她漫不經心道:“你看夠了嗎?”
什麼,難道被發現了?紀年大驚,腦袋裡一時有些空白,完了,這下社死了,偷窺人家化妝被抓了個正着,該如何解釋呢?她會不會叫保安抓變態啊?
正不知如何自處,卻聽裡面一個聲音傳來:“非常的迷人,美麗的女士。”
這聲音宏量,且中氣十足,是個男人的聲音。但是落在耳中,有種失真的感覺,讓人心生刺撓,總之就是聽起來不太舒服。但又難以形容。
“大衛,有點敷衍哦。”簾幕內,女孩給了這樣一個迴應,卻有些撒嬌的語氣。
難道剛纔說的不是我嗎?紀年滿頭大汗,有點僥倖,但是更多的是越發熾熱的窺探欲。
腦海裡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小人說:“現在還不走,待會真的抓到你,你就死定了!”
另一個小人則湊在他的面前,睜着大大的眼睛說道:“我,我很好奇!”
我判處好奇小人獲勝。法官紀年一錘子砸下去,丟掉假髮,又偷偷地掀開了那罪惡的簾子。
只見化妝間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男人,應該就是少女口中所稱的大衛了。他身材高大,大背頭逞光發亮,穿着一身亮銀色的西裝,在鏡前燈的照耀下,一閃一閃頗爲亮眼,有一種老牌復古帥哥的颱風。
眼下大衛正抱着臂,點評着眼前的佳人。
紀年定睛一看,原來這房間深處竟然還暗藏着一個更衣室,想必這個男人剛纔在換衣服,所以自己沒有發現。
男人笑道:“華麗的詞藻可以從人類的口中說出,但只會白白佔據我的腦容量。你知道我不會說謊的,莫妮卡小姐。”
她叫莫妮卡?真好聽的名字。不過這男人是真的挺能裝的啊,說的好像他不是人似的。
兩人關係好像很親密,紀年也莫名其妙對他有了一分敵意,暗自嗤之以鼻。而少女顯然對這套說辭亦敬謝不敏,一屁股坐在化妝椅上,懶洋洋地說道:“不知道什麼人能夠一直忍受你的無趣。啊,原來是我啊,那沒事啦。”
說着,她拿起桌子上的一隻電子煙,放在嘴邊。
俗話說的好,電子煙假,尼古丁真。但是她修長的指尖捻着迪電子煙的動作,三分輕佻,七分不經意,竟是分外的優雅好看,十分風情。
只是還沒等她吸上一口,便被男子嫺熟地取了下來,並把話題岔向了別處:“雖然我知道里面並沒有放煙彈,但是我恐怕你不能這麼做,我的女士。馬上演出就要開始了,最後再排練一遍,章節二的長間奏。”
“哈?還來?”少女一聽立馬瞪大了眼睛,連連擺手,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道:“那個,我覺得也差不多了吧——”
“還差很遠呢。”然而她的曲意逢迎並沒有得到大衛的肯定,後者徑直走向了架子鼓,並坐定,伸出左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你知道現場演奏難免會出現一些小的紕漏,瑕不掩瑜嘛。”莫妮卡繼續爲自己的罷訓找着藉口。
“理論上講,你有權力做任何事情。我只是負責提醒你而已。”大衛放下手中的鼓棒,還了個溫柔的眼神道:“那你嘛時候是津門第一呀?”
聽到這裡,少女終於停止了耍賴行爲,而是立馬坐直了身體,眼神鑑定,光芒萬丈道:“好,爲了成爲第一偶像,我練!”
她取下一把電吉他,隨意背在身上,只是感覺她的眼神明顯不同了。
有種凌厲,也有種鐘意。
就像老劍客尋到了自己的專屬寶劍,她和這把電吉他想必也有深厚的羈絆。
“踏、踏、踏、踏”輕敲四下節奏鑔,大衛主導着整體的節奏。
伴着大衛緊促的節奏,便聽到一陣獨特的電吉他solo。以上升大掃撥起手,但接下來布魯斯音階的的主旋律線卻舒緩而動情,很是抓耳。而五聲音階與大調音階相結合,感情飽滿。放誕不羈的離調樂句穿插其中,又適當的變調,形成鮮明的情感層次感。最後以減音階掃撥收尾,將這段間奏solo的情緒推到頂峰。
短短的solo練習很快就結束,就連紀年這種這種外行也忍不住想給她狠狠地鼓掌,原以爲她是個芭蕾舞演員,沒想到竟是個專業而狂野的搖滾樂主音吉他手!
練習完畢,莫妮卡似乎還沉浸在剛纔的演奏中,微閉着雙眼保持着最後一個姿勢。
紀年心頭急切跳動兩下,這個女人有點酷,純御風甜酷那種。
有點看不懂了,這個莫妮卡,正兒八經起來,真的是狂野又高冷,剛纔叼着電子煙的時候那種輕佻半分都不見了。分不清哪個是表演,哪個是真實。但說實話,不論哪種作用於任何觀衆身上,都會讓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怎麼樣?這次表現還湊合吧?”將電吉他放在一邊,莫妮卡瞥了大衛一眼。
“不能說十全十美,但也算差強人意了。”大衛若有所思地回答:“除了第三小節的五連音有瑕疵,第七小節的滑音不夠乾淨,第十三小節的掃撥有點拖拍——”
他一本正經地精準指出莫妮卡的每一處小失誤,後者的表情也漸漸地掛不住了。
“要死啦!不聽不聽!”莫妮卡丟了一個靠枕過去,打斷了大衛的施法。
哥們,你是這個。紀年伸出大拇指,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但是能夠一點面子都不給地打擊這樣的美少女,紀年應該是做不到的。
大衛卻是不爲所動,聳聳肩道:“雖然技巧上還有些問題,但值得肯定的是譜子已經熟稔於心,看來昨晚還是費了一些心思的。不過已經超出我的期望了,應付這次演出倒是綽綽有餘。”
“你見過凌晨四點的練習室嘛?”莫妮卡咬着牙道。要知道,爲了練好這首新曲子,天曉得她在練習時裡關了多久的禁閉,也得虧是黑天鵝造型的眼線擋住了黑眼圈,不然這樣子登臺表演,完美主義者的自己是絕對忍受不了的。
“這似乎也要歸因於你在前天突發靈感寫的新歌吧?”大衛攤了攤手,無情拆穿道:“你自己誇下海口,說要給你的粉絲一個驚喜來着。”
她真的好寵粉,我哭死。這隻迷人的黑天鵝不僅會電吉他,還會寫歌?天哪,竟然有如此完美的偶像,可恨我在幾分鐘前還不知道她是誰。
“爲了成爲最厲害的偶像,這些也都是灑灑水啦。”莫妮卡衝着大衛來了個wink,目光炯炯道:“既然選擇了這條路,我就會堅定的走下去,我要讓那些人知道,有的鳥兒註定是無法被困住的,因爲它的羽毛太耀眼了。”
大衛卻有些歉意地道:“我百分百支持您的想法,但我可能不能百分百保證永遠站在你這邊。以及,你知道的,有時候激烈的行爲並不能起到效果,反而會讓事情變得不可收拾。這讓我也很爲難。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的。”
少女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但是很快就恢復了神彩,她望着鏡中的自己說道:“之前在被禁足的時候,我在大不列顛圖書館裡看了很多書。看到有一位東華哲人說,人的性情是總喜歡調和折中的,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需要在這裡開一個窗,大家一定不允許。但如果你說要拆掉屋頂, 他們就願意開窗了。”
大衛點點頭道:“我知道這個東華哲人,哦,該死,我的數據庫更新之後好像遺失了他的相關數據了。”
“所以,假如是你你會怎麼辦呢?”莫妮卡歪着頭問大衛。
“我,呃——我的女士,我很想回答你,但我只會對已經發生的事情負責。”大衛爲難道。
她似乎就沒想從大衛那裡得到一個答案,自顧自道:“我纔不去學那輝夜大小姐,想當攝影師都這麼難以啓齒。我就當這個拆掉屋頂的人,嘻嘻,大衛,你看我現在,不就如願以償了嗎。”
聽這個樣子,她好像是當偶像之路遭遇了什麼阻礙,然後自己又勇敢地突破了桎梏,成爲了現在的她。
大衛嘆了口氣道:“你說的很有道理,我的女士。但是基於我的身份,我不能發表任何評論。以及,拆掉的屋頂可以修補,但是有些裂紋卻只會在萌生後快速擴展。希望你還是能在目前的局面中能夠做出一些讓大家都可以接受的事情,她老人家的亦會很開心你的成長。”
說到這裡,好巧不巧,紀年鼻孔卻開始發癢,忍了半天終於忍不住了,張大嘴巴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阿嚏——”
這一聲噴嚏堪稱平地起驚雷,在這狹小的化妝間裡傳的俯仰皆是。也震醒了交談中的兩個人。
少女循聲望去,卻見門口立着一個黑髮高瘦男子,帶着滑稽的威尼斯面具,鼻子上還掛着長長的鼻涕。醒目又滑稽。
“噗嗤——”少女輕笑出聲,“這裡是歌舞團,馬戲團在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