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一愣,旋即明白了對方指的是自己衣服上的logo。
說起1984,人們自然會想起喬治奧威爾的大作。自由與叛逆,永遠是年輕人的主旋律,那麼這部反烏托邦的鉅著,自然也收穫了大量擁躉,如果你在一個讀書交流會想吸引目光,那麼只需提到“喬治奧威爾”這個名字,就能引起共鳴。那麼把這個文化符號印在自己的衣服上的,不難想象肯定是其中一員,這是一般人的想法。
但實際上,由於知名度太高,知道這本書,也一點不奇怪。所以t恤上印着1984,亦不足爲奇,但有沒有另外一種可能,1984可能是別有所指呢?
“哦?那1984一定代表奧運會咯。”安迪聳聳肩說道。他其實是當代學院派年輕人的一個縮影,家境優渥,自我意識強烈,卻也有着嬉皮士的頹廢與玩世不恭,對一切都不屑一顧,更何況是一個初次見面的東華青年了。
他是本來就帶着攻擊性,臉上塗得大大的黑眼圈更是加重了這種效果。
“你說得對,但是倫敦附近的小鎮變成了英格蘭的遊戲產業。8bit音樂會導致緩存溢出,俗稱紅白機;但從另一個角度講,奧運會的舉辦預示着雅達利的破產。畢達哥拉斯不吃豆子倒吐豆子皮,最終導致了超級瑪麗的靈媒研究。”紀年想了想回答道。
這幾乎話說的,前言不搭後語,而且狗屁不通,羅素看這倆人有點不對付,正待出言勸解,聽到他這段切口,直接沒繃住哈哈大笑起來:“普魯託,你這說的什麼玩意,哥幾個聽不懂啊。”
弗蘭克也是忍俊不禁,跟着哈哈大笑了起來。唯獨安迪聽了紀年這段前言不搭後語的話,反而是漸漸收起了輕視之心,沉思片刻,道:“普魯託,卻是我輕視你了。沒想到,你對電子遊戲的發展這麼瞭解!”
羅素等哥幾個當然知道安迪這小子是個骨灰級的遊戲迷,家裡更是珍藏了一堆古早遊戲的軟盤和周邊,更是對電子遊戲的發展史瞭如指掌,可以說安迪人生的兩大愛好就是遊戲和飆車。
紀年講的這些前言不搭後語,似是而非的話,看似沒有邏輯,實際上卻是暗藏了80年代,遊戲的發展歷史。
1984年,除了大名鼎鼎的喬治奧威爾的梗外,卻是真真正正的遊戲泡沫的破裂時期。在這一年,洛聖都奧運會如火如荼,但是當時位面最大的遊戲公司雅達利卻由於粗製濫造而崩潰。而在雅達利破產之後,紅白機則是看準時機,迅速填補了這一生態位,並且發行了超級瑪麗這款膾炙人口的巔峰之作。
不僅僅是遊戲,80年代也是音樂載體快速革新的年代。黑膠,隨身聽,磁帶……乃至後面的搭載聲音芯片的電腦,8bit音樂從此開始。是野蠻生長的年代,更是good old times。
所以,紀年講的恰恰是80年代的黃金歲月。但是這種梗,也只有懂的人能懂了。羅素和弗蘭克自然是聽的雲裡霧裡,安迪這種骨灰級遊戲迷卻能瞬間提取裡面的關鍵元素,知道他要說什麼。
密碼正確了屬於是。安迪收起了輕視之心,主動伸出手道:“普魯託,你果然有點東西,我收回我剛纔的話,看來我們可以一起聊聊遊戲。”
“回頭自然要跟你請教一番。”紀年倒也大度一笑,跟安迪握了握手,心中卻在納罕,自己明明失憶了,但是有些知識卻能像條件反射一般,瞬間想起來。但是在這之外的部分,
卻像是石沉大海,怎麼也找不到了。
莫非自己只是失去了短時間內的一些記憶?抑或是,自己失憶了,但還保存了一些零散的記憶碎片?紀年想不通了。
“但是我有一點不明白,還請你講解一下。”安迪扶了扶圓框眼鏡,皺眉道。
“啊?”紀年額頭冒汗,其實這些東西,他也只懂皮毛,就比如遊戲的發展史,他也只僅僅瞭解一個大致的脈絡,如果要深究的話,那自然是不如安迪這種骨灰級選手了。
“你怎麼看出來我是遊戲迷?”安迪問道。
這個問題倒是好回答。紀年笑道:“你這衣服上,1984下面的印花,就是一個經典紅白機手柄的元素,我就是看到這個猜的。”
衆人一看,安迪的衛衣確實是一個像素風的手柄印花,這一切都說得通了。
“還有一點就是,畢達哥拉斯不吃豆子倒吐豆子皮,這個是什麼意思?我大概能猜到,你說的是那款經典的《吃豆人》的街機遊戲,那麼畢達哥拉斯和豆子有什麼關係嗎?”安迪追問道。
“這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紀年想了想回答道:“你知道畢達哥拉斯學派嗎?”
“什麼哥斯拉?”羅素打岔道:“是那種變異怪獸哥斯拉嗎?”
繃不住了,衆人哈哈大笑,這個羅素是真的幽默。
“知道,這個我知道。”弗蘭克在一旁聽了半天,終於聽到一個自己知道的,趕緊插嘴道:“是古希臘哲學家畢達哥拉斯及其信徒組成的學派,他們多是自然科學家,把美學視爲自然科學的一個組成部分。”
“你是懂畢達哥拉斯的。”紀年伸出大拇指,接着解釋道:“畢達哥拉斯學派有個條目,不能吃豆子。”
“不能吃豆子?這是爲什麼呢?”衆人頓覺有趣了起來,這個紀年看似形容憔悴,其貌不揚,卻沒想到有這麼寬的知識面。
“這個故事,多少也跟今天的節日有關。”紀年環顧四周,狂歡的人羣已經集結完畢,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只待一聲令下,盛大的亡聖節遊行便要開始了。“阿茲特克人認爲,死亡其實是生命的回照。所以要歡迎亡靈的歸來。”
“無獨有偶,據說畢達哥拉斯相信,豆子的根莖是人的靈魂從地上返回人間的通道。”紀年眨了眨眼道:“那麼靈魂重返人間,便藏在這豆子的根莖中。那麼人如果吃掉了豆子,相當於吃掉了別人的靈魂,這就讓別人失去了一次轉世重生的機會。所以,畢達哥拉斯學派才禁止吃豆子。”
衆人恍然大悟,原來豆子還有這麼有趣的說法。看來剛纔那句“畢達哥拉斯不吃豆子倒吐豆子皮”是糅合了這幾個梗,安迪不得不讚嘆這個普魯託的知識儲備之寬泛。
事實上,關於《吃豆人》,以及畢達哥拉斯,還有更深的一層的理解,只是紀年初來乍到,也剛剛與衆人結識,實在不宜交淺言深。紀年自然懂得這個道理,自覺見好就收。
照目前這個情況來看,亡聖節遊行盛典馬上要開始了,紀年倒是也想見識一下到底是怎樣的盛況。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在城外飆車的時候,還聽到皮卡里的兩個人在密謀,要在遊行的時候趁亂做一筆大買賣。而後面事情的發展,也能看出兩人絕非善類,雖然擺脫了他們,前面恐怕有更大的兇險等着自己。
不知道剛剛結識這幾位,能否幫到自己。比如那個安迪,似乎對電子設備非常瞭解,那他是不是可以幫忙查一下這個電子手錶的來歷呢?紀年瞥了一眼手腕上給自己帶來超能力的電子手錶,若有所思。
羅素本就是外向的性子,和老友重逢,自然是分外高興,一時眉飛色舞,高談闊論。幾人也相互寒暄一番,
“哼,什麼吃豆子不吐豆子皮的,真是的,你們在這說繞口令呢。”一聲嬌哼傳來,驚醒了沉思中的紀年。
幾人循聲望去,卻是兩個少女攜手穿越擁擠的人潮,款款走來。
這廣場之上,人山人海,喧鬧無比, 但這聲音卻是清晰地傳到了。只見一個身着黑白相間洛麗塔連衣裙的少女快步走到羅素面前,上去給他腦瓜子上就是一季腦瓜蹦兒,嗔道:“好啊你個羅素,畢業了就不把我們當回事了是吧,說着今天下午廣場集合,就你一個人遲到!”
少女粉色長髮,額邊劉海俏皮地有些微卷,穿過眉間。淺藍色的眼睛,燦若星海,淡淡的脣彩勾勒出微翹的嘴角。
她戴着一副純黑色的鏤空蕾絲面具,搭配一身復古哥特風洛麗塔,少女感和神秘感相得益彰,讓人很難移開目光。
她像花一樣!這是紀年的第一感覺。
羅素看到少女,又驚又喜,急忙迎上去,撓撓頭道:“花醬,好久不見,十分想念呀,你聽我解釋——”
據說看到喜歡的人,人會侷促不安,眼睛裡會發光,現在羅素就是這個狀態了。之前羅素說他要見一個很重要的人,想必就是這個洛麗塔少女。但不知倆人是個什麼關係。紀年一面想着,眼神卻看向了另一位少女。
洛麗塔少女腳步輕快,而另一位少女則是沉穩了許多。
只見她一襲純白連衣裙,戴着復古網紗卷邊帽,輕紗覆面,遮住了大部分容顏,卻隱約可見她的橘紅色脣彩,似玻璃般通透明亮,十分誘人。她踏着一雙銀色高跟鞋,修長的小腿裹在白色絲襪中,緊繃有力,遠看就像警覺的小鹿。
這兩位少女,光看衣着打扮用料裁剪皆屬上乘便知不凡,又是羅素的朋友,想必也是出身上流。
弗蘭克和安迪對視一眼,笑道:“是愛麗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