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年一驚,難道自己一個噴嚏,給人家女孩子震暈過去了?倒也不至於這麼體弱吧。
只見愛麗絲軟軟倒在了漢娜的懷裡,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但眼見是暈倒了。洛麗塔少女雖然聲音慌亂,手上倒是不亂,用右手牢牢托住了愛麗絲的後背,這才穩住了她的身子。所幸愛麗絲體型纖細,倒也不是十分吃力。
愛麗絲身材修長,這一倒之下,反而有種傾城之美。
漢娜左手輕輕摘下愛麗絲的網紗禮帽,紀年這纔看清愛麗絲的面容。
冷白色的肌膚光潔似玉,粟色的長髮隨風輕舞。瓊鼻飽滿而緊緻,嘴脣紅潤,像盛開的花瓣。精緻的妝容下,臉龐淡淡紅暈更顯嫵媚。確實是一個極美的少女。
只是她眉頭微蹙,雙目緊閉,靜靜地躺在漢娜的懷裡,似乎在等待喚醒她的王子。
紀年雖然沒有像幾個男生一樣立馬圍上去,但是他的注意力卻一直在愛麗絲身上。看她雖然暈倒了,但是胸脯微微起伏,看得出呼吸倒還平穩,應該不至於窒息。
只是這驟然的暈倒,急壞了衆人,尤其是她忠實的追求者弗蘭克。
“愛麗絲,愛麗絲——”弗蘭克大聲喊着她的名字,一邊急切搖了搖愛麗絲的身子,後者卻像睡熟了一樣,毫無反應。
奇了怪了,愛麗絲從來不是體弱多病的體質,也沒來沒有過突然暈倒的先例,今天這是怎麼了?
“弗蘭克,你幹嘛!她是女孩子,能不能溫柔點!還有你,安迪,愣着幹嘛啊,快,快叫救護車——”漢娜帶着哭腔道。
那邊安迪忙不迭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急急打過去,片刻便皺起眉頭,拍了拍旁邊無所事事的紀年,爲難道:“那個,哥們,你知道阿茲特克王國的急救電話是多少嗎?”
幾個人剛到阿茲特克王國,對這種當地的求助電話卻是一無所知,安迪急切之下,撥打的卻是西維國的急救電話,自然打不通了。
“999。”紀年簡單的回覆了幾個字。
你問他怎麼知道的?答案很簡單,現在的他視力敏銳,其實剛纔愛麗絲暈倒的時候,他已經在四顧尋找各種告示牌了。這種緊急求助的電話,在這熱鬧的大街上,應該不難找。
安迪回了個感激的眼色,總算撥通了急救電話,一番交談後,對衆人點頭道:“救護車說會盡快趕到,但是——”
他望着前面的人羣,愁眉慘淡。今天是一年中最熱鬧的亡聖節,這中央廣場人山人海,萬人空巷,各處大街均是堵了個水泄不通。這種情形,救護車想進來,談何容易。就算能進來,也等到猴年馬月去了,到時候愛麗絲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誰承受得起。
衆人也都知道他的意思,望着前面喧鬧的人羣,默然無語。剛纔大家還是狂歡的一部分,現在卻是想讓他們一瞬間消失。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你會得到什麼。
看着氣氛有些低迷,羅素起身拍了拍手,鼓動道:“嘿,夥計們,不要這麼沮喪,聽我說,不如我們幾個男生去人羣裡面一個個詢問,在場這麼多人,肯定有醫生在裡面,如果能尋到一個,或許能幫到愛麗絲!”
他說的倒是有些道理,只是這窮舉的法子着實笨了些。
紀年卻搖頭道:“可以稍後再去,目前當務之急,應該是先將愛麗絲少女平放下來。”
病人暈倒應該讓其平臥。因爲平臥時,可以促進頭部的血液迴流,
促進大腦的血液供應,從而促進清醒。當然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那就是——洛麗塔少女實在撐不住了。
從愛麗絲暈倒到現在,她的重量幾乎全壓在了洛麗塔少女的手臂上,雖說不重,但是讓一個比愛麗絲矮小半頭的女生來承擔還是辛苦了些。她苦苦支撐良久,細密的汗珠從她鼻尖滲出,卻倔強道:“沒事,你們要去的話就去,我一個人照顧愛麗絲就好。”
她要強的像一朵琉璃花。
紀年耐心的跟她解釋了要平放的原因,漢娜遲疑道:“那——那不能就把愛麗絲直接放在地上吧?”
當然不能了。暈倒的病人病人還需要保持身體溫暖,若身體寒冷,會導致全身血管收縮,不利於大腦的血液供應。如果直接平放在地上,會快速失溫,非常危險。
紀年指了指街邊,道:“那邊似乎不錯。”
沿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卻是街邊一處小教堂的門口,只是今日有亡聖節盛會,教堂已經緊閉,橙黃色的菊花鋪滿了小路。而且恰好位於遊行的隊伍進行相反的反向。人少更少一些。
“對啊,把愛麗絲放在花瓣上不就好了!”羅素眼前一亮,打了個響指。
“白癡!”洛麗塔少女白了他一眼,“你知道那是什麼花嗎?那是萬壽菊!”
“萬壽菊有什麼說法嗎?”羅素納罕道。
洛麗塔少女道:“這種花,一般稱作the flor de muertos,盛產於阿茲特克王國,被稱爲死亡之花,被視爲是連接亡靈歸家的媒介。它鮮豔的顏色代表着太陽,能夠爲陰間的靈魂照亮來路,它濃郁的香味能夠吸引靈魂,讓他們順利找到家人。”
原來如此,難怪城中到處可見這種橙黃色的花瓣。這麼說來的話,將愛麗絲放在上面,豈不是把她當成死者了。
紀年不禁微微側目,如果說之前愛麗絲的高貴和優雅,以及她身上獨特的幽香讓人印象深刻的話,那麼現在這位洛麗塔少女則更讓紀年刮目相看。
初看她天真爛漫,嬉笑怒罵,看似沒有什麼城府,但是真的出了事情的時候,卻反而沉穩機智,讓人信賴。這一番對萬壽菊的解讀,更顯得博聞廣記,涉獵廣泛。
弗蘭克急道:“救人要緊,眼下卻也管不了那麼多了,阿茲特克人的風俗,對我們無效。”
洛麗塔少女卻對這種神秘兮兮的東西似乎有一種偏執,搖頭道:“入鄉隨俗。如果亂來的話,恐怕太陽神會降罪。”
衆人和她都是發小,知她性子倔強,認定的事情很難改變。紀年卻道:“其實不盡然。雖然被稱爲死亡之花,徵着生命的脆弱,但是同樣也象徵着治癒。阿茲特克人相信,它的花香甚至可以治癒那些被閃電擊中的人。所以,它也有一層祝福的含義。用在愛麗絲少女身上,並不違背花的本意,甚至很契合。”
“真的嗎?”洛麗塔少女瞪大了雙眼,萬壽菊竟還有這樣一層含義。
“嗯。”紀年篤定點頭。
從認識這個高高瘦瘦的青年,便感覺他身上有一種東方的神秘感。他說的話也神神叨叨,真假難辨。洛麗塔少女直視着紀年的雙眼,那是一雙漆黑的眸子。清澈而自然。
他沒有說謊。
感受着洛麗塔少女的灼灼目光,紀年倒是很坦然。他說出那些話,就像喝水一樣自然,雖然他也不知道那些知識從何而來。但就算是編的,眼下局面緊急,哪是循規蹈矩的時候。
於是被他說服的洛麗塔少女扶着愛麗絲,慢慢走到了那處花瓣鋪就的教堂小路邊,輕輕將她放在了花瓣上。而她也如釋重負,抱膝坐在愛麗絲的身邊,微微喘息着。
高聳的塔尖,紛飛的花瓣,沉睡的少女,就像一幅油畫,唯美而雋永。
此時太陽已經完全下山,唯有幾道晚霞鎖在天邊,提醒着它也曾來過。但超新星卻光芒不減,由於它的存在,天色也只是暗了幾分。天的另一邊,一彎新月悄然升起,若不仔細觀察,根本察覺不到。周邊依稀還能聽到狂歡的喧囂,而這邊卻似與世隔絕一般,無人問津。
山川異域,日月同天。 幾人各懷心思,都沒有說話。
過了良久,愛麗絲依然沒有醒來。卻是羅素打破了寂靜,“你們說,這救護車還有多久來啊?”
這個問題問得好,倒不如問,救護車到底還會不會來。沒人能回答他的問題,但是救人總歸耽誤不得。弗蘭克道:“不如我們就按你說的方法,過去那邊人羣裡找找看,總而言之得儘快找到醫生!”
唯今之計,只有這樣了。安迪道:“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吧。”
羅素目光掃過衆人,卻是落在了紀年身上。沉聲道:“這樣吧,我們三個人去找醫生,普魯託你就留下來,也好照應一下他們。”
說罷,一擺手,羅素、弗蘭克和安迪三人便匆匆起身,追着狂歡的人羣而去了。
留在原地的三個人,愛麗絲在沉睡,而洛麗塔少女似乎有些疲憊,把頭埋在膝蓋裡,閉目不語。風吹起了地上花瓣,也吹動她粉色的長髮。
紀年擺弄着手上的電子手錶,怔怔地看着遠處的哥特式建築高聳的塔尖。雖然周邊環境底噪接近無窮大,但該說不說,這竟是這短短的幾個小時裡,難得的安靜。
“嘿,普魯託,你在想什麼?”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紀年擡頭一看,卻是洛麗塔少女,她好像突然恢復了元氣,三兩步跳到紀年面前,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寫滿了好奇。
“在想——在想愛麗絲什麼時候醒來。”羅素遲疑了一下道。
其實他什麼都沒有想,只是在享受這份安靜。
“那麼,爲什麼不問問神奇的塔羅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