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彥國此話一出,文寬夫、陳大河齊齊變色,很明顯富彥國這番話的傾向性是朝着薛向的,要不然富彥國就該問你們蕭山憑什麼建港,而不是有什麼優勢了。
薛向亦咂出此味,心下驚疑,嘴上卻是不慢,“富主任,蕭山建港最大的優勢,還是港運資源豐富,其次是,建港成本低,拉動地方經濟的作用明顯。此處雖沒地圖,我相信在座諸位領導,心懷天下,我就用嘴報圖吧,大家可以想象,現在整個東北,乃至華北,最大的港運基地,就連港一家,連港就是吞吐量再巨大,再能承受港運壓力,可經濟輻射力到底有限,尚且覆蓋不了遼東全省。再一個,渤海灣有太多的港運中心,且和連港地處極近,連港的經濟輻射能力,向西,和河北的京津唐,向南,和齊魯省的霧臺,向北,和冀北的始皇島,俱都重疊,造成了巨大的浪費!”
“經濟輻射能力?倒是個新名詞!”
薛向話音方落,國經委副主任方鴻漸饒有興致的發言了:“你說的這個經濟輻射能力,我大概能理解,不過,縱算連港和其它幾個經濟圈地理位置太近,相重疊,據我所知,你們蕭山的地理位置,即便建成海港,也只能輻射你們遼東吧,若是你們遼東是內陸省份,說不得這個理由就夠了,可你們地處邊陲,你蕭山縣更是邊陲的邊陲,談經濟輻射能力是不是不太合適,再者說,你蕭山建港,一,不能輻射鄰省;二,又減弱了連港的競爭優勢。降低了他的經濟輻射能力,這港,建之何益?”
這個層次的高官。幾乎都是共和國的精英,他們高瞻遠矚。頭腦敏捷,思路清晰,薛老三即便是拋出什麼新名詞來震場子,亦被人家飛速理解,轉瞬就化作了詰難之詞,頗有讓薛老三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之憾!
陳大河亦滿臉放光,衝這位方主任投去感激的注目禮,後者卻絲毫不爲所動。只盯了薛老三,似乎在盼他回答。
薛老三道:“我不同意方主任您的觀點,連港尚且不能不輻射整個遼東,蕭山建港,正好補上這個缺憾,而且,向南,亦可輻射吉省,此謂之一舉數得,再者。我認爲即便是蕭山建港後的經濟輻射能力,及不上連港,這兩條腿走路。也勝過單腿而行,畢竟,這經濟中心是越多越好。”
“胡言亂語!”文主任怒了:“只聽過一個拳頭攥緊,哪裡來得兩條腿走路,打仗尚且講究集中優勢兵力,殲滅敵人,怎麼到你這兒,就能強詞奪理,給說成這樣!”
薛向道:“文主任稍安勿躁。事有萬端,豈可一理全度。還拿文主任的打仗論來說,集中優勢兵力。在殲滅敵人時,卻是良法,可在發展隊伍時,恐怕就不怎麼好用了吧,想當初,黨組織由弱小到強大,豈非是遍地開花的結果,當初不是各位革命先驅不避艱險,開闢各處根據地,黨的力量又怎會快速強大起來,短短二十年的時間,就由幾十位黨員,發展到打出一個共和國?”
薛向以彼之矛,攻子之盾,立時說得文主任紅了臉,眼見老頭子又要發怒,薛向趕緊接道:“此處的經濟中心四處開花的道理,其實是同黨組織發展力量如出一轍,說句不合時宜的話,以我之見,就是咱們這共和國首都的各項職能也應當分散,而不是積經濟、政治、文化等各項中心於一身!”
薛向此言一出,舉座譁然,便是滿臉怒氣的文寬夫似乎也顧不上生氣了,一臉憤怒化作驚容!
“好小子,你可真是敢說,爲了建你那小海港,竟連首都建設也敢指摘,今兒個不說出道理來,恐怕你小子就真得不合時宜了!”
富彥國含笑看着薛老三,他是真欣賞這個年輕人了,有知識,有能力的年輕人,他見多了,像眼前這個出類拔萃,更兼膽大包天的,他還是第一次見。他雖然早聽說過這位薛衙內的名號,今日見之,頓有名不虛傳之感。
富彥國說的倒不是恐嚇之詞,眼下共和國剛收拾好雜亂,開眼看歐美,準備奮起直追,這首都便是共和國的臉面,將之建設成爲世界範圍內的大都市,更早早地成了京城市委的綱領,這會兒,薛老三上來就提分散職能,卻有拆臺之嫌!
薛向趕緊道:“富主任,我可不是空言虛詞,這在國際上也是有先例的,比如人家美國,紐約作爲金融中心,波士頓作爲教育中心,洛杉磯作爲文化娛樂中心,舊金山作爲高科技中心,華盛頓作爲政治中心,他們的國土和咱們差不多,這番全國佈局,各種中心散佈,形成一個大型網絡,把全國都罩盡去了,如此,對經濟發展的戰略佈局,便相當精妙。當然,說這就扯遠了,國家大事,還容不得我指手畫腳。總之,蕭山建港,絕非分散連港的競爭力,而是在和連港交相輝映,形成一張大網,不僅把遼東罩盡去,更能輻射,黑、吉二省!”
薛向這番見解在後世各種罈子裡,雖然濫大街了,可這會兒提將出來,煞是新穎,他一番話畢,舉坐皆陷入了沉思。
良久,國務院體改辦的王主任才道:“這個提法雖然不錯,可咱們有咱們的國情,首都是一國之體面,咱們的力量還弱,不能和美國比,我看還是集中力量把城市建設起來的好,至於分散的事兒,還是以後說吧!”
這位體改辦的王主任,是從京城市長的位子上調離的,薛向的一番宏論,老頭子立時就被勾進去了,可謂入戲甚深,這會兒都快忘了會議的主題是什麼了,還以爲是討論京城的發展,一番表態,立時離題萬里。
好在王主任地位崇高,自也沒誰挑他道理,薛向一邊悄悄抹汗,一邊道:“王主任見得分明,我就是隨口一說,以此爲例,說明蕭山建港和連港結成網狀的好處!”
卻說衆人的情狀,薛向一絲不漏的看在眼裡,他很滿意自己一番言語,給諸人帶來的震動,他能感覺到這番說詞,已經打動人心了。
“薛向同志雖然說得有道理,不過,我覺得還是王主任的意見中肯,咱們有咱們的國情,外國人的先進經驗也得符合咱們的國情才行!”
陳大河適時發言了,薛向能感覺到諸位大佬的態度變化,陳大河自然能,更何況他身臨其境,若非和薛向是敵對關係,他自己都能被這番說詞動搖,此時,自然知道到了緊要關頭,再不出招,估計就沒機會出招了,“很明顯,咱們現在最大的國情是什麼,是國家底子薄,力量弱,現在的當務之急,絕對不是分散力量,去建什麼經濟網絡,而是得集中力量辦大事,試想想,現在的沿海經濟特區,如果不是舉國之力投入,能有現在的成就麼?因此,遼東有一連港就夠了,何必還要一蕭山港,最多是蕭山港建成後,外國船隻往來蕭山港近些,可咱們現在的外貿明明就沒什麼起色嘛,何必再耗費巨資去打造一蕭山港,再者說,連港現在的吞吐能力,又不是無非容納國內的港運壓力,何苦再重複建設!”
陳大河到底是準備充分,這番話可謂是他最後的殺招,他自信此招一出,薛向決計無非抵擋。
因爲他說的是實話,也卡在了點子上,那就是國力疲弱,蕭山建港非當務之急!
果然,陳大河此言一出,滿場盡皆變色!
陳大河見之大慰,得意地朝薛向瞧去,卻見那小子竟依舊是那張笑臉,似乎毫無所動。
薛向衝陳大河笑笑,說道:“陳書記說得有理,那咱們就國情論國情吧,陳書記說外貿沒什麼起色,只怕不然吧,我這裡有一組數據,改革開放至今,已經有四個年頭了,對外貿易,進出口額已經翻了一百三十二番,這也叫沒什麼起色麼,可以想見隨着改革的深入,對外貿易勢必更加提速,而對日,對韓關係的改善,和兩國的經濟交往,勢必越發密切,來往貿易的增多,幾乎已是必然態勢,蕭山建港已成迫在眉睫之勢,如何非當務之急!”
薛向這番話,絕非虛言。改革開放前,共和國的對外貿易,幾乎凝滯,是以底子極薄,這一開放,即便是未萬全開放,巨大的貿易增幅,在稀薄的底子上算起,增加的倍數自然駭人。再者,隨着老首長的訪美,共和國和美帝的關係獲得了極大的改善。而日、韓皆是美帝的僕從國,是以,共和國已經和兩國的關係有了極大的改善,多次引進日本的電視劇,便是明證!
值得一提的是,此時的共和國雖和韓國的關係有了巨大的改善,但兩國仍未建交!未建交的原因,自然是爲了照顧共和國小兄弟——朝鮮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