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啪啪啪……
從尤主任寢室看到這一切的方校長,最先鼓起掌,緊接着,掌聲響成一片。
原來,衆人所處的方向,只能看見教學樓前的學子,而尤主任所在的位置恰好被另一側承重牆擋住,而先前學生們扔東西,因隔得太遠,也只能瞧見鋪天蓋地,誰也想不到是在砸尤主任的呀,緊接着,學子們就散場了,先前鋪天蓋地的扔東西,自然就被理解爲尤主任做了什麼承諾後,學生們興奮所致。
“人才,不,奇才,奇才,尤主任真是奇才啊,這等口才,放在戰國,就是蘇張啊,實在是了不起,看來我是錯怪他了,身負此等大才,便是泰山崩殂在即,亦足高堂安坐,憑啥,就憑這身橫溢的才華啊!”
掌聲中,方校長激動得鬍子直抖,老式文人氣發作,就差吟詩以記了,這會兒,在他眼裡,尤主任直若在城樓上觀山景的諸葛丞相,實在是太有賢者氣度了,外邊亂成這樣了,人家能高臥,不出馬則已,出馬則風平浪熄,這不是傳說中的國士是什麼。
方校長讚譽聲中,衆人齊聲應是,便是先前看這位尤主任極端不爽的鐵局長,這會兒也生出了拜服之感。
“咦,你們看,那是什麼?”
讚譽聲中,督查二科的劉科長忽然一聲驚叫,伸手朝窗外指去。
“這位小同志,也未免太大驚小怪了吧,看不見衣服麼,那是本校的環衛工人,在清理不聽話的學生們扔的食物,嗨。真是浪費,這可都是好糧食啊!”
老眼昏花的方校長,一邊搖頭。一邊嘆息。
可他話音方落,身邊的人影先就少了一半。又片刻,一屋子人,就剩了他一位,老頭子實在弄不明白,衆人在跑什麼,正準備跟去看,忽然老頭子眼睛瞥見窗外,緊接着。眼神兒就直了,挪動腳步,趕緊帶起老花鏡,一雙眼睛幾乎要貼到落地窗上。
終於,老頭子看清了眼前的情況,原來那兩個環衛工人手中託着的壓根兒就不是學生們扔棄的食物,而是被食物淹沒的尤主任。
這會兒,尤主任渾身上下,粘了不少油條,饅頭。頭上還淋了半碗沒喝完的稀飯,遠遠看去,哪裡還有人影。直到此刻,行到近處,衆人才看清昏死的尤主任被抱在倆環衛工人中間。
專案組長昏死,這可不是小事兒,在場諸人就是再不爽尤主任也得第一時間奔過去。
獨獨方校長這老頭子眼神兒不濟,沒看清楚,再加上,先前就他讚揚得最是誇張,這會兒又成大烏龍。衆人懶得搭理他,是以。先跑了個乾淨!
瞧清昏迷的尤主任,方校長勾連前後。哪裡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忽地,仰天長嘆“蘇張原來是飯桶啊!!!”
…………
“大傢伙,這棵我栽,我栽,不許搶,我去拿我的小鍬!”
小傢伙吆喝一聲,折身奔進房去,未幾拖出把小一號的鐵鍬,奔了出來,接過薛向手中的小風景樹苗,放進坑裡,爾後,讓薛向扶住樹苗,她持了小鍬將坑邊的泥土,推進坑去,待坑填滿,還用小腳在上踩了踩,揚起紅撲撲的小臉,衝薛向得意一笑,又招呼一聲小白,提了小噴壺,朝遍佈蒼苔的浣洗池奔去。
今天是國慶節,j大那邊的喧鬧,似乎一點也沒打擾到薛向平靜而恬淡的生活,可以說,入主督查室不過月餘,薛向卻自問是人生中僅次於在那個無名小島的悠閒歲月,較之在靠山屯做隊長時,還閒散得多。
因爲在靠山屯,他再分權,再懶惰,可許多大事兒,村子裡的發展,他得操心勞力,可如今,在督查室,上有市委領導下指示,下有督查室幾位副主任接着,他薛主任真得可以袖手談心性了。要說也不是薛老三偷懶,實在是市委領導就沒下過有挑戰性的任務,一般的任務,薛主任實在是不屑出手。
一般人乾的事兒,薛主任幹麼?人家薛主任要乾的專就是那不是人乾的事兒!
這不,今天是國慶節,小傢伙放假,督查室除了留守人員,其餘人等也休假了,他薛主任昨天就安排好了任務,今天就沒去辦公廳報到。
一大早醒來,瞅見院子裡,那方破敗的菜畦,茅草高深,更兼正值好天氣,薛老三就生出了打理庭院的心思,正好也讓小傢伙參加參加勞動,體味體味艱辛。
可哪知道,他一說打理庭院的主意,小人兒竟似過年一般快活,拖着薛向和小妮子,就嚷嚷着去買適合她的農具。
這不,吃罷早飯,三人就駕車去了明珠最大的農貿市場,買回了一應農具,和一應樹苗,盆栽。
細說來,薛向原本也是想在那塊菜畦上,種上菜蔬的,待得瓜果成熟時,綻青碧綠,奼紫嫣紅,集於一處,真是絕佳美景,奈何他懶人倒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時間,也沒功夫打理,無奈,只有移栽些矮小的灌木,聊以充景。
小半畝大小的菜畦,雜草叢生,土地板結,工作量着實不小,若是一般人,少不得折騰一整天,可薛向幾乎就不是人。
伐惡枝,焚茅草,翻土如犁,使鍬如風車,半個鐘頭不到,茅草盡除,燒掉的草灰,也被薛向翻在了地裡,坐了肥料,一塊土地已經布展得又平整又滑溜,半畝大小的地方,就剩了二十多個深淺不一的大坑。
爾後,便是栽樹,這下才輪着,小妮子和小傢伙上手,熟料二人真不是幹農活兒的料,半晌才栽出一棵,待二人一棵栽罷,身後近二十個坑兒,就剩了一個,其餘的大坑,早被銀杏、槭樹、黃櫨、五角楓、水杉、椰子、檳榔、香樟、桂花、玉蘭、鵝掌楸、馬褂木、楠木、碧桃、榕樹、櫻花、珙桐、梓樹、七葉樹,一樣一株,栽了個滿滿。
小傢伙原本把栽樹,作了極大的樂子,誰知道,這樂子轉瞬就沒了一半兒,立時就急了眼,狠狠撞了薛向一下,又吆喝一聲,才奔去房裡,拖出了她那把壓根兒還新簇簇的小鐵鍬,終於將最後一顆樹栽上。
滴滴滴……
三人剛收拾好院落,洗漱了身子,門外就傳來了汽車喇叭聲。
柳總裁嚇了一跳,瞬間就白了臉,慌忙朝屋內跑去,熟料沒待她動步,便被薛向一把拉住,“是同事,給咱家送過節份兒的!”
薛老三知道小妮子在怕什麼,她怕來人是蘇美人,而她怕的又不是蘇美人,而是怕難爲自己。
薛向心中深深嘆口氣,拉着小妮子打開了院門,來人果然是辦公廳綜合室的趙主任。
上次,趙主任來薛向辦公室再拉薛向去看他給找的保姆時,薛向說家中已經有人過來了,當時,趙主任似乎不信,直說國慶節那天,單位發過節份,到時,無須薛向親自來領,他自給送上門去,順便再蹭薛主任頓飯。
趙主任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薛向哪裡有不答應的,這不,今天趁着買農具和樹苗的機會,還特地進飯店備了幾樣涼菜,正是爲了備這位趙主任上門。
“這位是?”
趙主任滿臉含笑,手中抱着個碩大的紙箱,薛向伸手去接,被他晃了開去,剛準備和薛向玩笑,忽然擡眼看見了薛向身後的小妮子,初始趙主任以爲真是薛向家來的保姆,可一入眼,眼神兒就拔不動了,腦子裡就剩了“人間佳麗,以此爲是”,保姆,有着個級別的保姆麼?
原來小妮子以爲今日不出門,便未着慘裝,麗色自然難掩,淡淡陽光下,明豔得幾乎灼眼,也難怪趙主任驚豔。
“表妹,老家來的表妹,姓柳,特地來幫我看一段妹妹!”
薛老三忽然覺得,那晚留下小妮子實在是太正確不過了,這會兒,竟然完滿得堵了趙主任的口,“表妹,這位是市委辦公廳的趙主任,爲人最講義氣,好朋友!”
小妮子大大方衝趙主任問了聲好,慌得趙主任有些手忙腳亂,半天,才叫出句“柳同志好”。
進得門後,趙主任還不住暗罵自己,多大年紀了,一點定心都沒有,罵罷,心中又生出疑惑來,這真是表妹麼?
雖有疑惑,趙主任卻不打算深究,人家的秘密,還是少打聽爲妙。
趙主任將紙盒放進了堂間的八仙桌上,便一件件點檢開了,要說這年頭的公務員福利,遠不如後世嚇人,無非是食油,豬肉等玩意兒,不過,在時下,卻是真正的好東西,許多百姓人家真是望之慾穿眼而不得。
陪着趙主任閒聊了會兒,便到了午飯時分,小傢伙和小妮子先用了,回房午睡去。
只剩薛向和趙主任,在院中的一棵老榕下,擺開了酒席。
雖然都是冷菜,可薛向去得是明珠最大的人民飯店,叫得餐,八個菜,都是精貴玩意兒,不談別的,只看都是葷菜,皆不是尋常家禽牲畜做得材料,便知其精貴。
幾句客氣話罷,兩人就聊了起來,而這二位都是局中人,聊得自然都是局中事,而趙主任顯然又是個健談的,片刻功夫,就把話題扯到時下最大的熱鬧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