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狄兄對這幾天的戰事怎麼看?”丁雲帶着龍狄在城牆上走着,通過遠望鏡能夠看到遠處楚軍的營地。
遠望鏡是根據魯班大師的水晶薄片改造的,他們沒有工藝把水晶磨成薄薄的一片,都是很厚的鏡片,大到能裝下整個人的腦袋,他們把兩個鏡片一前一後裝在一個木製的圓筒中,這東西由於太大,也是被機器固定在城樓上,只能簡單的上下左右移動一下。
丁雲帶着龍狄在這個遠望鏡前看了看。
“商族是佯攻,他們雖然來勢洶洶,但是稍有抵抗,就立馬撤退了,似乎是在試探我軍實力。”龍狄現在直接稱呼我軍了,而不是楚軍。
“我也是這麼看的。”丁雲點點頭。
“誒,這個遠望鏡怎麼這麼多雜質,看不太清楚啊,只能遠遠地看見一個營地的殘影。”龍狄對這個東西有些失望。
“軍隊的工藝只能做到這樣了,水晶裡面雜質太多,想找一塊沒有雜質的上好水晶太難了,而要祛除水晶裡面的雜質更難,就是魯班大師也沒做成功幾個,要是有一種鏡片沒有雜質那就好了,我們一定能夠看清楚對面營地每個人的動作!”丁雲暢想着,但是他知道要做到這點是不可能的。
“能看到每個人的動作!”龍狄顯得有些驚訝,“那樣的話對面的軍師行動就都在掌握之中了啊。”
“你說的沒錯,如果真是那樣,就能把自己立於不敗之地了!”丁雲也有些激動。
“也不對,如果對面有幻術大師,反倒容易因此中計,眼看的也不一定是真實的,真假難以決斷啊。”龍狄搖搖頭,覺得這東西並沒想象中那麼神奇。
“龍狄兄說得對啊,這東西也只能當一個輔助,還是得依靠自己的判斷啊。”丁雲十分贊同。
“楚軍將士進來連連得勝,應該戒驕戒躁,我看將士們都有些看不上商族部落了。”龍狄說出來自己心裡的擔憂。
“恩,我等會就去向太子報告一下,龍狄兄,你對接下來的戰爭怎麼看?”丁雲問道。
“商族雖然強大,但是強在野戰,我們若是據險硬守,他們是很難攻進來的。畢竟他們人數太少了。”龍狄一看就看出來商族的這個硬傷,消耗戰,商族是消耗不起的。
“若是商族攻入魯國會怎麼樣?”丁雲冷不丁的問道。
“攻入魯國!”龍狄一驚,他根本沒有想過這種結果,丁雲一問倒把他驚住了,他轉念一想,也許丁軍師是在考慮最壞的結果吧。
“如果攻入魯國,那麼整個魯國都將無險可守,只怕是擋不住商族的鋒芒,北方的齊國強硬,商族卻可以避開齊國轉戰宋國,那中原可就危險了。”龍狄一想到這個可怕的結果,心裡猛地一個激靈,立馬對着丁雲急道,“丁軍師,我們一定不能讓商族越過魯國這道防線啊,否則天下萬民都將陷入戰火之中!”
“爲了天下萬民!”丁雲握了握拳。
“爲了天下萬民!”龍狄也附和道。但是兩人心中想的卻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人生就要這樣過嘛!”晉國的一個酒館內,一個衣着華貴的公子一手撐着桌子,一手大碗喝酒,衣服直接敞開,哪有一點貴族公子的形象,簡直和一個街頭酒鬼沒有兩樣。
“韓公子當真雅興。”酒桌的另一邊坐的是陰修,陰書遠站在陰修的旁邊。
“哈哈哈,人生嘛,當然是要瀟瀟灑灑的了。”韓公子結結實實的打了個酒嗝。
“要是不認識韓公子,看你這個樣子,我還真的信了。”陰修笑笑。
“哈哈哈,陰修前輩沒事來找我做什麼,我就一個不學無術的富家公子。”韓公子露出放蕩不羈的笑容。
“韓九公子,如果都是不學無術,那天下只怕沒有幾個敢說是自己讀過書的人了。”陰修雖然遊歷天下,卻是一個很嚴謹的人,而韓公子明顯是和他風格迥異的兩種人,按理說他應該是對這樣的人不屑一顧,嗤之以鼻纔對,不知道爲何會對這個韓九公子這麼客氣。
“陰修前輩還真是不吝稱讚啊,對我一個酒鬼如此推崇,在下真是受寵若驚啊。”韓九公子再次灌了一大口酒,溢出去的酒水直接順着臉頰流到衣服上,毫無半點形象可言。
“韓九公子自謙了,我來是想問一個問題,法不責衆,還是法要責衆。”陰修說完話的一刻,空氣彷彿都靜止了,韓九公子玩世不恭的神情立馬嚴肅起來,正襟危坐,凝視着陰修。
“法不責衆,如果衆人都犯法豈不是天下大亂,但是衆人爲何都犯法?只怕並不是簡單地對錯就能夠說清楚,這個問題只能視情況而定,法理,講法也要講理。”韓九公子侃侃而談,隱修所問也是他日夜所想,這件事情很難有一個定論的。
“那九公子如何看待商鞅的連坐之法?”陰修再問道。
“成效雖快,卻是一種粗鄙之法。”韓九公子嗤之以鼻,不贊同這樣的做法。
“法要嚴還是寬?”
“嚴中帶寬,寬中有嚴。”
“法要重還是輕?”陰修提問越來越快了。
“小惡爲重,大惡爲輕。”這一次韓九公子想了一下才回答。
“哦?爲何?”陰修也是想了一下才接着問。
“嚴懲小惡,方能避免大惡,輕待大惡,方能彰顯法中的寬容。凡是大惡者,必定受到諸多的不公待遇,寬恕大惡,方能使其改邪歸正。”韓九公子說道這裡的時候也是有些猶豫,他並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定正確的。
“有道理。”陰修摸了摸下巴,“九公子的觀點和別人確實不大相同啊,我還想問一問,法律面前,人人是否平等,權貴是否擁有特權?”
“不平等這是永遠無法杜絕的東西,在萬全的法律都有漏洞,因爲人有思想,是活的生命。至於權貴,只能儘量減少,想要杜絕是不可能的。”陰修這個問題直接擊中了法律的核心,公平性,法律制定都是奔着公平去的,但是真的能做到公平嗎,肯定不能的。
“天下這麼多諸侯國,大家各有各的法,九公子又當如何推行自己的法呢?”陰修拋出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韓九公子沉思良久,冷冷的說道:“統一!”
“九公子果然聰明絕頂,冠絕天下,陰某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縱使天下統一了,修真者能夠被法律約束嗎?用什麼能夠約束脩真者?修真者的存在,談什麼公平?”陰修甩下這句話之後和陰書遠離開了。
韓九公子卻愣住了,是啊,修真者的存在,他的法律怎麼可能做到公平,就算陰修之前說的問題都能夠解決,這一個問題怎麼能夠解決?
雖然大的城市之中都有監管修真者的機構,就像齊國臨淄城的天都衛府,就是專門針對修真的犯罪設立的。但是偏遠一點的城鎮,甚至人煙稀少的地方呢?修真者想在這裡進行犯罪實在太簡單了,而且犯罪的這些往往都是境界不夠深的這一部分人羣,他們又是人數最多的修真羣,境界高深的修真者都有自己的追求,他們是不會對眼中螻蟻一般的平民下手的,反倒是沒有威脅。
天下終究可以統一,法律也可以慢慢健全,但是這修真者的問題如何解決呢?難道自己的一腔抱負終究還是無從施展?
九公子現在就是在自己的國家施行法律都是極其困難的,現在的晉國看上去強大,實際上已經被韓趙魏三大家族把持了,這三家族隨時都有分裂晉國的可能,而九公子就是韓家的一位公子,從小聰明伶俐,曾經前往齊魯學藝,師從儒家荀子,但是卻是集法家之大成者,渴望依法治國。但是回國之後,不但無法在晉國施行自己的法律,更是在韓家的封地內都得不到家族的支持。
心有一腔抱負,卻無從施展,九公子韓非便整日把自己整日喝醉,便不去想那些事情,但是往往喝的越多,想做的就更加清晰。喝醉之後,韓非才知道多想施展自己的抱負,甚至產生一些瘋狂的想法。
還記得當日他從荀況老師那裡離開的時候,荀況問他:“韓非啊,我雖然修得是儒家之道,你卻學習的是法家治國,你有沒有想過你想要做什麼?”
“老師,我不知道。”韓非當時確實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
“你想想。”荀況高深莫測的笑笑。
聽着緩緩流下的溪水聲,溪水與石頭碰撞出水花,魚兒驚恐的在水裡擺動着,有小鹿跑到溪邊喝水,有鳥從天上飛過,這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
“老師,我想制定一套自己的法律!”韓非以爲自己找到了答案,告訴了荀子。
沒想到荀子卻搖搖頭說道:“不對!”
“不對?老師,我確實沒有其他的什麼東西想要了啊!”年輕的韓非疑惑了。
荀況擡頭指了指天,又低頭指了指地,然後轉身離開了,韓非也一直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知道今時今日,韓非才明白老師那個動作的含義。
老師是想說,韓非想要的是整個天下!現在想想,老師真是高瞻遠矚啊,他想要實行自己的法律,那就必須讓這個天下都聽自己的。
韓非喝下最後一碗酒,放下酒錢之後,直接跳下了酒樓,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