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謝青雲對羅雲外鬆內緊,羅雲對他也是一般。無論是武徒,還是武者,一旦深入荒獸領地,都會如此警惕。
莫說是纔剛相識,便是一些鬆散門派的武者小隊,相熟已久,常年一齊外出獵獸,在遇見足以能震撼人心的獸材、靈寶,丹藥時,也會相互殘殺。
自然,這個震撼人心,依人而有所不同,有些人武道境界多年未進,就會對提升修爲的寶貝動心,有些則是對巨大的財富動心,不一而論。
第一天下來,兩人合力,殺掉了四十頭獸伢。
對於這個數字,羅雲心中驚訝,謝青雲同樣驚訝。
羅雲驚得是謝青雲的本事,先前對付虎鱷時雖已經見過,但一天下來,發覺謝青雲的戰力還遠不止他見到的這一星半點,這個乘舟師弟打法詭異、靈巧,時常出其不意,便是他以前和武院教習配合殺獸時,也無這般效率。
謝青雲除了驚訝羅雲的本事之外,更爲驚訝的是合力殺獸的效果。
月前和老聶那次歷練近二十天,老聶或是掠陣,或是從旁指點,動手獵殺,幾乎都是他一人爲之,並沒有過什麼配合。
如今和羅雲一齊,小少年原以爲比自己獨自獵殺時多個十頭左右,就很難得了,卻從未想到,竟會如此之多。
隨後的幾天,羅雲和謝青雲的配合越發的純屬。
有時一人引獸,一人伏擊;有時一人遊鬥,一人猛擊荒獸的致命部位;再有時,兩人分別攻擊荒獸的兩處弱點。
這般各司其職下,獵獸的數量不斷增加,最終到第四、第五天,穩定在了每日五十頭左右。
而謝青雲和羅雲之間的那層“緊”也漸漸的鬆了,相互的信任也越發多了起來。
謝青雲曾聽過聶石說起過袍澤兄弟,所謂袍澤兄弟,就是在戰場時。能夠將身後交給對方的人。
小少年一直認爲自己可以將背後交給老聶,交給師孃,交給花放,還有秦動大哥……這是打心底裡的信任。
只不過。謝青雲以前只有過一次這樣的經歷,便是和花放一同對付陳武他們的時候,那一次,先是花放爲他不惜把轟雷拳套的靈元全部用完,隨後又拼盡全力攔住陳武。最後他又臨機而變,替花放捱了一記重拳。
只是這所有的一切,能算作生死之交,更能算作袍澤兄弟,但其實那只是一戰而已,時間不長,也沒有機會,去生出那種殺敵時自然而然默契感。
卻沒想到,這種默契,竟在此地和這位才結識的羅雲。在合力獵獸五天之後,生了出來,這種感覺令謝青雲十分暢快。
心中只想着,難怪老聶當初說最快建立兄弟情義的地方,就是荒獸領地。同樣最易兄弟斷義的地方,也是荒獸領地。
有太多的人,在合力獵殺荒獸時,成爲最好的兄弟,同樣還是這些人,在某一次的獵殺荒獸中。被利益所誘;又或是遇見極厲害的荒獸,爲求生存;而出賣了兄弟。
聶石說得這些,謝青雲都記在心中,但他卻不會爲此太過在意。
所謂僞君子。在沒有暴露出僞劣之前,就是個君子,面對君子,要做的就是信任。
和羅雲相交的這幾日,對羅雲的脾氣也大約瞭解了,此人不似花放那般直言快語。言辭委婉,卻常會考慮他人感受,這樣的性子算得上隨性謙和,令人願意親近。
最重要的是獵獸時,羅雲果敢睿智,謝青雲已然能夠在與他合力時,完全信任於他,顯然羅雲也完全信任了謝青雲,否則便做不到如此默契。
其他的,謝青雲不想在此時去想,去理會。
若與人相交,時刻都在提防着,擔心對方是個僞君子,無論對方多坦誠,你也要懷疑這人是不是裝的,那老聶、師孃,花放以及所有的人,都要去懷疑了,這天下便沒有值得信任的人了。
聖賢經上說,這樣的多疑之人,會他孃的被自己個給累死,小少年對這句說得十分粗俗的聖賢之語,深以爲然。
第六天,在獵到第三頭中階獸伢時,羅雲忽然凝目看着附近的草木,看了一會,便出言告辭:“乘舟師弟,本想多和你相處幾日,與你合力獵獸,十分痛快,可我蒼虎盟召弟子集合,我得離開了……”
謝青雲知道,不同門派有不同的暗記,羅雲看那草木,多半是瞧出了他們蒼虎盟集合的記號。當然這種暗記,外人不便去問,所以謝青雲雖是好奇性子,卻也沒有去問,只拱手笑道:“那咱們後會有期了,我與你一齊獵獸,也是十分的暢快。”
羅雲仍舊有話要說,遲疑了片刻,才道:“乘舟師弟,幾日下來,咱們也算相熟,在下個疑問,能否解答一二,當然,若不便回答,也沒關係……”
小少年聰敏,猜到羅雲要問什麼,他能和羅雲一齊獵獸,便是準備好顯露出柴山乘舟的身份的,於是當下笑道:“羅師兄想問我的來歷,只管問就好了,我是個孤兒,小時候被東山的野道士收留,教我習武……”
一番話說完,合情合理,羅雲頓覺恍然:“難怪我從未見過師弟,難怪師弟這等本事,對荒獸似乎瞭解不多,原來未在武院跟隨教習學過……”
話到一半,羅雲忽然想起了什麼,喜道:“師弟可曾聽聞過滅獸營?那可是咱們武國培養精銳的訓練營,我願幫師弟去找滅獸使說情,爲師弟補一次小考,我相信滅獸使大人見了師弟的本事……”
謝青雲嘿嘿一笑,打斷道:“那什麼,滅獸使大人見過我了,是他把我從東山帶出來的,再有一個月,會來柴山接我,去滅獸營參加總考。”
“啊……”羅雲訝然,隨即便明白了什麼,恍然道:“是了,咱們柴山郡一共十九人蔘加總考。其中十八人過了東部四郡的小考,另有一人聽說是滅獸使大人尋來,舉薦直入總考的,師弟這般年紀。有先天的戰力,那被舉薦之人,不是你還能有誰。”
說過這話,羅雲有點失望的樣子:“早先還想着,若是乘舟師弟願意。我幫忙推薦給滅獸使大人後,邀請乘舟師弟加入蒼虎盟呢……”
“加入蒼虎盟?”謝青雲有點奇怪:“我年紀似乎太小了吧……”
聽謝青雲這麼問,羅雲眸子復又亮了:“不小,你這樣的本事,過不過總考,都是蒼虎盟最需要的天才,我爹是蒼虎盟長老之一,你若願意加入,我可以保證,蒼虎盟會傾盡全力。丹藥、靈寶、武技都給你準備最好的,每年的俸銀也是最多的……”
“這個……”謝青雲有點驚訝,他早知道滅獸營弟子會被各大勢力哄搶,卻沒想到這總考還沒開始,羅雲便急着拉人了。
驚訝過後,又有些好奇,以羅雲的本事,若是入了滅獸營,將來離開蒼虎盟,加入大門派。或是軍門、官門,都會有更好的前途,可聽他的言辭,仍舊只願留在蒼虎盟。
想到這點。謝青雲便忍不住詢問。
羅雲聽了,稍有遲疑,這便解釋起來。
原來羅雲小時候天賦極爲普通,家境也非常貧窮,因爲他爹無意中救過蒼虎盟掌門的幼子,那掌門便一直待他父親如兄弟。待他如親子,給予許多丹藥、武技,傾盡心力培養。
盟中許多長老反對,掌門卻力排衆議,一肩承擔。直到羅雲修成內勁武徒後,似是忽然開了竅,一躍成爲柴山郡三藝經院的武院中,第一天才。
那以後,他們父子在蒼虎盟中再不會受到白眼,而他父親也成爲蒼虎盟長老之一,且還受到其他人的尊敬。
有了這一層關係,羅雲自然不會背棄蒼虎盟。
說到最後,羅雲忽而一笑,拱手道:“乘舟師弟,這般着倉促拉你入盟,是我託大了,只是希望你不必急着答覆,我可以替掌門說句話,若你願意,蒼虎盟的大門隨時爲你敞開。”
羅雲這般熱情,謝青雲都有些不好意思,只好點頭應着,說若是入了滅獸營,等學成後再做考慮,若是沒入,修成武者後再做打算。
其實,早在聽說滅獸營弟子會被各大勢力的所搶時,他就隱約有了點憧憬,他想加入聶石曾經所在的,那支最爲神秘的火頭軍。
老聶從未說過火頭軍中,到底是個怎樣的軍隊,以他好奇的性子,自然想親身進去探個究竟。自然,最主要的還是他那股子英雄心氣,既然要爭命,就要爭到最好的,無疑,在武國各勢力中,這個火頭軍是他聽聞過,最強的軍門勢力。
“也好……乘舟師弟保重!”羅雲已經從先前的期待中平靜下來,謝青雲這麼回答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當下拱手告辭,相約一月後,去滅獸營時再見。
羅雲走後,謝青雲也徒步返回蒼虎盟在官道附近的營地,差不多六天了,他這七成的獸材,早已經塞滿了行囊。
比先前那一個六天獨自獵獸要多得多,不回去,也沒地方裝了,於是一路急速潛行,遇見荒獸也不去殺,這般來時一天的路程,回去只用了半天,也就到了。
“你,你這是……”這一回,巴山石那向來流利的言辭,竟開始結巴了,他已經不能用震驚來表達自己的情緒,謝青雲從行囊中倒出來的獸材之多,材質之好,遠遠超出他能想到的範疇。
“羅雲,識得麼,你們盟的天才。”謝青雲實話實說,不過卻把大部分功勞夠歸於羅雲的身上:“路上遇見,幫了他個小忙,這便得到他的照拂,要不我外勁巔峰的本事,上回已經是極限了,哪能獵到這麼多的荒獸。”
“羅雲?!”聽到羅雲的名字,巴山石的震驚頓時小了許多:“那孩子很不錯,古道熱腸,也是咱們蒼虎盟的希望,若是幫了其他人,也未必會如此照拂於你。”
提到羅雲,巴山石滔滔不絕起來,竟沒了生意人的奸猾,不在拍謝青雲的馬屁,他面上的神色,任誰都能看得出。像是說自己的孩兒一般,頗爲得意。
巴山石願意說,謝青雲閒來無事,也就當成故事去聽。打小就愛聽爹說故事,也愛聽其他人講經歷,糅在一起,便又是一個新故事,將來也能改頭換面的講出去。挺有意思。
這般和巴山石聊天,賣獸材,又休整了半個下午,晚上吃了些酒食,第二天一早,便再度出發,這一次選擇了獸伢區的北面。
一連兩天下來,也遇見過其他武徒小隊,不過只是打個招呼,沒人願意吸納他這個陌生人加入。謝青雲也不在意,便繼續獨自一人獵獸。
…………
獸伢區,北面,密林中。
噗嗤!
寒光劃過,一柄利斧直斬入一頭獨角野豬的獸頭之中,那野豬哼也沒哼一聲,便即倒地身亡。
持斧少年,拔出斧頭,砍下野豬角,轉身笑眯眯的一路小跑。跑到另外兩名和他年紀相仿少年身前,對着其中一位高大少年,道:“馮少厲害,若不是你眼力好。咱們還發現不了這頭獨角野豬,這便算你的了。”
說着話,持斧少年便把野豬的獨角塞入那位高大少年的行囊之中,臉上依然掛着略顯諂媚的笑。
“馮少,我兄弟殺獨角野豬,一會我給你獵一頭豹犀來。等回去,教習一定會贊你,你爹見了也高興。”第三位少年,身材最爲瘦小,儘管話裡話外也是在拍那位高大馮少的馬屁,並沒有持斧少年的諂媚神色。
“趙南、趙北兩位師兄……”馮少的神色有些不耐煩:“你們這麼做有何用,拍我馬屁麼?當我三歲孩童?!野豬、豹犀再好,也是你們殺的,我要獨自獵獸,你們莫要在跟着了,否則,你們野豬幫可別想得到我們武華商行的照拂。”
“這個……行是行,可你爹要我們護着你的安全。”持斧少年依然諂笑,言辭中卻帶着爲難。
那瘦小少年,卻打斷道:“趙南,馮少好歹也是內勁武徒,這幾日他說了幾次要獨自獵獸,咱們就答應了也無妨,回去不說與他爹聽就是了。”
跟着轉而對馮少說:“馮少放心,咱們和你是師兄弟,好朋友,可不是你的那些個家丁護院,事事都聽你爹的。”
一聽瘦小少年的話,馮少那張極不耐煩的臉頓時大喜:“還是趙北師兄痛快,那我這便去了。”
持斧少年趙南急了,還要再說:“兄長……”可才說兩個字,就被那瘦小的趙北一個眼色打斷了,跟着趙北又道:“那恭送馮少了,不過說好,別走太遠,便是武者小隊,也要以相互配合爲主,咱們得有個照應,五里地之內,如何?”
“行,五里就五里。”馮少應了一聲,話才說完,人就已經躥了出去。
趙南皺着眉頭正要說話,卻聽兄長趙北道:“兄弟,你還真把自己當成馮家護院了麼,咱爹要咱們和馮少結交,是作爲朋友,不是家僕,做朋友,自然就有做朋友的法子。”
說着話,拍了拍趙南的肩膀,接着道“這獸伢區,以我先天武徒的境界,加上你這個內勁巔峰,又有何處去不得,咱們跟着馮少,相距五六丈遠,有這密林掩護,他也察覺不到,這般又能讓馮少高興,又能護着馮少的安全,何樂而不爲。”
趙南聽後,愁眉苦臉變成了一臉喜色,“還是兄長說得對,咱們這便跟上。”
趙北嘿嘿一笑:“爹說過,凡事要動腦。”言畢,當先向着馮少去的方向,悄悄潛行。
…………
“他孃的,又跑了!”馮河累得氣喘吁吁,狠狠的瞪着遠處只留下一線黑影的幽影靈貓,極度惱恨的罵道。
已經兩個時辰了,離開趙氏兄弟兩個時辰,他還是一隻荒獸都沒獵到。
他怎麼也想不到,以往看護院、教習、還有趙氏兄弟獵獸都是那般輕鬆,可如今好容易說動趙家兄弟,讓他獨自出來,竟然連根荒獸的毛都沒捉到,實在是憤憤不平。
馮河知道自己個身法不行,只有迅級低階,跟不上他內勁的修爲,可倒黴的是,他方纔也遇見過兩隻低階獸伢,還沒動手,便被窺伺一旁的一隻中階獸伢給伏擊了,當時馮河還想着一箭三雕來着,可那中階獸伢壓根沒想和他打,一爪一隻,抓了就跑。
決不能讓趙家兄弟看扁了!馮河暗自發狠,可看着眼前幽暗的密林,小腿肚子已經因爲連續追獸而打哆嗦了,口也渴得很,剛纔出來忘記要那水袋來,都放在趙家兄弟的身上了,這讓馮河忍不住想起家中華麗的軟牀,還有那爽口的葡萄。
呼呼……噗噗……
一陣輕微的奔跑、撕打聲傳來,馮河忍不住打了個激靈,有人在獵獸?!何不去瞧瞧,搶了過來,再說。
早些天,他和護院一起,便仗着武華商行柴山郡大掌櫃之子的身份,白搶過不少荒獸,甚至有些武徒一見他,便直接雙手奉上,當時,馮河還十分不屑來着。
如今有了這個機會,身邊沒有護院,沒有趙氏兄弟,他便藉助身份搶了又如何,回頭就對趙氏兄弟說,是他獵來的,總好過方纔得意洋洋的出來,卻空手而回的結果。
下定決心,馮河當即悄然循聲而去,行不足二十丈,就看見一個年紀比自己還小的少年,手中拿着兩把彎月似的刀刃,正在五丈外繞着一頭鐵犀遊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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