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寧心中這麼想着,這就轉身來到了廚房,妻子寧月正在廚房收拾掃塵,他們也剛到鎮裡不久,回來就得知鎮子裡發生的一切,也沒有時間打掃,更沒時間準備食材。寧月察覺到謝青雲就在身後,當即就說了句:“夫君,去集市上買些菜、面回來,準備給兒子做一頓好的。”謝寧聽到妻子的話,把剛想說的話又給嚥了回去,嘴上應道:“青雲明天才回來,方纔聽鎮衙門說明天就在校場擺宴,迎接歸來之人,也同時祭奠死去的孫捕頭和白嬸,之前沒有祭奠他們,就是怕落了郡衙門的口舌,來禍害咱們整個白龍鎮,如今沉冤得雪,王乾大人,也需要用這樣一場大宴來祭奠死者,以及重振大夥的信心。想來到明天晚上,青雲也未必會回來吃,咱們路上不是還帶着從鳳寧觀來的乾糧麼,湊合湊合也就行了,這些日子,集市都關得早,今天也不例外。”
“都是鄉鄰,沒有集市,去挨家挨戶敲門賣去,咱們以前鎮子還窮的時候,哪裡有集市,不都是這般相互換着吃的麼?”寧月繼續掃塵,頭也不回的應了一句。謝青雲則微微嘆了口氣,轉身就要離開,卻聽妻子寧月忽然出聲道:“青雲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離開,幾個月、幾天,甚至是明天晚上?我只是想給他做一頓他愛吃飯菜,讓他離開後,還記得家裡的味道,武者用不着日日吃飯,你以爲我不清楚?”言及至此,見謝寧仍舊不說話。便又說道:“你爲何不開口了,你是不是想把兒子留在身邊?若是如此。當初你還給他說那許多英雄俠義的故事作甚?在外說,是爲了養家餬口。回到家裡,也願意給青雲講這些,難道你就不想見到兒子將來成爲你書中大英雄?”謝寧見妻子說得如此明白了,又嘆了口氣道:“那些都是書中所言,人編的故事,那些英雄,都是我賦予他們無數次化險爲夷的運氣,青雲雖然很有天賦,但外面的世界。你當比我還要清楚,一次機運不好,那就是送命的事情。”謝寧說着說着,就有些激動了:“我來到這個世界,還以爲自己個能成爲英雄了,可現實就是,我能活下來已經算是不錯了,我能遇見你,也是天賜的大好良緣了。看起來我的運氣已經比無數的人都要好了,可也只是如此而已,我元輪是灰的,是死輪。根本習武不能。還有你,你雖然一直不願意告訴我你來自何方,可當初是我的到來將你從冰封中震了出來。我的妻子是個天仙一般的人物,我一直慶幸到現在。但外面遍地都是可怕的荒獸,可怕的武者。就算你如今傷勢痊癒了,還不是選擇繼續避世?”說到此處,謝寧也不管妻子寧月的臉色越來越木然,繼續說道:“咱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守好白龍鎮,我覺着比什麼都好,一家三口和這裡的鄉親、鄉鄰們爲白龍鎮做好一切,就和我故事中說的世外桃源相差無幾,爲什麼一定要讓兒子出去呢?”一番話說過,謝寧盯着寧月嬌美的臉龐,認真的看着,妻子身世雖然神秘,妻子的傷也是當時他帶着妻子四處行走,被人問起,他信口胡說的,當時的妻子雖然美貌之極,卻像是一具行屍一般,只是默默的跟着他,爲了防備被那些紈絝公子哥騷擾,他還將妻子的臉簡單的抹了些黑灰,弄得髒兮兮的。直到自己發揮了口才的天賦,慢慢的逗樂了寧月,讓寧月的話漸漸的多了起來,到後來,寧月忽然說要嫁給他的時候,他還有些受寵若驚。再後來,他也就什麼話都和寧月說起,除了寧月的身世和他自己的身世,有時候他想要主動說自己的來歷,寧月卻讓他不要去提,只說這樣對不起他,因爲寧月永遠不會對他說身世來歷,夫妻之間,若是隻有一方隱瞞,那不公平。謝寧雖然不覺着有什麼不公,但還是尊重妻子的意見,沒有再去說,再去提。而現在,他只想繼續和妻子、兒子,過着這樣恬靜的生活,以前都這麼過來了,現在越來越好,爲什麼還要去改變呢。當年兒子忽然離去,他也有些擔心,不過知道兒子是去三藝經院的總院,也就放心了不少。如今確是不同,兒子身爲二變武師,在寧水郡也當算得上是個人物了,在外闖蕩,可不只是面對那些個荒獸,還有人族武者之間相互的算計,他不希望青雲陷入其中。寧月的眸子並沒有看着謝寧,大約片刻之後,才微微擡起,凝視着謝寧說道:“夫君,若我有大危難,你會不會拋下我不管?”謝寧不知道寧月爲何要說起這個話題,但並沒有多問,斬釘截鐵的說道:“自然不會,我會護着你,就像不希望青雲有危難一般。”寧月微微一笑,接着問道:“會爲我而死麼?”謝寧似乎一時到了什麼,當下點頭道:“這個自然,當年我和你結爲夫妻之時就說過,不論你的過去身世是怎樣的,我都不會再問,如果真有大麻煩,我便與你同生共死。”寧月輕輕的“嗯”了一聲,看了看外面漸漸黑下的天色,正要說話,卻忽然住了口,輕聲道:“有人要來了。”謝寧卻是莫名其妙,跑出了廚房,搖頭道:“你說什麼,沒有人呀。”寧月笑道:“等一會,就知道了。”謝寧不清楚妻子說的是什麼,但妻子從未欺騙過他,不想說的只是不說,卻不會用謊言來解釋,他對妻子十分信任,這就站在院中等待,大約片刻之後,果然響起了敲門聲,就聽見那秦動的聲音,出現在院外:“謝叔,寧姨,是我,秦動,我來給你們送些吃的。”謝寧聽見敲門聲已是十分驚訝,這時候轉頭看着靠在廚房門框上,衝着自己俏皮一笑的妻子,更覺神奇。不過此時自不是多問的時候,當下就轉頭過去開門道:“小秦捕頭。我還真要出去買些蔬菜、米麪什麼的,你這就過來了……”一面說話。一面打開了院門,但見秦動身上揹着兩大袋麪粉,手上又挎着兩籮筐蔬菜,還有兩隻活雞,兩條鯉魚什麼的,人也不進來,直接就放在了門檻之內,道:“衙門還有事,我得回去了。王大人猜到叔、姨剛回來,沒吃的,這就着我先送來。”話音才落,轉身就要走,謝寧卻急忙要掏銅錢,口中還道:“等等,還沒給你錢呢。”可秦動已是先天武徒,謝寧從未習武,哪裡能追得上秦動。半吊錢剛掏出來,秦動已經走得遠了,口中還道:“叔、姨,不用客套了。這是衙門王大人送的,錢的是,回頭再說吧……”謝寧瞧見他走遠了。也只能搖了搖頭,口中嘀咕着。明日等找個機會,把錢給王大人送去。說着話。這就要關上院門,卻聽妻子寧月道:“還有兩撥人,都在不遠處,估摸着也是送吃的來的。”這話音才落,就見到東面拐角走來一位中年婦女,一見謝寧站在門外,就挎着手中的籃子,笑盈盈的走了過來,口中喊着:“謝小弟,你和小寧妹子還沒吃吧,我剛蒸了一籠屜饅頭,這就給你們送過來,今天風塵僕僕的,天色又這麼晚了,也來不及買米麪,菜了,……”說着話人已經邁步到了院前,低頭一瞧,發現兩袋麪粉,和魚、雞以及蔬菜,口中便“呃”了一聲,隨即道:“這個……這麼晚了,這些還都是生食,等你們做出來,早就餓壞了,我這是熱饅頭,來來來……”一邊說話,一邊將挎着的籃子塞到謝寧的手上。這女子是謝家的鄰居,拐個彎就到,平日時常往來,他也不好意思不接,不過謝寧很清楚這女子一家當初和自家差不多窮困,這兩年自家有謝青雲時不時寄回來的銀子,家境越來越好,兒子還成了武者,將來更不用說了,妻子病也已經痊癒,用不着費什麼銀錢了,因此他雖然笑着接過了這筐饅頭,卻是將地上裝着魚的籃子又塞給了鄰居,口中道:“這魚多買了些,我們這纔回來,既然有你家的熱饅頭,也就懶得做了,陳嬸拿回去蒸一蒸,剛剛好。”說着話,不由分說,把陳嬸向外面推,口中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連聲道:“兩條魚就不用客氣了,你的饅頭我們也不會客氣的,咱們兩家時常走動,這點事哪裡還要推來推去,若是再推的話,可就太見外了。”那陳嬸見謝寧這麼說,自知道也推不過謝寧,只好滿臉笑容的收下,口中還嘮叨着:“哎呀,小謝你也真是,送你們饅頭,還多收了你們兩條魚……”這話一路嘮叨着都拐過去彎了,謝寧還能聽得見。謝寧非但不覺着囉嗦,反而覺着十分暖心,這就是白龍鎮的民風,也是謝寧當初和妻子決定定居在這裡的因由,鄉鄰都是那麼的善良,鄰里之間也都相互幫襯着,和謝家近的就有兩家,遠一些的也都很實在,多半能想到近一些的早就送來吃食了,用不着再跑一趟,到時候吃不完,反而浪費,這也是白龍鎮的淳樸的民風,從不會虛假的客套。謝寧這時候才明白爲何妻子寧月會說出還有兩撥人,一撥就是陳嬸,一撥大概就是另外一個鄰居趙哥一家了,只是他不明白妻子寧月之前是怎麼知道秦動會在這個時候來送東西的,簡直是神了。又等了片刻,趙哥果然過來了,趙哥家雖然不富裕,但在白龍鎮還算不錯,最近一年也開了個小飯館,也賣些自家滷製的熟肉。
雖不如老王頭的肉好吃,但離老王頭那滷肉店有很長的距離,往來白龍鎮的客商不想跑原路的,就直接在這裡一邊吃飯一邊點了滷肉來吃。老王頭那店面卻是沒有給人吃飯的地方,
都是買了熟食自己打包帶走的,因此這趙哥的小飯館和老王頭也算不上什麼太大的競爭,加上白龍鎮的鄉鄰關係都極好,也不會爲這個鬧彆扭。這趙哥大步行來,見到謝寧開着門,就呵呵說笑道:“老弟,你這是等着我的熟食上門麼?”不過話剛說完,就看見地上的兩袋面,還有菜,以及謝寧手上的饅頭。他確是比方纔的陳嬸更機敏一些,當下就猜道:“原來已經有人送來了。我瞧瞧,生面粉。生蔬菜,活雞,這都沒法吃,就是這饅頭還不錯,我聞聞,啊哈,果然是陳嬸蒸的,加上我這老趙家的熟肉,今晚你和弟妹也就不用再忙活了。吃過先睡下,明早上就能見到謝青雲那小子了。”說着話,將熟肉籃子直接放在了地上,這就轉身大步離去。謝寧知道這趙哥的火爆脾氣,只是哈哈着道了聲謝,沒給他什麼東西,也沒給他銅錢換肉,若是真這麼做了,這趙哥當即就會瞪起眼來。將他那錢或是物直接給摔了,全鎮的人都知道趙哥的性子,因此尋常時候他送人東西,大家也都索性接了。不跟他多客套,你越是跟他客套,他的牛脾氣也會是會發出來。目送趙哥離開。謝寧回頭衝着妻子寧月一笑,道:“老婆。還有沒有人來?”寧月則故意微微傾着肩膀,像是在聽一般。跟着搖了搖頭道:“沒有了,老公……”說着話也是嫣然一笑,看得謝寧心中一醉,夫妻多年,他還是很喜歡看妻子的容貌,隨後,謝寧鎖上了院門,正要將地上的食材都擡回廚房,卻不防眼前一花,一道人影閃過,跟着地上所有的東西都不見了蹤影,在擡頭看時,妻子寧月依然笑盈盈的站在那裡,麪粉袋子?活雞籃子還有蔬菜都已經安放在應該放的位置上,饅頭和熟肉則都擺放在已經敞開了門的廳堂的桌面之上,前後不過幾個呼吸罷了。這一下,謝寧目瞪口呆,人在院落中,手則指向了廳堂上的四腳桌,看了看妻子,一臉的不可思議。卻見寧月說道:“都是我做的,方纔有人來,也是我聽來的,想知道原因,咱們夫妻邊吃邊談,不過你也要告之我你家鄉人爲什麼喜歡稱夫妻爲老公和老婆,聽着好彆扭啊。”說着話,當下邁步從廚房行出,三兩步就通過院落進了廳堂,一屁股坐下之後,看着謝寧道:“傻愣着做什麼,還不快來吃飯。”謝寧仍舊有些發懵,但聽見妻子的話,還是走了過去,跟着坐下,看着親自清澈的眸子,忽然想到了什麼,趕忙問道:“月,莫非你傷勢一好,就恢復了本事,和我猜測的一般,你曾經就是個武者,這麼快的速度,感覺真像是神仙了,聽說東海那邊都是神仙,後來紫嬰夫子說那裡是住着武仙,難道你也是?”他見妻子直接在自己面前露了一手,猜到妻子今天要告訴自己一些她曾經的往事了,也就沒有什麼顧忌的,直接問道。寧月咯咯一笑道:“夫君,你先說說老公,老婆的意思,我再告訴你,你問的問題。”謝寧一聽,忙道:“那我的身世,你想知道麼?”
寧月搖了搖頭,莞爾一笑道:“暫時不用,我只想知道老公和老婆,以前你每次說我都沒有興趣,今天忽然很想知道。”謝寧撇了撇嘴,這就言道:“我們家鄉這麼稱呼,就是希望夫妻二人能夠百頭偕老,成了公公和婆婆還一直在一起甜甜蜜蜜,和和美美。”這話一說出來,寧月那微笑的面色忽然間黯淡了不少,謝寧見了,心中一愣,忙道:“小月亮,你怎麼了?”寧月抿嘴搖頭,道:“沒有什麼,剛纔還有個問題沒有說完,在廚房的時候我問過你,你願意和我同生共死,可我們真要死了,就不能白頭偕老了,不能成爲老公和老婆了,你會不痛快麼?”謝寧聽了,連連搖頭道:“你今天是怎麼了,總是死不死的,就算死,只要是一齊死了,在地下也是百頭偕老的,一齊成爲枯骨,更是恩愛。”寧月聽到這句話,用力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我若是死了,你的性格一定會隨我而來,所以我要你和我在一起,可若是遇見危險,青雲怎麼辦,你也希望他和我們一塊兒死嗎?”謝寧不知道妻子今天爲什麼連續問這些問題,但方纔看到妻子的身手,只覺着和妻子當年的經歷一定有關,這就趕緊說道:“自是不希望,若是你能活着,我也願意獨死,若是我們都要死,那也要救下兒子。”說過這話,謝寧不給寧月接話的機會,忙道:“娘子,你到底有什麼事情,我們一齊面對,你曾經的仇家,難道比裴家還要厲害嗎,裴家都被隱狼司給捉了,隱狼司中可是有武聖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