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紀說話和邊讓一般,直接得很,謝青雲一向喜歡和這類人打交道,當下點頭稱是:“這個我倒是聽說過,火頭軍選人的標準,非常特別,沒人清楚到底是什麼。”
熊紀三兩步走到石桌前,一屁股坐了上去,不是他不禮貌,只是那石凳太矮,這桌子其實也不夠高,但對於他來說,勉強算是一把凳子,若是要做那石凳,怕是無法坐穩的。
“你不介意吧,老熊我的太魁梧了,沒法子。”坐下之後,熊紀倒是有點不好意思,張口笑道。
“熊統領還請隨意。”謝青雲嘿嘿一笑,接話道:“不隨意也沒法子了,除非你坐地上。”
熊紀聞言,哈哈笑道:“難得你小子不只是嘴上說說不在意武聖、統領之類的修爲、身份,言辭間也是真個絲毫不懼,這般說話纔夠痛快,老熊和其他二變武師的屬下說話的時候,他們都太嚴肅,老熊我怎麼說,也改不過來,只好拉倒。我老熊以爲,辦案公正嚴明,聽我大統領的號令,與平時閒扯的態度,絲毫沒有什麼關係,你若是個正直之人,心中也敬服我老熊,又何必在意平日說話的姿態。”
謝青雲倒是頗爲贊同這熊紀的說法,只不過人不是那三藝經院的用來給武徒試煉的傀儡,人皆有心,平日和上級隨意慣了,總容易生出這樣或是那樣的惰性來,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夠做到一切分明。
似那王通,他倒是個公正的人狼使,可他那性子。便是隨意,瞧起來也十分嚴謹。這倒不是故意如此了,性情所致的因由。
因此。謝青雲覺着熊紀怕是很難找到能夠和他隨性說話的屬下了。
謝青雲尚未接話,熊紀這便舔了舔乾燥的口脣,忽而問道:“有水沒有,趕路過來,有些渴,方纔在王羲哪兒也忘記討水喝了。”
武聖修爲,尋常不吃不喝,可絕不會有什麼渴的,這熊紀如此說。謝青雲瞧他口脣,知道果真是渴了,按說從隱狼司過來,不至於如此,想來這熊統領約莫是去了其他地方,或是辦案或是做什麼事,纔會如此。
自然,熊紀做了什麼,他不說。謝青雲也不想去知道,當下說道:“我這沒準備茶水,我喝水直接從井裡打上來的。”
熊紀一聽,反倒高興:“茶水一點點。哪裡夠我老熊這副口,井水纔夠痛快。”說着話絲毫也不客氣,直接起身。三兩步走到井邊,順手一拽。一搖,那水桶便拎着滿滿一桶水上來了。
謝青雲一瞧。禁不住想笑,這熊紀說得果然不假,莫說是茶杯了,茶壺給他怕是都不夠一口,只因爲這水桶在他手裡,只想個大杯子一般,拿起來,咕咚一口,便將一桶水都倒在了口中,跟着又將桶放入井中,重新打水。
如此來來回回十幾次,纔算灌得舒坦了,跟着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謝青雲:“乘舟小兄弟,你這井口也太小,水桶也不夠,不過除了我隱狼司總司所在和我老熊的家宅,其他地方,也都難和我老熊匹配了。”
“身高體壯,也有身高體壯的好處,這天下萬千事物,有得必有失,有好自有壞,只是瞧你是否樂在自己的好中罷了。”謝青雲三言兩語,說得熊紀連連點頭:“小兄弟你見識不錯,我老熊就覺着這副體魄十分痛快,雖然有許多不便之處,但我仍舊喜歡這魁梧的身形。”
“熊統領說得極是。”謝青雲應聲點頭。
“咱們也不兜圈子了,兩年前我請唐爾幫忙尋過你,你也知道,如今你若願意來隱狼司,以你的戰力,直接升任遊狼衛也是可以的。”熊紀喝過了水,人也舒坦了,這便開門見山道:“只是你若想做各字頭的狼使,怕是不大方便,我這隱狼司的狼使都需令屬下佩服,除了自身能力之外,還需要會帶各字頭的狼衛,這無關乎戰力。”
謝青雲認真點頭,道:“這個我明白,兵和將的差別,可不僅僅是戰力和修爲的差別,有些人戰力再強,學不會做將,一輩子也只能當兵,不過這樣的兵也未嘗不好,兵中只聖,得到的重視未必就比將差了。”
“你小子難怪能夠力挽狂瀾,將滅獸城的危機化解,你這見識越發讓老熊我驚訝了。”熊紀瞪起了熊眼,道:“你能理解這個最好不過,我遊狼衛大都是單獨行動,我知道你的潛行術也十分了得,做遊狼衛綽綽有餘,你的心思也十分敏銳,只需跟着其他遊狼衛半年到一年,差不多就能明瞭如何查案、辦案,再查不同門派、勢力時,需要注意什麼了。”
“熊統領的意思是說,面對官門、軍門還有江湖門派,查案本身是一樣的,但是人不同,打交道的方法就不同,爲了省去查案中和案情無關的阻力,這些必須學會。”謝青雲一半疑問的語氣,一半又像是求證,想得到熊紀的肯定。
“沒錯,小兄弟能聽我一句話,想到這許多來,做我遊狼衛在合適不過。”熊紀大爲讚賞,跟着又很清楚明瞭的言道:“我熊紀可不是無賴之人,故意拿話套死你,我知道你還要等陳鎧,甚至看那火頭軍是否有動靜,待一切都比較過後,你纔會再做決定。”
熊紀一直以來都是粗豪形象示人,這番話說出,又是他心思細膩的體現,謝青雲知道隱狼司這樣的武國第一查案的官門統領,自然不會是那等蠻漢蠢人。
儘管知道,但聽過熊紀的話之後,仍舊頗爲舒服,就和祁風、邊讓、曲風一般,幾位首領,都沒有讓自己爲難,也都說過類似的話,只不過性子不同,委婉或是直接的程度有所不同罷了。
謝青雲拱手稱謝,熊紀卻不滿的一揮手道:“才說你夠隨意,這便又囉唣上了,若是再說一個好處於你,你豈非還要拜下了麼。”
說着話,熊紀也不管謝青雲,當即又道:“方纔我說若是你來我隱狼司,要遊狼衛帶你半年或是一年,這話尚未說清楚,帶你的人不是他人,便是我老熊親自來。”
他這麼一說,謝青雲倒是有些吃驚,不是吃驚他願意看中和點撥自己,那曲風也說過一樣的話,只是吃驚這熊紀本不是大統領麼,爲何又成了遊狼衛。
熊紀見謝青雲這般模樣,卻是一下子猜中了他的心思,道:“我知那幾位統領說不得也答應過要教你武技,甚至收你爲徒,所以你未必會爲此而興奮。我觀你神色,吃驚怕不是因爲我老熊的身份吧。”
熊紀說話粗豪,卻沒有故意隱藏自己的精細,精細到一下子就猜出了謝青雲的想法,謝青雲能夠感受得出他的誠意,當下接話道:“正是如此。”
“哈哈。”熊紀一笑,接着道:“這也不算做什麼秘密,隱狼司和我熟悉的人也都清楚,我熊紀身爲隱狼司大統領,同時也是遊狼衛的首領,司中事務若是清減時,便都交給副統領去處置,我老熊便化作那神秘的遊狼衛,去各地查案了。你們大教習司馬阮清便知道我這喜好,查案上癮啊,可惜做了大統領後,機會比以前就好了許多。”
謝青雲越發覺着熊紀的性子有趣而質樸,卻絲毫不失明銳和精細,對這位大統領也越發佩服起來,這幾日連續見了四位六大勢力的首領,他們性子雖然不同,卻都讓謝青雲佩服不已。
“原是這般,弟子明白了。”謝青雲故意一臉嚴肅:“這般說來,弟子如今也知道了大統領的喜好,也算是大統領的熟人咯。”
“哈哈,這是自然,你便不如我隱狼司,我老熊也交你這個朋友。”熊紀直言道:“你這性子我喜歡,你的戰力又是極強,見識也極高,將來若無倒黴的事發生,憑你自身的努力,早晚也能晉級武聖之位,你這樣的人,我老熊當然要好好結交一番,當然,最好你能來我隱狼司,我老熊親自培養出一個武聖來,那纔是一件大痛快。”
“熊統領這般看重弟子,弟子也就接下了。”謝青雲這回倒是沒再謙虛客套,笑嘻嘻的說過之後,又道:“弟子也有事情回報給熊統領,便是那元磁惡淵的所見所感。”
這一次,未等熊紀說話,謝青雲便清了清嗓子,開始一口氣說了下去,他聲音動聽,又善說辭,這堪堪半個時辰不到,就將兩年來在元磁惡淵中的經歷都講述了一遍,雖然不可能做到之前對祁風、邊讓和曲風說的那般一字不差,但其中過程卻是說得更有意思一些。
這也是連續說了幾遍之後,謝青雲下意識的尋到了更好的說辭之後,才達到的效果,雖然效果更好,卻沒有絲毫的添油加醋,倒是聽得熊紀時而有味,時而好奇,到最後也都覺着謝青雲所說合情合理,絲毫沒有虛假,只是和其他幾位一般,他也不認爲謝青雲是說得全了,多半還有一些不能泄露的,隱瞞在了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