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謝師兄剛纔說的什麼鷹就是雜血荒獸?”小胖子衛風想到了什麼,忙問道。
謝青雲又搖頭:“哮鷹是普通猛禽,而雷鳥則是感染了荒獸血後、變異的哮鷹。所以哮鷹和雷鳥相似,但其實無論體型還是鳴哮,都比雷鳥小了許多。”
“若是雷鳥在數百丈之上的天際叫那麼一下,咱們整個流馬車都要被震得顛簸起伏,又怎會如此平穩的前行。再說這裡離郡城已經近了,若有雷鳥飛臨,多半會被青龍滅獸弩給射下來,又怎會大搖大擺的飛到這裡。”
“原來是這樣……”小胖子衛風連連點頭。
李不直則繼續問:“青龍滅獸弩?聽起來很威風,那是什麼?”他眼中放光,其他娃娃也都差不多。
“一種守城的匠器,架在城樓最高端,據說方圓近千里,但有荒獸被發現,無論陸行的還是飛行的,都可射殺。”謝青雲也只是在書中見過青龍滅獸弩的描述,說起來,他也很想見識一下。
“到底是人類強一些,武者之外還有匠師,能夠煉製出這麼厲害的匠器。”小糉子欣喜道。
在白龍鎮的時候,謝青雲就愛柔藺小囡囡的腦袋,這會兒覺得小糉子和小囡囡一樣天真可愛,就忍不住揉了揉她的,才繼續說道:“也不盡然,萬年來,荒獸是佔了極大的優勢的。”
“如武國這般,雖號稱有十二郡領土,可郡和郡之間只有一條軍道相通,軍道之外是遠大於一郡之地的荒山野嶺,被數量衆多的荒獸佔據。所謂的武國十二郡,其實就是在廣袤的荒獸領地中,星火點綴的十二個人類聚住地。”
“噢……”
娃娃們從小就被提醒過,出了郡鎮之外,到處都是荒獸,此刻聽謝青雲講述了原由,不免都有些垂頭喪氣。
見大夥被自己打擊,謝青雲有點不好意思了,諸葛書生可是個鼓舞士氣的高人。
於是謝青雲忙改了語氣:“你們可知道,兩百多年前的武國只有七個郡,郡下也無鎮治。直到當今武皇登基之後,帶領一衆武者猛將,數次攻入荒獸領地,纔有瞭如今的十二郡鎮。”
“那以後,爲了培養更多的人才,朝廷設立了三藝經院,只要勤奮習武,可都是有機會成爲強大的武者,去橫掃荒獸領地的。”
娃娃們不清楚這段歷史,聽謝青雲一說,腦袋又都擡了起來,個個熱血沸騰。
“什麼,橫掃荒獸領地?!”
“真羨慕,要是我們也能……”
“是啊,我們去武院不就是要成爲武者的麼……”
“嗯,將來我一定能成爲武者。”
大家都振奮了,小糉子卻蹙起了小眉頭,大眼睛有些失神。
謝青雲猜得出小糉子身世可憐,見她這樣,怕是觸動了什麼心事,於是摸了摸她的腦袋,說:“小糉子,愁眉苦臉做什麼,要我說,你是最有可能成爲武者的。”
“不管小糉子成了什麼,也沒有家了……”小糉子鼻子一聳,眼睛又紅了。
“怎麼了,小糉子,別怕,你和我們一樣,沒人當你是怪物。”
“就是,小糉子,以後我們就是同年了,一起習武。”
“小糉子,你怎麼會沒有家呢?”
娃娃們都挺同情這個瘦瘦的小姑娘的,眼見她又要哭了,紛紛出言安慰。
“小糉子是被老酒鬼撿來的,老酒鬼經常打她,還不給她飯吃,我看沒有家更好,去了武院,有吃有住,多舒坦。”冷不丁的,角落裡傳來張召的聲音。
不知道什麼時候,張小公子已經停了啼哭,聽謝青雲講書也有一會了,這時候忍不住接了句話。
“張武者,我看你現在的方位……”一聽張召開口,謝青雲就開始掐指,“恐怕要倒黴啊……”
張召嚇得“啊”了一聲,哭喪着臉:“我這不是給你們說說小糉子的身世麼……”他也不知道這車廂裡還有多少處機關,一見謝青雲這動作,頓時就怕了。
謝青雲笑,他打心眼裡就喜歡調戲惡人來着,見惡人怕了,便轉而問向小糉子:“他說的都是真的麼?”
小糉子點點頭:“鎮里人嫌小糉子長着翅膀,酒鬼阿爹也是,去年測了元輪,今年阿爹就讓學堂夫子給小糉子報名去了武院,臨走前叫我永遠別回去了。”
“難怪小糉子這麼小,我們都是在學堂學了三年的千字文,纔來的。”女孩兒嶽靈忍不住嘆氣。
聽完小糉子的話,謝青雲似乎有點不解:“他們居然嫌棄你?!偌大的一個衡首鎮,竟沒人知道你的習武天賦可比我們這一車人都要強得多麼?”
“謝師兄,你是說小糉子的羽翼是她的天賦?”小胖子反應最快,他一直想問小糉子羽翼的來歷,可怕觸動小糉子的傷心事,所以一直沒問。
衆娃娃聽小胖子問了,都反應過來,一個個看着謝青雲,小糉子更是睜大眼睛,有關羽翼,她自然最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謝青雲點了點頭:“沒錯,羽翼就是她的天賦。你們可知獸類有虎豹狐兔,人類也有不同種族,小糉子是翼人族,咱們這副樣子是軒轅人族,據說還有獸人族,易血人族,長得和我們都不一樣,而翼人族的習武天賦遠勝過咱們軒轅人族。”
跟着思忖片刻,又道:“衡首鎮是富庶之地,當然清楚小糉子不是怪物,否則早就送她去了衙門。只不過見識太淺,多半覺得咱們武國翼人少見,小糉子又是個孤兒,弱小可欺,所以才瞧不上她。”
衆娃娃都聽說過人族也分多鐘,可卻並不清楚具體的名字,現在聽謝青雲一講,個個都好奇的很,可聽到最後又都不好意思起來。
仍是小胖子衛風先說:“早先我還真以爲小糉子有什麼古怪,看來我見識也夠淺的。”跟着對小糉子拱手作揖,“對不起了,小糉子。”
小胖子帶頭,娃娃們也都道歉。這次輪到小糉子不好意思了,慌忙連擺着小手:“不用的,不用的……”
謝青雲又瞧向張召:“張武者說小糉子染了荒獸血,是個小怪物,自然是他杜撰出來的,大人們都嫌棄的特殊族類,依着張武者的性子,估計是能欺負就欺負的了。”
說着話,謝青雲第四次掐起指頭。
“別啊,謝,謝師兄,我又沒說話,不帶你這麼欺負人的……”張召又要哭了。
見張召變得這麼慫包,大夥憋不住想笑,跟着又聽見“哇”的一聲,原來那馬臉同年醒了過來,這一清醒就感覺到碰撞後的劇烈痛楚,當即哇哇大哭。
他這一哭,大家再也忍不住,一齊大笑。
小糉子也笑,邊笑邊聳動着藏在衣服下的小羽翼,仰頭問謝青雲:“師兄,我真的很厲害嗎?”以前她可從沒聽人說過自己有成爲武者的天分,方纔聽謝青雲講起,心中有點迷糊,又有點興奮。
“當然。”謝青雲把小糉子剛理好的頭髮又給揉亂了:“將來你成了武者,就回鎮裡,看那些人還敢瞧不起你。”
“我不回衡首鎮了。”想了一會,小糉子認真道:“只要不捱打,有書讀,有武習,有糉子吃,有師兄一起,哪裡都是家,只是……”
謝青雲好奇:“只是什麼?”
“只是師兄別在弄亂我的頭髮了……”小糉子怯怯道。
“……”謝青雲沒說話,一雙爪子卻又駕臨小糉子的腦袋上了。
娃娃們說說笑笑,駕車的陳伯樂則在聽聽笑笑。
接送新生員的流馬車中特設了一種機關,叫做三紋耳,並沒有標註在銘文內,是用來讓車伕聽着車裡動靜的。
之前發生的一切,陳伯樂都聽在耳裡。
千里馬謝青雲表現得越出衆,他這個伯樂也越興奮。至於娃娃們打鬧,幾乎每年都會有幾個強勢的在車裡來這麼一下,只要沒出什麼大事,他從來不會去管。
在說笑與聽笑之中,鐵木流馬車趕到了寧水郡城。
寧水郡雖小,可護城河之闊,城牆之巍,城門之堅厚,並不亞於任何大郡,爲阻荒獸,武國十二郡皆是如此。守城的郡兵見着流馬車體上的“三藝”二字,非但不盤查,還和陳伯樂點頭示意,陳伯樂也擺足了架勢,微一頷首,便加快了流馬的速度,穿過城門,駛向城東。
大約半柱香的功夫,鐫刻着三藝經院的青石門坊,就出現在陳伯樂的眼前。穿過門坊,又向東行了半里,三藝經院的正門也就到了。
寬厚的玄色重門,高遠的青色院牆,繞牆探出的蒼勁老樹,遙通深處的青巖闊路,還有那隱隱傳來的嘿嘿哈哈的習武聲,直衝雲霄……
“真大啊!”
車門剛打開,大家便爭先恐後的下了車。面對這樣一座古樸的學府,娃娃們的腦子裡只剩下了一個字:大。
學府門前本來就等着七八個家住郡城內的新生員,這回郡下九鎮的娃娃們一加入,就更熱鬧了。
娃娃們看得歡樂、說得高興,並沒有人注意到那位烈武藥閣的小少爺張召被一位勁裝中年人給接走了。
等負責接納新生員的管役出來,陳伯樂便制止了娃娃們的吵鬧,拿了名錄,和管役交接,大家也都取出各自的入學令,由管役點名驗證。娃娃們興奮的很,驗過入學令後又換取各院行牌,嘩啦啦的,無論是去武院還是去匠院的都站到了管役的身後。
書院地位極低,又只有謝青雲一個人去,管役懶得單獨跑一趟,給了他書院的行牌後,指了指方向,讓他自己去找。
管役這般不屑,謝青雲卻不在意,他有同年相送。大夥見他要走,一個個跑過來告別,有的說謝師兄以後找你去玩啊,有的說謝師兄下次再聽你講書……
小糉子最爲不捨,小姑娘離了家便再也回不去了,雖然遇見謝青雲時間不長,卻已經把他當成了依靠,眼下又要分開,不禁神色鬱郁。直到謝青雲和她約好,過兩天就來看她,才又重新笑了。
見衆娃娃如此,管役有些愕然,心說什麼時候書院的生員也這麼受歡迎了……
沒理會管役的眼神,辭別大夥,謝青雲提石、揹包,踏上了青巖闊路,朝着書院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