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劉隱“韜光養晦”,沒有發動大規模的軍事行動,不過嶺南劉氏政權實力越水漲船高,已經成了嶺南最爲強大的一股勢力。當劉隱準備開始動手的時候,卻病倒了,病情日益惡化。
劉隱決定選擇一個繼承人,其實根本不用選,弟弟劉巖是唯一有能力在亂世中保存劉氏血脈的人選。劉巖爲人強悍,有智謀,雖然有些狂暴,但歷史不斷的在證明,越是下手狠的人越適合亂世中生存,換句話說,會吃人的人才會不被人吃掉。劉隱讓劉巖做清海軍節度副使,實際上主持軍政,正式把劉巖推到前臺。到了樑乾化元年(公元911年)三月,樑南海王劉隱吃病不過,在三十八歲上歿了,劉巖順利襲位。
劉隱留給兄弟的本錢並不算很多,但至少打下了一個相當不錯的基礎,得天時乘亂割據,得地利雄坐廣州,得人和收攬智士,劉巖可以順利的讓劉氏這面大旗高高飄揚在嶺南的上空。
劉巖和劉隱雖然不是一個母親生的,但劉巖卻是劉隱生母韋氏(韋宙的女兒)養大的。韋氏是隻河東醋獅子,聽說偏房段氏生了個兒子,害怕段氏奪寵,想滅了劉巖,讓人偷把劉巖抱過來,準備拿劍砍死。可韋氏看到小劉巖時,卻大驚墜劍於地,呆了半天才說了句:“這孩子相貌奇偉,將來必不是凡間物!”反正劉巖幼不懂事,乾脆殺了段氏,把劉巖當自己孩子養。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劉姓的幾位開國皇帝中,基本上都身高七尺,劉秀身高七尺三寸,劉備身高七尺五寸、劉裕身高七尺六寸,劉巖也身高七尺。劉巖祖籍徐州,和劉備一樣,劉巖也是手垂過膝。其實古人七尺也就相當於現在的一米七左右,身高九尺才差不多兩米左右。
說到劉巖,倒想起另外一個人來:才能出衆卻殘暴無比的北齊文宣帝高洋。高洋和劉巖一樣,兇悍暴虐,但能力絕對沒得說,宇文泰如何?也嘆“高歡有此兒,猶不死也!”高洋後期“精神病”發作,幹出了許多缺德事,劉巖也是這樣的“精神病患者”,不過這時劉巖還沒有條件去“發病”,因爲他現在還需要多吃點人,不然在沒“發病”之前就得被人吃掉。
後來趙匡胤“杯酒釋兵權”解除強藩隱患,並讓文官治郡,被稱爲“美談”,但趙匡胤並不是第一個解除強藩兵權的人,南漢的劉巖也做過,不過南漢影響小加上劉巖沒什麼知名度,所以趙版更出名一些。劉巖看問題看的很透,知道軍權外放對自己意味着什麼。五代十國的刺史都握有軍政財權,中央政府根本管不了,說反就反。劉巖讓手下那些從中原逃難過來的名士大族們去做地方官,軍權統一由劉巖調度,這樣就避免了治下發生軍事叛亂的可能性。
內政處理完畢,下一步就開始擴張,沒有人嫌蛋糕大,吃不了可以留給子孫吃嘛。
樑乾化元年(公元911年)十二月,劉巖聽說虔州(今江西贛州)發生內亂,盧光稠之子鎮南軍留後盧延昌被大將黎球給宰了,不久黎球也死了,無名小輩牙將李彥圖上臺,而虔州名將潘全播閉門不出,不理世事。劉巖覺得機會來了,出兵北上奪取韶州(今廣東韶關),守韶州的廖爽真客氣,沒推讓幾番讓嶺南軍進了城,自己跑到馬殷那裡混飯吃去了。
韶州地處楚粵贛交界,是廣州北方第一門戶,奪回韶州可以關門不讓馬殷南下做客,廣州也固若金湯。之後,劉巖兵鋒直逼容州(今廣西容縣)。守容州的寧遠節度使姚彥章和廖爽一樣是個水貨,知道劉巖是個魔頭,趕忙給長沙的馬殷寄了封十萬火急的雞毛信。事關自己的戰略利益,馬殷不能坐視不管,派頭號名將許德勳從桂州(今廣西桂林)出兵去救姚彥章。
沒等許德勳到地方,姚彥章就做了逃兵,帶着容州百姓逃奔楚國,許德勳也只好回去。劉巖不是一個虛僞做作的人,既然你讓我,我何必客氣。劉巖順勢在現在兩廣一帶旅遊,一邊欣賞祖國的大好山河,一邊攻城掠地。
劉巖既然來了,自然就不會小打小鬧,必須徹底剷除在廣西那些不聽話的軍閥,這些人在劉巖和馬殷之間走鋼絲,撈了不少的油水。劉巖何等精明,豈容這些人佔自己的便宜,自己還要佔別人的便宜呢。邕州(今廣西南寧)的葉廣略和高州(今廣東高要)的劉昌魯孤守一郡,實力比較強,而且嶺南軍的實力早不是當初劉隱那會了,幾人吃打不過,只好屈膝降了劉巖。
至此,劉岩基本上控制了嶺南地區,再也沒有誰能夠威脅到劉巖。雖然湖南的馬殷實力強大,但和劉巖相比不過半斤八兩。東邊的閩王王審知也是一樣,雖然小摩擦不斷,但基本上算是相安無事。
要說劉巖最大的對手,無疑是楚王馬殷。馬殷的刀尖一動,就能擢到劉巖的鼻子,劉巖對這個老傢伙又氣又無奈。馬殷可不是葉廣略、劉昌魯這等小蝦米,也算是五代十國時期響噹噹的一路梟雄,怕你劉巖?小子,一邊玩泥巴去吧。
劉巖當然知道馬殷的實力,與其這下耗下去,不如“和爲貴”,樑乾化三年(公元913年)十月,劉巖遣使到長沙,使者拍了馬殷一通馬屁,然後替劉巖表達了想做楚王女婿的意思。馬殷笑:“小子想拿我女兒當人質是吧,瞧這小孩蠻機靈的,準了,回去準備彩禮吧”。
馬殷也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結,搭個女兒能換來和平,馬殷也不覺得吃虧。不過馬殷沒立刻嫁女,而是等了兩年,直到樑貞明元年(公元915年)八月,劉巖才如願以償的做了新郎官,湖南和嶺南兩家結爲親戚,自然也就暫時和好。
這是一樁典型的政治婚姻,在封建時代,生在帝王家的女孩是沒有權利自己選擇幸福的,她們的幸福是以家族政治利益爲基礎的,別說從長沙嫁到廣州,就是嫁到南極洲,也沒有選擇的權利。
地盤大了,劉巖開始盤算自己的名份,看看人家馬殷,楚國王!東邊的王審知,閩國王!甚至杭州的錢鏐都當上了吳越國王,再對着鏡子瞅瞅自己,不倫不類的南平王。劉岩心裡不平衡,派人去汴梁找朱友貞,希望能當上南越國王。這不能說劉巖貪心,因爲周邊幾個軍閥級別都比較高,自己級別太低反而不利於和這些人打交道,不對稱外交難以在外交戰中佔得主動。
沒想到朱友貞不同意,朱友貞正在全力以赴對付河東的李存勖,哪有功夫理你這個“化外野人”。劉巖碰了一鼻子灰,氣的跳腳大罵:“姓朱的,你老爹是個潑皮無賴,你也不是好鳥,你不讓我當,我就當不成了?哼哼~~”
休息一會接着罵:“方今天下大亂,能者自爲皇帝,以爲我不能?跟着朱友貞混這幾年連塊窩頭也沒撈到,老子不跟你玩了!汴梁離我這麼遠,我何必低三下四的遠赴萬里,去朝拜你這個僞朝?”劉巖把對樑朝的貢項全給都停了,寶貝自個留着用,扔到茅廁裡也不給你!
劉巖被朱友貞這一攪和,志氣大長,什麼狗屁國王,老子不稀罕!當皇帝!樑貞明三年(公元917年)七月,劉巖在廣州稱帝,國號大越,改元乾亨,並改廣州爲興王府。手下幾個重要智囊趙光胤掌兵部、楊洞潛副之,李衡掌禮部、倪曙掌工部,級別相等,皆爲同平章事(宰相)。
劉巖和高洋一個德性,剛當上皇帝,邪性就上來了。高洋在殺人取樂的同時沒有想到四百年後成了劉巖的師傅,劉巖“性聰悟而苛酷”,一朝權在手,人命能值多少錢?賤民百萬,殺他個十萬八萬算甚?劉巖把宮中變成屠宰場,捉到一些倒黴鬼丟到刑架前,刀劈凌遲是少不了的常備科目。
劉巖坐在上面慢慢的欣賞這人間最美妙的場景,口水連連,慘叫聲中,劉巖喝着美酒,無限愜意。人的生命本是無價的,但在劉巖以及所有喜歡殺人的封建統治者看來,無價就是沒有價,沒有價就是不值錢,不值錢的東西難道還不能毀掉?
劉巖雖然好殺,但畢竟是一代雄主,在嶺南的統治基礎無人能撼動。劉巖把手下那幫中原名士治的服服貼貼,要說劉巖還真會耍手腕子。兵部尚書趙光胤自恃爲中原名門,沒想到在嶺南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給劉巖這個狂人打雜,心中很不痛快,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到中原。劉巖鬼點子真多,他居然能想到偷偷模仿趙光胤的字體,然後帶着僞造的趙光胤家書到洛陽把趙光胤的家屬全都接到廣州。趙光胤見劉巖居然如此有心,感動的真哭,便死心塌地的爲劉巖效命。
大越國,聽起來好象沒什麼氣勢,劉巖這樣不世出的大皇帝怎麼甘心做什麼大越皇帝?想改國號。正好自己姓劉,那還用多說什麼?大漢!姓劉的不叫漢朝還能叫什麼?劉巖祖籍徐州,有可能是劉邦或劉交的子孫,劉淵這個匈奴人都能認劉邦做祖宗,自己這個漢人何以不能乎!改國號爲大漢深含寓意:我是中原人,不是嶺南人!乾亨二年(公元918年)十一月,劉巖將國號由大越改成大漢。
劉巖是個土財主,手中自然也有點閒錢,加上南海邊寶貝甚多,什麼珊瑚瑪瑙的,許多中原沒有的奇珍在劉巖這裡只能當破爛糟蹋。劉巖把金銀寶貝都當成裝飾品,甚至用水晶琥珀雕成日月形態,懸在宮中。對劉巖來說,這些東西並不稀罕,不喜歡就換,有錢人誰還在乎這個?
和許多奢侈亡國的昏君不同,劉巖雖然不是好人,但治國能力在五代十國時期也能掛上號。劉巖一方面建立完善的政權體系,甚至還開了幾回貢舉,選賢任能,爲大漢朝謀事。其實越是社會底層,越容易出人才。
雖然科舉制度在明清以降弊端日顯,但做爲科舉制度成熟期的唐宋(包括五代十國),確實爲統治者提供了不少實用的人才,而不似明清以降馬蜂般涌出的奴才。南漢的經濟發展也比較快,由於南漢的地理優勢,劉巖做起了“商人”,經常派使到南洋或者波斯做生意,大發了一筆橫財。
貿易往來的頻繁也使得許多胡人來到廣州,大大促進了中國廣東和海外的文化經濟交流,恢復了唐末因爲戰亂而停滯不前的海外貿易,南漢統治下的廣州城成爲中國南方最大的外貿口岸,名著青史的海上絲綢之路就是從南漢漸漸形成規模的。國內市場劉巖也沒有放棄,因爲和周邊的幾個政權相處還算不錯,所以生意做的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