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名揚一陣小跑,逐漸趕上了他前面的那名學生。兩人並肩走到了一起,王名揚喘了幾口氣,和他打了聲招呼,說:“嗨,我叫王名揚,你叫什麼?”
對方說話很簡短,“劉世英”。
“噢,你也是重大的啊,咱們還是校友吶,呵呵……那個,你的功夫真棒,還沒怎麼出手,就把那傢伙摔趴下了。不知道你在哪學的,這麼厲害?”
“怎麼,你也想學?”劉世英問道。
“當然了……如果你肯教的話,我自然是樂意之極啦!”
“我現在很忙,沒有空。”劉世英拒絕了。
“沒關係,等你哪天有時間了再教我,我不着急。我保證會拉上所有認識的同學,虛心向你拜師學藝。我們一定勤學苦練,不辜負你的一片癡心;我們一定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打敗包括你在內的所有對手,一舉橫掃天下;我們一定遵守武德,懲惡除奸,該出手時就出手,忍不住時就大打出手;我們一定……”
劉世英聽到這裡,停下腳步,打斷他的話問道:“你是學校哪個系的?”
“如果你一定要問,我也一定不會拒絕告訴你,實際上我是文學系的,也就是世人所稱的才子那類人。才子又稱騷人墨客,自古風流倜儻,出口成章,這你是知道的……對了,你問這個幹什麼?是不是也想成爲我們中的一員啊?”
劉世英點點頭,邊走邊說道:“怪不得你這麼多話。”
王名揚聽完頓時愣在了原地,等反應過來後,連忙跟上劉世英的腳步,說:“這個話多嘛,確實是有一些,不過一般我都能將自己的嘴巴掌控的很好,話可長可短,可說也可不說,可大聲說也可小聲說,可以夸人也可以罵人,可祝人好運也可咒人不得好死……當然了,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馬上閉嘴。”
劉世英將信將疑,問:“你真能做到?”
王名揚連忙張嘴準備回答,卻又想起自己剛纔的許諾,於是閉上嘴巴,使勁兒點點頭。劉世英微微一笑,沒說什麼,只是腳下加快了步伐,向學校走去。
兩人沉默地走到學校,王名揚一路上差點沒憋死,此時見劉世英不理他,正自顧自地走開,於是喊道:“喂,先別走啊,你還沒告訴我你是哪個系的吶……”
劉世英頭也不回的說道:“音樂系。”
王名揚聽了,自言自語道:“音樂系……怪不得呢,這些人耳朵都是爲音樂長的,腦袋裡跳動的淨是美妙的音符,自然不願意聽我發出的噪音。不過我可不是隻會製造噪音的傢伙,我要用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你教我功夫,並且加盟爲我們東島稀歪會的會員!不要小瞧人,我一定能做得到,咱們後會有期!”
王名揚回到教室繼續上課,但他聽不進課,腦子總是走神,只想着和劉世英再見一面。任課老師見他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叫他起來回答問題,他聽話地站起身來,卻又答非所問,還一臉無辜地稱自己的大腦暫時不聽指揮。老師無奈,不理他繼續講課,王名揚站了一會兒,又自個兒坐下,繼續動他的腦筋。
就這樣熬過了一天,待到下午校門開放後,王名揚立即整理好書桌,到校門口攔截劉世英。他在附近找了一塊周圍視野比較開闊的石臺,爬上去在離校的學生羣中四處眺望觀察。經過一陣搜尋後,王名揚終於發現了劉世英的身影,於是立即上前追趕。待他漸漸追上劉世英後,卻又想不出來見面後該說些什麼,於是只是悄悄尾隨在劉世英身後,看他究竟要到哪裡去。
劉世英漸漸遠離了人羣,發現身後有人跟蹤,於是拐進了路旁的一條小巷。王名揚不知是計,連忙也跟着走進去,不想卻發現劉世英正在那兒等着他。王名揚見狀,立即裝作很是意外的樣子,說道:“這麼巧啊,原來你也從這兒經過,呵呵,既然這樣,不如咱倆結伴而行,還能談談武術什麼的……”
劉世英不爲所動,問道:“你爲什麼跟蹤我?”
王名揚狡辯道:“跟蹤你?沒有啊,我只是恰好路過這裡,恰好在這裡遇到了你,又恰好和你同路,沒有陰謀詭計,更沒有跟蹤盯梢,一切都純屬巧合。”
劉世英不理他,出了巷子繼續往前走。王名揚跟在他身後,鼓起勇氣說道:“喂,等等,我和你一起走……我說你走這麼快,急着幹什麼去呀?”
劉世英邊走邊說:“到理髮館理髮,你也要去嗎?”
“這個……正好,我的頭髮現在長得可以扎辮子了 ,去就去吧。”
兩人一路前行,劉世英帶着王名揚東拐西拐,來到位於菜園壩的一家理髮館前,徑直走了進去。老闆娘見劉世英進來後微微一笑,繼續忙着手裡的活,示意他先坐在長條椅上稍等片刻。劉世英兩人隨即坐下來耐心等待。
來理髮館理髮的人很多,但老闆娘的動作既乾淨又利索,理頭的效率非常高,因此很快就輪到了劉世英和王名揚。這時,突然從門外闖進一夥青年袍哥,爲首的那人高昂着腦袋,嘴裡叼着菸捲,一副目中無人的無賴相,進來後歪頭斜着掃了店裡的人一眼,噴着菸圈向老闆娘喊道:“喂,老闆娘,理髮!” шшш✿ тт κan✿ ¢ ○
www◆тt kān◆Сo
此人名叫範大增,是重慶袍哥幫會中有名的混混。他終日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統領着一些在賭局和煙館裡認識的狐朋狗友,互相稱兄道弟,以敲詐勒索爲生,人稱‘飯桶’,在街坊四鄰中的名聲很不好,但沒人敢輕易招惹。
老闆娘見他們進來,賠笑道:“麻煩幾位先坐下等幾分鐘。”
“什麼?理個破發還要等,你看大爺我像是個等的人麼,還不快給我速速的!我可給你說好了,要是發理得讓人不滿意,我可是一個子兒都不掏,還要跟你討頭髮損失費,聽到了沒有?大爺我可不是好惹的,趁早放聰明些!”
老闆娘聽後十分爲難,一旁的王名揚對此十分不滿,想站起來駁斥那人幾句。劉世英一把按住他的手,搖搖頭,示意王名揚不要輕舉妄動,然後不待他張口發問,接着對老闆娘說道:“阿姨,你就先替他們理吧,我們不着急。”
劉世英說完,向老闆娘點點頭。老闆娘向他感激地一笑,準備動手給範大增理髮,他卻早已自個兒坐到了發椅上,翹起二郎腿,說道:“這小子還算識時務,不過,爺們兒我可不是那麼容易伺候的。我說老闆娘,這理髮館裡難道只有你一個人會理髮,沒有請幾個漂亮的小妞當徒弟?也太顯得小家子氣了吧!”
老闆娘說道:“徒弟是有,只是很不巧,前一陣子姑娘家裡出了點事,回去料理家事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還請客人見諒。其實誰理都一樣的,再說徒弟哪有師傅熟練,我理髮的技術絕對說得過去,這一點您完全可以放心。”
範大增聽了仍舊不理不饒,說道:“我不是看不上你的技術,而是看不上你的臉蛋和身材。像你這種半老徐娘,要啥沒啥,早就沒得混了,趕緊退休纔是正經,省得讓人見了產生視覺疲勞。今天爺們兒非得要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姐伺候才行,不然我們就不走了,你還得賠償我們時間損失費,兄弟們說是不是啊?”
圍在一旁的小弟們聞言立即淫笑着隨聲附和,劉世英雖然對他們非常厭惡,但任然不動聲色。正當老闆娘不知怎麼辦纔好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媽,我回來了”,接着蹦跳着走進來一名女學生。王名揚循聲望去,只見她理着一頭烏黑亮麗的女生短髮,配上一身整潔的重大女生校服,顯得活潑又大方。
老闆娘答應了一聲,女生注意到那幫袍哥不懷好意的目光,扭頭不予理睬,轉身後發現劉世英也在,於是驚喜地喊道:“咦,原來你也在這裡呀!”
劉世英對她微微一笑。看樣子兩人認識,而且劉世英還是這裡的常客,不然老闆娘和她女兒對他這麼熱情。不過沒想到她也是重大的,而且還挺漂亮,以前在學校裡怎麼就沒見過呢?王名揚心裡想着,對這名女生十分好奇。
接着女生又看到了一旁的王名揚,問道:“劉世英,這是誰呀?”
“噢,這是我在路上認識的一個——朋友,叫王名揚。王名揚,這是林君玉,我在學校藝術系認識的一個——朋友,她的繪畫非常棒!”
林君玉笑着對王名揚說道:“你好,王名揚,歡迎你到這兒來!”
王名揚受寵若驚,連忙說道:“謝謝,謝謝,認識你也我很高興!”
林君玉隨後又問她母親道:“媽,你累不累?我給你幫幫忙吧!”
老闆娘擺擺手,說道:“不用了,媽一個人就夠了,你快回屋畫畫去吧!”
老闆娘說着,就要把她往屋裡推。這時,只聽範大增喊道:“慢着!”
老闆娘聞言一驚,不得不停下,範大增扔掉菸頭,陰陽怪氣地說道:“老闆娘,原來你還有個女兒呀,想不到人長得還挺水靈。現在既然沒有別人,不如讓她留下來陪陪老爺,你就一邊歇着去吧,爺們兒都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這……”,老闆娘推說道:“我女兒不會理髮!”
“笑話!哪有老孃是理髮匠而女兒卻不會理髮的,你最好不要給我推三阻四,趕緊讓她留下好好伺候爺們兒幾個,小心把我們惹惱了沒你好果子吃!”
衆袍哥聞言更是一副兇惡像,王名揚見了十分氣憤,忍不住譏諷道:“照你這樣說來,你爹若是個土匪流氓,那你也一定是個同等貨色了!”
林君玉一聽禁不住撲哧笑出聲來,王名揚見狀十分得意,範大增卻馬上就火了,站起身抓着王名揚的衣領狠狠說道:“你小子是不是活膩了,敢找大爺我的茬,以爲我們袍哥是好惹的嗎?小心哪天我們砍了你的枝子,看你還敢不敢和我們對着幹!你給我聽好了:這個世界上比你狠的人多的是,不要自找苦吃!”
王名揚沒吃他這一套,繼續說道:“你別以爲我不知道,袍哥也分三六九等,像你這樣沒權沒錢沒關係沒正當職業又沒道德的傢伙,只能去當街頭混混,是袍哥幫會中最沒有地位的。除了你手下的一幫小嘍囉,誰會把你當回事兒?”
“行,看樣子你是皮癢癢了,老子今天非教訓你一頓不可!”
範大增羞惱成怒,揚拳對準王名揚的腦門就要揮下去,王名揚縮縮脖子正要躲閃,卻發現劉世英已經出手抓住了對方的手腕。劉世英笑咪咪地對範大增說道:“大家有話好說,何必動武呢?”嘴裡說着,手上的力道卻不減,手指間相互緊扣,向對方的骨骼擠壓,並伴有一定程度的扭折。表面看似無事,實則危險至極。
範大增的手腕被劉世英牢牢拿住,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快被捏碎了,疼得他臉上直冒汗,但急切間卻又掙脫不開,知道對方也不是個好惹的主兒,於是瞬間轉變了態度,說道:“這位老兄說得對,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該傷了和氣,這回也算是相互認識了。即然這樣,我們就不打擾幾位了,咱們改日再見。”
劉世英聞言放開了他,說了聲“對不住了”,依舊和顏悅色。範大增揉揉被捏地紅腫的手腕,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邊走邊喊道:“兄弟們走!”
袍哥們皆尾隨他而去,發館裡頓時安靜下來。王名揚整整衣服說道:“這幫人真是欠揍,就會欺軟怕硬。等我學會武功後,一定要好好教訓他們一頓!”
劉世英對他說道:“武術的發明確實是用來打倒對手的,但是不能輕易出手,如果你不能明白這一點,那你永遠也學不好武功,我也絕對不會教你。”
王名揚聞言很是無奈,說:“那我要怎麼做你才肯教我?”
劉世英微微一笑,說:“這個問題得由你自己去尋找答案,沒有人能夠代替你回答……不說這些了,咱們趕快抓緊時間理髮。阿姨,就請麻煩你了。”
“啊,不麻煩,不麻煩,我們母女倆還應該感謝你們纔是……”。老闆娘笑着說道,隨即開始替劉世英剪頭,不一會兒就手腳麻利地全部弄好了。劉世英沖洗完頭髮,一邊等頭髮晾乾,一邊看老闆娘繼續給王名揚理。
這時林君玉在一旁無事可幹,與劉世英坐着說了一會兒話,接着又和王名揚交談起來,問道:“王名揚,你在學校是學什麼的,有什麼特長沒有?”
王名揚看了劉世英一眼,回答道:“噢,我是學文學的,特長是把一句話說成十句話,把無聊的事情說成有趣的事情,把自己的自作多情寫進日記裡,把別人的風情萬種寫進詩裡,把自己和別人的愚蠢透頂寫進故事裡,就是這樣。”
林君玉笑道:“是嗎,聽起來還不錯,你必定是個大才子無疑。”
“啊,過獎過獎,其實也許大概差不多有可能就是這樣。”
林君玉湊近王名揚的耳朵,說道:“那你知道我的特長是什麼嗎?”
王名揚搖搖頭,“不知道,不會是畫人的裸體像吧?”
“纔不是呢。”林君玉神秘地一笑,說道:“等我給你理完髮,你就知道了。”
王名揚奇怪地問她:“阿姨不是說你不會理髮嗎?”
林君玉壞笑着說道:“這有什麼難的,不就是動動剪刀,用梳子理理頭髮,噴點藥水,弄出個髮型什麼的嘛。理髮說到底也是一種藝術形式,而藝術之間都是相通的,所以多少我還是會一點的。不信你問問劉世英,你說是不是呀?”
劉世英聽到她的話後,輕咳一聲,說道:“嗯,林君玉確實也會給人剪頭髮,畢竟她是學藝術的,心靈手巧,只是技術有些不熟練。不過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讓她替你理的好,畢竟理髮和繪畫還是有很大的區別,比如畫得不好的地方可以擦掉重畫,但是已經理壞的地方不可能重理。再說她們藝術家的想法經常千奇百怪,雖然不失創意,卻也免不了有些怪異,當然關鍵在於你願不願意……”
“聽你這樣一說,還挺有意思的,那我就試試看吧!”王名揚不知是計,點頭同意了。林君玉偷偷向劉世英吐了吐舌頭,劉世英竭力忍住笑,假裝沒看見。接着林君玉從她母親手裡要過剪刀和梳子,老闆娘責怪地看了她一眼,說:“你可別亂來啊,當心別把小夥子的頭髮剪壞了,害得人家明天上不成課。”
“放心,您就瞧好了吧,我保證會讓你們都滿意的!”
接着林君玉開始舞弄手中的剪刀,只見王名揚腦袋上的頭髮唰唰唰直往下掉。過了一會兒,發理好了,林君玉幫他洗乾淨後,讓他看看效果怎樣。王名揚看到前面的髮型還不錯,於是點點頭很是滿意。不想他無意間伸手在後腦勺上一摸,發現耳朵兩側的頭髮全部不翼而飛,脖子正中央卻多出了一根小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