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的尖叫劃破了這幅和諧的篇章,接着我們就看着她緊繃着一張臉把夏天從我手裡給搶走了,夏天艱難的轉過頭來給我們一個嗚呼哀哉的表情。我們表示十分同情,但同時也萬分慶幸我們沒有被她挨個兒臭罵一頓。
從醫院裡出來我們約好午餐一起去吃潮汕美食。來到飯店的時候韓雪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對着我們微笑的招手,蕭曉曉更是激動得不得了,興奮得像只從花果山跑出來的猴子,幾蹦就蹦過去打招呼了。
我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讓人很不舒服感覺,就好像是你一直在忘乎所以的笑着,和身邊的人說着趣事,突然就被樓頂上倒下來的一盆涼水潑中,你瞬間全身寒冷,你想發火可是你找不到肇事者,你想哭,你卻看到旁邊的人對着你哈哈大笑。
“本來準備跟你們一起去看夏天的,可是上午有一場演出,蘇秦說你們要來這裡吃飯,我就也來湊湊熱鬧了,你們不會介意吧。”她溫柔地微笑着。
“不會,怎麼會呢,是我們的榮幸。”蕭曉曉一副主人的模樣奉承着。
“歡迎,歡迎啊,好久不見了。”葉棲遲也朝着韓雪茹溫柔的笑道。
“是啊,最近都在忙什麼呢?你一忙了,蘇秦就天天纏着我。”她朝蘇秦故作無奈的瞟了一眼,依然溫柔到無可挑剔。
“這是你作爲女朋友的職責吧,怎麼還怪起我來了。”葉棲遲依舊笑道,原來他們也是老熟人。
“我們點菜吧,好餓啊。”我故意打斷這段把我們拒之門外的談話。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居然看到蘇秦朝我微微笑了一下,僅僅一下。
“你好點了吧。”韓雪茹對我溫柔地問道。
“我已經沒事了,謝謝關心。”我禮貌的回答。
“什麼呀?什麼好點了呀,曦曦,你那裡不好了?”蕭曉曉急忙問道。
“沒事,我哪裡有不舒服啊,快點點菜,餓死了。”我纔不要在這麼多人面前說我的那檔子醜事呢。
“沒事就好,以後多多注意。”她溫柔得毫不做作。
由於午飯時間已經過了的原因,菜很快就上來了。
“晨曦,多吃點啊,剛剛一直喊餓呢。”韓雪茹微笑着對我說道。
或許對於一個陌生人來說,對我這樣粗魯的行爲,她這樣的話語裡面應該是帶着些許嘲諷的,可是在她的聲音裡,你只會覺得那是一種純粹的溫柔,沒有任何你不想感覺到的雜質。
我們明明是同一個年齡的人,而她在對我說話對我笑的時候那種溫柔讓我覺得她像是一個寬容善良的大姐姐,而我只是一個怙惡不逡的無知小孩,她在無限度的包容着我毫無厘頭任性和飛揚跋扈的惡行,這讓我無地自容。
那頓飯吃的特別糾結,蕭曉曉在對每一道菜自顧自的發表着各種評論,我們都毫不懷疑在帥哥和美食麪前如果要她二選一,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美食。
楊蕊很淑女的邊吃邊和旁邊的葉棲遲
聊着客套話,他們都是善於交際的人。我旁邊是韓雪茹在不斷地往蘇秦盤子裡夾菜,和他們細細的帶着笑對話的聲音。
我趴在桌上一個勁兒的吃飯,我確實是餓了,昨晚就沒吃晚飯,早上的那點早餐早就消化無影了。
我準備夾蘇秦前面的盤子裡最後的那個榴蓮酥的時候,蘇秦也剛好伸出筷子要夾的樣子,於是我們的筷子停在半空中看着對方不知如何是好。
“晨曦也喜歡吃這個啊,給晨曦吧。”韓雪茹伸出筷子把榴蓮酥夾到我盤子裡。
“這不是你最喜歡的嗎?你捨得啊?”蘇秦朝韓雪茹寵溺的打趣道。
“沒事,我吃的機會多的是。”韓雪茹很大度的對蘇秦笑道。話語裡好像對我充滿了憐憫和寬容,好像我這樣的人一輩子就吃不到幾次榴蓮酥一樣。
突然誕生的一種屈辱感使我想要罵人,可是我還是忍住了,因爲我不想讓蘇秦認爲我是一個沒有修養的人,在韓雪茹面前,我已經夠卑微了,我拼命壓制着心裡的怒火,努力擠出一抹微笑:“你吃吧,我也經常能吃到的,而且我媽做的比這個好吃很多呢。”我強行把那個榴蓮酥扔進韓雪茹的盤子裡,像是扔掉了一個巨大的恥辱。
我低着頭繼續扒我的飯,一副很餓很餓的樣子,我知道此時滿桌的人都奇怪的看着我,我選擇視若無睹。
“服務員,這裡再來一盤榴蓮酥。”是蘇秦溫柔的聲音。
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注意,直到吃完飯,我沒有再碰過那盤榴蓮酥。
我一直覺得我們這樣也算是一般朋友了,可是在班上他依然像以前一樣直接忽視我的存在,連眼神都不多停留一秒,或是好像神靈俯視着蒼生,目光覆蓋着所有人,卻看不到任何個體一樣。
“今天開班會主要是想討論一下關於這個學期的秋遊活動,大家有什麼建議都可以說來聽聽。這可能是我們班最後一次秋遊了。”他站在講臺上對全班的人說道。
我一直以爲上了大學了,我們就都可以站在同一個平面上了,不再像是小學中學那樣,對着班長講話都覺得需要盡力仰頭,但事實並不是這樣的,他站在講臺上的時候,我就覺得,不管誰對他說話,都是低於他的,他就像一個皇帝一樣,即使你和他站在同一平面上,他也能給你一種俯視着你的感覺。
“我們去爬山吧。”
“我覺得去海邊更好玩。”
“去農莊也不錯啊。”
“我比較喜歡歡樂世界,人多好玩。”
……
有時候我有一種錯覺,當時間讓人們長大的時候,似乎我和我身邊的人都很幸運的被忽略掉了,就算我們裝着大人的模樣,我們也還是一羣愛玩的孩子。不管忙得多麼焦頭爛額,不管在爲什麼打拼,只要說到玩,精神馬上就一百分的亢奮起來。
“考慮到安全和經濟以及大家時間的問題,我覺得我們去爬山比較好,因爲比較近,門票也不貴,而且也比較安全,大家
覺得呢?”蘇秦打斷教室裡的一片鬨鬧。“如果大家都覺得不太好的話,我們再討論,如果覺得可以的話,就這樣定了。”
“爬山也不錯,我們平時就缺少鍛鍊,而且夕陽山那麼出名,我們都還沒去過呢,上次一班秋遊就去了那裡,說還挺好玩的。”
“那我們就暫定夕陽山吧,要去的同學在組織委員那裡報個名。時間就定在這週六吧。”蘇秦自作主張的說道,估計他知道像大家這樣討論下去也不會有個確切結果。
“我昨天看天氣預報,好像這週六有陣雨。”我低聲對旁邊的楊蕊說道。
“這個你也信,也只有你纔會相信天氣預報這種專門說鬼話的東西。哪次報道的是準的了,還記得我們去年秋遊麼,連續幾周都說下雨,一直推一直推,又沒下雨,好不容易等到一次說一定晴天了,我們去了,結果卻下了大大暴雨。”楊蕊很不服氣,好像天氣預報跟她有深仇大恨。
“萬一這次是準的呢?”我說得很沒有底氣,其實我也不太信天氣預報。
“莫晨曦,有什麼問題嗎,還是你有什麼方案?”蘇秦用他一貫溫柔的語氣朝我問道。
“沒…沒有啊,我們在說其他的事情呢。”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每次聽到他叫我名字總是有一種觸電的恍惚感覺,連說話都變得語無倫次。
“那今天的班會就到這裡吧,週六早上八點在學校生活區的南停車場集合,大家不要遲到了,尤其是週末比較愛睡的人,散會吧。”蘇秦朝着我們三個的方向說道,像是在專門告誡我們三個。
我和楊蕊還有蕭曉曉走出教室的時候看到韓雪茹站在外面走廊裡,很顯然是在等蘇秦。我們看到她的時候她也正好看到我們,朝着我們很溫柔的笑着。
我們正在說一個游泳教授在商場裡看到他的學員,然後很是驚奇的大聲說道:“哦,原來是你啊,你穿上衣服我還真認不出來了呢!”,臉上的笑還沒有收斂下來,看到她對我們那麼美的笑着,知道她在等蘇秦,我就覺得整張臉瞬間就變僵硬了,想要回給她一個笑,卻怎麼都揚不起來。
我是真的變得越來越狹隘了。
“楊蕊,曉曉,你們有沒有發現我最近越來越壞了。”我很正經的問正在忘我狂笑的她們,而在我說出這句話之前我雖然沒覺得自己有多善良,我也從來沒覺得過自己壞。
“是不是我們最近忙得顧不上你,你給悶壞了啊?”楊蕊打趣道,根本就不把我說的話當回事。
“是真的啦,我覺得最近自己越來越愛計較了。”我強調着,發現自己的變化,我也是有些恐慌的。
“你跟誰計較什麼了呀?”蕭曉曉也用一種打趣的口吻問道。
我不再理她們,她們仍在討論着那個低級的笑話,哈哈哈的笑個不停。
人真的是個貪婪的動物,沒有得到的時候覺得得到一些就會心滿意足,但當真正得到一些的時候,卻又想得到更多,比如我,莫晨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