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東傑“嗯”了一聲道:“不錯,就是軍統,蘇懷寧見到我,先和我痛飲一場,各聊別後之情,跟着就請求我加入軍統,爲國家效力,說實話,對於政府當時的腐敗,我心裡是很失望的,不過蘇懷寧還是打動了我,他說日本鬼子步步緊逼,遲早會打到上海,然後進一步侵略,而軍統打算讓一部分人留在後方,專門負責刺殺日本高級將領與漢奸,稱之爲‘鏟奸團’,這次蘇懷寧來找我,還是戴先生聽說了我的名字,特意讓他來說服我加入的。”
張浩天知道他口中的“戴先生”一定就是軍統的頭子戴笠了,便道:“那你後來就加入了軍統,是不是?”
呂東傑點了點頭道:“是的,我很快就加入了軍統,留在了上海,而且親眼目睹到了那一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我發誓要讓中國人老百姓的血不白流,要讓日本鬼子以命抵命,以血換血,當時我無論身手還是對江湖中暗殺手段的熟悉都是留在上海的軍統人員中最強的,在成功暗殺了幾個日本將領與漢奸之後,戴先生就任命我當了‘抗日鐵血鋤奸團’的副團長。”
張浩天奇道:“副團長?那團長是誰?”
呂東傑的眼神中此時卻露出了敬佩之色,道:“我們團長,是我一生中最敬佩的人,他叫做王亞樵,他不是軍統,但上海的斧頭幫就是他創立的,在我認識他之前,他已經做過了好幾次大事,被稱爲暗殺大王與民國第一殺手,居於他之下,我是心服口服。”
說到這裡,他忽然從牀頭下面拿出一本書來。
張浩天看了看書名,卻見上面寫着《我這三十年》的字樣兒。
呂東傑飛快的翻開一頁道:“這本書是沈醉寫的,當年他是軍統的高級官員,和交情不錯,我在電視看到過他寫這本書的報道,就讓獄方給我找來了,他寫的倒的確基本上符合事實,你看看這段話。”
張浩天順着他的手指看去,卻見書中記錄着這麼一段文字“世人都怕魔鬼,可魔鬼卻怕王亞樵。蔣介石一提這個人,假牙就發酸;戴笠若是聽說這個人又露面了,第一個反應就是檢查門窗是否關好。而汪精衛的肋巴骨硬是被王亞樵活活敲斷的。連上海灘超級惡霸黃金榮、杜月笙一類流氓泰斗遇上王亞樵,也得趕緊繞着道兒走。”
張浩天連看了兩遍這段文字,此時忍不住他也佩服起來,道:“厲害,厲害,這樣的人怪不得你會服他了。”
呂東傑點了點頭,將書小心翼翼的放好,這才道:“我雖然在江湖有些名氣,但比起王團長來那是遠遠不如,當時他比我大二十歲,對我非常欣賞,傳授了我許多的暗殺技巧,可說是亦師亦友,當時我們聯手在上海做了幾件大事,其中就有虹口公園爆炸案,在那一次行動中,我們不僅炸死了侵華日軍總司令白川大將,將日本外相重光葵炸成重傷,而且還槍殺了包括日租界商會會長崗村洋勇在內的十三名日本重要人物。可說是讓世界震驚,那纔是痛快,痛快啊。”
說到這裡,呂東傑的聲音提高起來,枯乾臉色也泛起了些紅潤,想來對當年這件大事至今都還在得意。
張浩天此時對他的敬佩之心也越來越強烈了,道:“老人家,你做這些事,那應該是民族英雄,後來怎麼會被關在這裡的?”
呂東傑嘆了一口氣道:“在虹口爆炸案之後,我們‘鐵血鋤奸團’的名聲已經在世界打響,不過由於王團長不是軍統的人,而且對蔣先生似乎有些不滿,戴先生就讓我們離開了他,所有的行動全權由我負責,而我跟着王團長這麼久,已經學到了許多的本事,再加上過去所學,就帶着‘鐵血鋤奸團’的成員完成了好幾個漂亮的任務,讓上海的日本人膽戰心驚了一段時間。不過到了後來,日本人投降,我們的任務就開始有了改變。”
張浩天霎時間就明白過來,道:“是不是戴笠讓你們對付共產黨?”
呂東傑點了點頭道:“不錯,我雖然也不願意打內戰,但戴先生對我有知遇之恩,他的命令,我當然要執行,所以手中也染滿了共產黨人的鮮血。”
張浩天也點頭道:“怪不得你會被關住了,不過既然是這樣,他們爲什麼不乾脆點兒槍斃了你。”
呂東傑道:“在我‘鐵血鋤奸團’的成員中,後來幾乎有一半跟着共產黨走了,其中還有幾個當上了高官,我過去對他們很好,甚至還救過其中一個人的命,他們知道我被抓之後,都紛紛來給我證明當初打日本鬼子時做的一些事,要求新政府對我從寬處理,後來新政府對我倒也留了一條生路,把我關在秦安山監獄這座專門關要犯的塔裡。只是他們知道我的手段,害怕我有一天出去會危害社會與政府,所以特別指示了獄方,務必監禁我終生,絕不能開釋……”
說到這裡,他忽然笑了起來,道:“我想所有的人都沒有想到,這塔裡關了一批又一批的要犯,直到現在快廢棄了,我還沒有死,比他們的年紀還活得大。”
張浩天聽着他雖然在笑,但語氣裡卻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無奈與悲涼,心中也是好生的黯然同情,便道:“老人家,你說讓我來有目的,還說等了幾十年,到底是什麼,如果我能夠幫忙,一定會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