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海龍道:“張浩天,你別他媽的還死不認,趙三是我爸爸最信任的人,不會亂說的,你幹掉了龐統勳,做了萬洪幫的龍頭,又幹掉了嚴開鏡和尹奇國,就是想獨霸南方,我們上海的幫會,從來沒有服過任何的外來幫會,天狼幫也一樣,你早就想下手了,對不對,我爸不見你,惹惱了你,正好給了你藉口,你親自出手,是因爲太囂張,或者是你覺得刀法好,有自信對付我爸爸的斧頭,是不是?”
此刻,所有的天狼幫徒到達了操場,而且已經有人拿來了雪亮的砍刀,在一個個的分發,至於手槍,對方沒有動用,他們自然也不會拿出來了。
聽着孫海龍罵張浩天,朱二頓時提刀站了出來,指着孫海龍的鼻子道:“姓孫的,你他媽的算什麼東西,敢對我們老闆無禮,告訴你,就憑你們這幾把爛斧頭,別說我們老闆,就是我朱二也沒有把你們放在眼裡,這裡是你們的地盤了不起嗎,好啊,我們就來試試,是你的斧頭快,還是我的刀快。”
孫海龍頓時道:“你媽的,早就聽說天狼幫有個快刀朱二拽得很,就是你這個人渣嗎,老子今天不把你大卸八塊,你也不知道爺爺的厲害。”
然而,說了這話,他並沒有立刻動手,而是讓手下分佈開來,用仇恨的目光望着張浩天與朱二,頭還向後面看了一看,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這時趙勁峰靠近了張浩天,低聲道:“浩天,在外面巡哨的兄弟打電話告訴我,現在有不少車載着人趕來,在校門外包圍,全部拿着砍刀,應該不是斧頭幫的人。我們今天可能要被上海三幫圍攻,你要小心應付,姓孫的忽然不動手了,多半是剛纔帶人動手後知道只憑斧頭幫的人對付不了我們,現在在等援兵。”
張浩天微微點頭,上前一步,雙眸凝視在那趙三的臉上,沉聲道:“趙三,北雄幫的人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說了這些嫁禍我的話,你難道不知道,得罪天狼幫,後果很嚴重嗎?”
面對着他犀利的眼神,那趙三目光中掠過一些畏懼,但立刻大聲道:“我沒有瞎說,張浩天,我昨天晚上見到的就是你,你的樣子和你的聲音,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記得。”
孫海龍瞪着他道:“我就知道你會把這事推到北雄幫的身上,那樣你就可以把事情洗得乾乾淨淨,打着幫我們報仇的旗號,讓我們去和北雄幫拼個你死我活,你好坐收漁利,是不是?”
聽着這話,張浩天只能長嘆一聲,然後道:“孫二爺,今天你一定要和我們動手嗎?”
孫海龍咬着腮幫道:“我們不會讓一個天狼幫的人出去,包括你在內。”
張浩天點了點頭道:“你低估了狼威堂的兄弟,來得太匆忙沒有等到青龍幫的宋老爺子和江海社的王老爺子調齊人馬就過來了,現在正在等他們對吧,好,我就給你一個機會,等宋老爺子和王老爺子來主持一個公道,不能讓你中了嫁禍之計。”
孫海龍“哼”了一聲,不屑他的話,但是,果然沒有下令斧頭幫徒立刻進攻,他雖然生性有些粗魯莽撞,但跟着其父從小在黑道上混,最起碼的經驗還是有的,剛纔狼威堂的人在匆忙之間就組織起有力的反擊,還有張浩天手持木棍在自己手下圍攻中縱橫披靡的情況已經讓他開始心悸,不敢獨立進攻了。
張浩天不再理他,回到了天狼幫徒之中,高雲立刻走了過來道:“老闆,現在敵人還沒有完成包圍,我們的人衝出去容易些,等三幫的人佈署好了,我們的人將非常危險。”
張浩天點頭道:“我當然知道現在衝出去能夠減少兄弟們的傷亡,可是雲哥,你想過沒有,現在我下令突圍,斧頭幫的人就會全力攔截,一場血戰不可避免,這個葉子就結得深了,這個孫海龍看樣子是個衝動莽撞的人,我暫且不和他理喻,等宋遠傑和王毅剛過來了,以他們的江湖經驗,應該感覺得出這事非常蹊蹺,或者能夠商談一下也說不一定。”
高雲也非常明白,一但和斧頭幫開戰,這筆怨仇就算結下了,狼威堂到達上海聯合各幫的目的不僅達不到,還適得其反,成爲上海各幫的仇敵,要留在這裡,只能與各幫廝殺下去,北雄幫這個高明的嫁禍江東之計就成功了,於是只得一嘆,不再言語。
大約二十來分鐘之後,就見到斧頭幫人羣中閃出一條道來,跟着走出了三人,領頭的一人,大約六十來歲左右,穿着白色的唐裝,頭髮已經有些花白了,但臉色紅潤,神采奕奕,體格也很健壯。而後面兩人都身着西服,一人五十來歲上下,身材瘦長,面目陰沉,而另一人四十多歲左右,容貌與孫海龍有幾分相似,但留着齊耳發,戴着一付金絲眼鏡,比他斯文多了。
張浩天瞧着他們,根據高雲說的一些資料,已經猜出了三人的來歷,主動上前,對着那唐裝老者一拱手道:“這位一定是青龍幫的宋老爺子。”跟着又對那身材瘦長的西服男子道:“這位應該是江海社的王老爺子。”最後對那戴着眼睛的人道:“這位和孫二爺長得如此像,不用說是孫大爺了。”
報出了三人的姓名,他露出了笑容,道:“真是幸會幸會。”
這時,那孫海龍走過去,指着張浩天道:“宋叔,王叔,大哥,趙三指證了,昨晚帶頭殺死我爸的就是他,沒有錯的。 我們的人都到了,那就解決掉這些天狼幫的狼崽子吧。”
那三人一穿出人羣,六隻眼睛就盯在了張浩天的身上,見到他身處危境卻威武不羣,有着淵停嶽峙的氣度,目光都閃着讚賞之色,而那戴着眼鏡的男子立刻喝道:“二弟,這事還沒有搞清楚,千萬不要衝動,明白嗎?”
那孫海龍頓時大聲道:“什麼還沒有搞清楚,明明就是這小子下的手,爸不能白死,我要他和他的手下全部給爸陪葬。”
那戴着眼鏡的男子看起來斯文,但聽着孫海龍這話,臉色一沉,露出了堅毅之氣,叱道:“住嘴,爸爸的仇,我也想報,但不能中了敵人的奸計,你記住,我是你大哥,也是現在斧頭幫的當家人,這裡還輪不到你說話。”
被大哥如此喝叱,孫海龍果然不說話了,但臉色岔憤,顯然心裡非常不服這位大哥。
此刻,那年紀最大的青龍幫幫主宋遠傑卻上前一步,向張浩天拱了拱手,算是還了禮,然後道:“早就聽說張幫主是百年來黑道上罕有的青年俊傑,今日一見,的確是傳言不虛,海龍是我的世侄,爲人爽直,但有些衝動,若有冒犯張幫主的地方,還請海涵。”
見到這宋遠傑對自己如此客氣,張浩天就知道今日之戰可以避免,當下道:“宋大爺,我本來誠心想見三位幫主一面,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也是深感遺憾,你若是相信我的話,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孫幫主的事情,絕對不是我做的,不過信不信也由你。”
宋遠傑嘆息一聲道:“張幫主,今日之事,我和王幫主及孫賢侄已經商量過了,你可想聽聽我們的意思。”
張浩天微笑道:“當然,只希望三位不要中了敵人的奸計。”
宋遠傑繼續道:“江湖上一向有南浩天,北凌龍之說,將你們比爲當世兩大黑道梟雄,而縱觀你們這些年的經歷行爲,絕對都有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的野心,南北雙雄,又年青氣盛,終不可避免相爭的一天,而這一天顯然已經到來,北雄幫攻下江浙六市,是想要上海,你派出狼威堂來,想爭的也是這塊地盤,說實話,你們任何一個,我們上海幫會的人都信不過,孫幫主之死,無疑和你們二人其中之一有關,若是你做的,但仍留在上海不走,等着我們圍攻,似乎有違常理,但是,我們也不能排除趙三的話是真的,孫幫主確然是死在你的刀下,而你不走,正是要讓我們認爲此事是北雄幫在嫁禍,與你聯合起來對付陳凌龍,達到你本來無法達到的目的。”
聽着宋遠傑的分析,張浩天也不得不佩服他思索周密,把兩種可能性都想到了,便點了點頭道:“不錯,無論如何,這件事我似乎脫不了干係了,宋大爺,那你們準備選擇信我還是不信呢?”
宋遠傑搖了搖頭道:“這件事很難,我們既不能選擇信,也不能選擇不信,張幫主,我想你聽我一個建議,不知可否?”
張浩天點頭道:“好,請宋大爺明示。”
宋遠傑立刻道:“張幫主掌握着萬洪與天狼兩幫,南方之地絕對無人匹敵,我們這些小幫會,也沒有膽子和張幫主你爲敵,只是想請你帶着手下的兄弟退出上海,並且承諾永不插手上海之事,那麼,無論孫幫主的死是不是你做的,我們都不再追究,你看如何?”
張浩天沉默良久,忽然一點頭道:“好,宋幫主,我可以帶着兄弟們退出上海,但是,絕不會承諾永不插手上海之事,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只要北雄幫不進來,天狼幫徒再不入上海。”
宋遠傑聞言,老臉似乎一鬆,連忙道:“張幫主一言九鼎,而且這麼多的兄弟聽見了,諒不會失言,好,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我們的人先撤走了,以示誠意。”
說着就揮了揮手,孫家老大便大聲下令斧頭幫的人撤離,跟着卻走到了張浩天面前,注視着他道:“張幫主,我父親的死,如果有一天查出是你乾的,我孫志豪對天發誓,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必報此仇。”
張浩天見他比自己矮一個頭,身形又甚是斯文,但說的話卻頗有份量,便讚許的點了點頭道:“這事肯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也希望你能夠找到真兇。”
孫志豪沒有再說,就要轉身離去,張浩天卻叫住他道:“孫大哥,我想問問,你們現在這個斧頭幫與過去上海灘王亞樵創立的斧頭幫有什麼關係?”
孫志豪望着他道:“我的曾爺爺是王幫主手下的一名小弟,王亞樵幫主被暗殺身亡後,他常常把王幫主的故事進給我爺爺聽,而後來我爺爺混出了些名堂,追思先人,就重新成立了斧頭幫,可惜再無法重現當日之威。”
張浩天又一點頭道:“原來是這樣,那麼說起來我們來有些淵源,我的師父曾經是鐵血鋤奸團的副團長,是王幫主最好的朋友,也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在我習藝的時候,常常給我講王幫主的故事,可以說,他一直是我心目中的偶像。”
孫志豪聞言,臉上露出了不悅之色,道:“張幫主的意思是說輩分比我要高三輩了,不知有什麼指教?”
張浩天正色道:“指教不敢,但我只知道,王幫主一生行俠仗義,爲國爲民,是一個讓人敬仰的民族大英雄,而他當年成立斧頭幫的目的,只是想聯合一些窮兄弟不受欺負,然後暗殺日寇與漢奸。斧頭幫的威名也傳遍全國,可是現在貴幫的所作所爲似乎與當年王幫主所創的斧頭幫有些背道而馳,要想重現當日之威,只怕極難。”
說到這裡,他繼續道:“孫兄,我看你是條漢子,纔會說這些話,希望你好好想一想。”
孫志豪默默瞥了他一眼,仍然沒有說話,卻轉身離去了。
此刻,趙勁峰走到了張浩天的身邊,道:“浩天,你真打算撤離上海嗎?”
張浩天點了點頭,道:“我們都以爲北雄幫還沒有到達上海,其實錯了,他們早就來了,而且已經有了安排,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陳凌龍的掌握之中,如果不退出去,他必然還有後着,上海三幫只會成爲我們的敵人,而不是盟友。”
趙勁峰道:“都說陳凌龍狂傲氣盛,做事狠辣,想不到如此狡滑,居然給我們來了這麼一手。”
張浩天擡着頭,仰望着這時正冉冉升起的一輪紅日,嘴角漸漸的泛起了微笑,道:“陳凌龍能夠統一北方,在道上有如此大的名氣,更有圖謀南北霸主之心,豈會只是一個有勇無謀的人,這一次,我總算遇到了真正的對手,希望能夠痛痛快快的和他鬥一場,也不虛此生。”
趙勁峰立刻道:“你過去沒有掌握萬洪幫,天狼幫也沒有發展起來,可是那麼多的黑道梟雄都輸在你手裡,以我看來,陳凌龍名氣再大,北雄幫實力再強,最終還是要臣服在你的腳下,張浩天才將是真正的黑道之王。”
張浩天雖然還是在笑,不過那是一種面臨強敵毫不畏懼的自信,他心裡深深的知道,無論是趙勁峰,還是高雲朱二,甚至包括他自己,都沒有勝陳凌龍,勝北雄幫的把握,南北之爭,將是一場慘烈的硬仗,不管哪一方獲得最後的勝利,都會付出巨大的代價。
這一刻,朝陽如血,泅染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