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險爲夷
進入看守所的第五天上午,犯人們都做工去了,只有張浩天在彌補昨晚的睡眠,楊成武開門進來了,見到張浩天還趟在牀上睡覺,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走到牀邊大聲道:“張浩天,你的家屬和律師來了,快跟我出去一趟。”
張浩天即使是在睡覺,也一直是很警覺的,鐵門一響,他就知道有人進來了,聽着楊成武的話,心中一喜,從牀上坐起,然後就穿上鞋子,跟着他出去了。
下了樓,穿過關押區,便到了辦公樓,直接從底樓後面的一道門進去,便見到一間二十多來平方的屋子,中間是用玻璃隔離起來的,只露出一個小窗,而外面坐着的,除了小薇之外,還有兩個中年男子,卻是“工友維權部”的最有能力的兩個律師,分別叫做馮友良與潘柏斌,過去是萬洪幫的人,但沒有什麼職位,如今已經秘密加入了天狼幫。
小薇正在焦急的等待着,見到張浩天,立刻激動得站了起來道:“表哥,表哥,你沒事吧?”
張浩天知道在看守所的首次會見只有親屬才能夠進來,便順着她的話道:“表妹,放心,我沒什麼事。”
瞧着張浩天氣色還不錯,小薇的神情平靜了些,這才重新坐了下來,但一雙秀眸,一直沒有離開過他。
見到張浩天坐了下去,楊成武便道:“張浩天,你可以接受律師的詢問,但不許患供,聽清楚沒有。”
張浩天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楊成武就坐在了他的身邊監聽。
此刻小薇穿過小窗,抓住了他的手道:“表哥,你放心,你受的冤枉,大家都是明白的,水產品市場的人更是爲你報不平,前兩天所有的人連生意都不做了,就等着給你能夠無罪釋放,市民們買不到水產品,個個都埋怨,鬧到了市裡,還是市長親自出面,說一定會調查清楚,給你一個公道,大家才重新開鋪的,現在市裡已經派人去了‘天宏水產品發展有限公司’和各個供貨商與商戶那裡調查你有沒有做欺行霸市的事情,相信很快就會還你清白的。”
罷市的事情是張浩天吩咐何老大通知大家的,他心裡當然清楚如果整個s市水產品市場關門兩三天會有什麼樣的局面,當下“嗯”了一聲,道:“表妹,有一件事你幫我辦一下。”
小薇趕緊道:“好啊,是什麼事?”
張浩天道:“我有一個乾妹妹,本來託我辦一件重要的事,而且囑咐過我這幾天回話,可是我進了這裡,事情是幫她辦不成了,你替我告訴她一聲,就說我被抓到看守所裡來了,她肯定會理解的,這是她的手機號碼,你好好的記住,出去就馬上打給她。”
說了這話之後,他就把羅莎兒的手機號碼告訴了小薇,而小薇雖然沒有聽他提過什麼“乾妹妹”,但知道這肯定非常要緊,連忙用心的記住了。
和小薇聊了一陣之後,張浩天就開始和馮友良與潘柏斌兩位律師交談,商量自己的案情,兩位律師都對張浩天能夠無罪釋放有信心,不過沒有談多久,就在楊成武的催促下結束了會談。
重新回到3311監室,他也沒有什麼睡意了,便去幫着做絨毛玩具,心中是一片平靜,有水產品市場的人替自己說話,又有羅莎兒那邊的關係,這件事不會成爲他的致命傷,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夠走出看守所的。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間,張浩天仍然微閉着眼,警惕有可能突發的情況,三幫主要對付他,在看守所裡無疑是一個好地方,目前雖然看起來沒有什麼事,但他不會放鬆防備。
監室裡是不關燈的,室內的鼾聲此起彼伏,大約到了凌晨兩點鐘左右,張浩天就聽到睡在自己對面的鄭祥在低喚他道:“天哥,天哥,你睡着沒有,我睡不着,能不能和你聊聊?”
這幾天,張浩天也瞭解到鄭祥的爲人,這個人對獄警和自己非常的巴結,但對一般的犯人動輒呼來喚去,拳打腳踢,犯人們都很怕他,是個典型的欺軟怕硬之輩,對這種人,他當然不會有什麼語言,聽他說話,也懶得去理,只是微閉着眼,看樣子像是睡着了。
然而,就在這時,他看見鄭祥伸出了手,揮了幾揮,霎時之間,幾個人影悄無聲息的從牀上躥了起來,在慢慢的向自己靠近。
瞧着鄭祥也悄悄的起了身,在這一瞬間,張浩天就明白了過來,他的猜測並沒有錯,3311室裡的確有三聯幫的人,而爲首的,竟然就是看起來一直對他畢恭畢敬的鄭祥。這幾天外面的形勢對他無罪釋放有利,多半是鄭祥接到了通知,要立刻下手了。
隨着幾人的悄悄逼近,他已經看着更清楚,除了鄭祥之外,另外還有四個人,而鄭祥手裡還拿着一根尖尖的物事,卻是一塊刀片。
心中冷笑,張浩天雙眼微露一條眼縫凝神準備着,此刻鄭祥已經拿着刀片走到他的牀頭一方,而另外四人站在了牀側。顯然,他們的意圖是先由四人按住自己,然後由鄭祥用刀片割破他的喉嚨,他甚至可以斷定,這些人已經弄壞了監室的攝像頭,或者獄警的監控室有他們的自己人,真要是殺死了自己,也絕不會留下任何的證據,而同室的人就算看見了,誰又敢說出來。
此刻只見到鄭祥又揮了揮手,自然是馬上動手的信號,而那四人的手一起伸了出來,就要把他死死按住。
然而,還沒有等這些人的手伸下來,張浩天已經動了,他將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猛的一掀,一下子罩在了那四人的頭上,跟着一腳朝中間一人踹去,那四人連着被子一下子就滾倒在地,被踹中那人更是痛得“哎喲”的大叫了一聲。
那鄭祥站在牀頭,哪裡想到看起來睡得正熟的張浩天會忽然出手,驚得一下子愣住了,但很快反應過來,轉身想跑,但張浩天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向牀上一帶一拖,鄭祥立刻身不由己的撲倒在牀上,被張浩天在腰上重重一擊,頓時像蝦米一樣踡曲起來,嘴裡不停的叫喚。
那四名讓張浩天用被子蓋住頭弄倒的犯人站起三個,吼叫着向張浩天衝去,此時的張浩天除了“王家刀法”之外,更學會了真傳洪拳,近身搏鬥的能力大增,雙手手掌前屈,呈鷹爪之形,準確無誤的抓住了最前面兩人的右手腕,向上一扭,兩人的右手腕已經錯位,然後殺豬般的大叫起來。
另外一人見到張浩天如此神勇,那裡還敢上前,轉身就要跑,但被張浩天上前一腳踹在背心,頭重腳輕的摔了下去,聽到“咚”的一聲悶響,額頭撞在了水泥地上,只是連痛都沒有叫一聲,不過一動不動,卻是昏暈了過去。
這時候,監室裡的犯人紛紛從睡夢中驚醒,全都大聲的叫嚷着從牀上下來,室裡亂成一團,而這聲音傳到了外面,立刻有尖銳的鳴笛聲開始響起,想來是走廊盡頭值班的獄警聽到聲音不對,按響了警笛。
知道獄警很快就會進來了,張浩天卻一把抓起那腰部受了重擊,還在牀上翻滾的鄭祥,一隻手已經叉在他的脖子上,厲聲道:“說,是誰指使你的。”
那鄭祥只覺脖子便如有一支鐵鉗在收緊,自己再也無法呼吸,片刻間就翻起了白眼兒,掙扎着道:“天……天哥,不關……不關我的事,我是……我是義和堂的……的人,是接到幫裡……幫裡的命令才向你……向你動手的。”
雖然算到只有三聯幫纔會致自己於死命,但現在再次確定,張浩天還是充滿了惱怒,一拳打在他的面門,便見到鄭祥的臉上立刻開了大紅花,鼻腔裡,嘴裡全都噴出血來,連門牙也掉了兩顆,捂着臉在牀上翻滾着。
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跟着3311室的鐵門被打開,五六個拿着電警棍的獄警衝了進來,大聲的吼道:“蹲下,蹲下,全部抱着頭給我蹲在牀下。”
聽着吼聲,其餘的犯人連忙都蹲在自己鋪位的下方,而張浩天則坐在自己的牀上,雖然沒有監控鏡頭,但對方五人對付他一個,鄭祥拿的那塊刀片更是有他的指紋,就能夠說明問題了。
很快,幾名獄警過來,張浩天立刻說了情況。
獄警也沒有多問,見到鄭祥倒在牀上一臉是血的呻吟,兩個被扭斷手腕的犯人在不停的叫喚,而還有一個捂着肚子沒起身,地上則躺着一個滿頭是血一動不動的,連忙打電話向領導彙報,跟着就帶走幾人調查。
張浩天被帶到了四樓的一間隔離室裡,大約一個小時之後,便見到看守所的指導員朱銳走了進來,向他詢問今晚發生的情況,張浩天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而且再次要求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
在進來之前,朱銳已經瞭解到一些情況,室內的監控設備被全部破壞,而負責監控室的警察卻在這段時間湊巧因事離崗,這當然絕不是偶然的,而張浩天是商會的常委,還是s市的十大慈善企業家,前幾天水產品市場的商戶罷市,市委正在調查,要是他死在看守所裡,無疑將引起更大的麻煩,所有的分管領導都脫不了關係,當然也包括他自己在內。
對於同僚們和黑道的關係朱銳是一清二楚,只是也沒有多事去揭發出來,但現在這事要是處理得不好必然會影響到自己,那是絕不能大意的,在和張浩天談了話之後,朱銳就做出了一個決定,仍然將張浩天關押到五樓的獨立監室去,但由他指定信得過的獄警去負責,至於食物與飲水,都要由這名獄警當着張浩天的面試過了再給他吃,
仍然回到了五樓剛來時着的那間監室,一切由一名叫盧漢龍的獄警負責,這名獄警遵守朱銳的吩咐,親自送飯過來,而且當着張浩天的面吃下幾口這纔拿給他,儘管是這樣,張浩天還是儘量讓自己少吃,卻是擔心有人用慢性毒藥投毒,就算有人試吃,也是難防的。
然而,這樣的日子只過了三天,這天下午,朱銳就開門走了進來,瞥了一眼桌上還剩着的飯菜,便望着張浩天用很和善的聲音道:“張總,跟我來吧,你可以出去了,由我來給你辦手續。”
雖然有信心自己能夠無罪釋放,但沒想到會這麼快,張浩天也愣了一愣,但立刻就站起身來,跟着他走了出去。
到了看守所的辦公大樓去辦手續,張浩天這才知道,放自己的批文居然還沒有下來,所有的手續都是由朱銳簽字辦的,甚至自己進來時的物品也不用親自去,朱銳吩咐一名獄警去取,然後帶着他到了指導員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張浩天就坐在了沙發上,笑着道:“朱指導,我被抓得突然,放得也突然,好像手續上有些不對吧。”
朱銳望着他,微微一笑,從桌上拿起了一張報紙過來遞到他的手上,指了指其中的一處地方道:“張總,你的能量大得很啊,我想不佩服都不行。”
張浩天順着他的手指望去,頓時看到了一則新聞,標題霍然是“青年慈善家看守所遇刺,引發打工仔市政門前抗議”,內容卻是說自己在看守所差點被人殺死,傳到了受過“工友維權部”幫助的打工仔耳朵裡,竟然聚集了兩千多人到市府抗議,要求釋放張浩天。而在文章的後面,卻提到水產品市場的商戶已經再次罷市,同樣的要求馬上釋放他。
在文章的最後,則附了記者的一個秘密調查,通過一些普通漁民,水產養殖戶及商戶的話來證明張浩天有沒有欺行霸市,甚至還列出了一個對比數據,明顯的可以看得出這些人的收入在“天宏水產品發展有限公司”成立後不僅沒有降,利潤卻增加了兩成左右。而且特別提到由他當會長的“水產品行業互助協會”不僅扶助弱者,還組織人去外省考察學習先進的打撈及養殖技術,對s市水產品行業的發展將起到重要作用,而市民們也能夠吃到更便宜更豐富的水產品,
這份文章是屬於黨報,其權威性當然不言而喻,張浩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小薇叫人弄出來的,便笑了笑道:“想不到這些工友會出面替我申冤,其實我還做得很不夠。”
朱銳凝視着他好一陣,似乎想說什麼,但又在猶豫該不該說,過了一陣,終於道:“張總,你的事其實我也知道一些,大家對你口碑都很不錯,希望你出去之後,記住這些人幫過你,好好的想一想該怎麼走自己的路。”
張浩天明白他是想提醒自己向善,笑了笑道:“放心,朱指導,我也不想再進你這裡,會好好走路的。”
以朱銳的身份,這些事當然不能說得太多,便轉過了話題道:“我還聽說了一件事,你的事好像傳到省領導那裡去了,他打電話把分管司法的副市長大罵了一頓,讓他對有貢獻的企業家要保護,不能聽信傳言,要維持s市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所以副市長打電話要求看守所立刻放人,手續後面再補,張總,你真是手眼通天啊,難怪有這麼大的成就。”
張浩天當然知道是小薇給羅莎兒打的電話起了作用,卻故意裝着不知道,笑着道:“什麼手眼通天,可能是s市水產品市場的罷工和打工仔抗議引起了省領導的注意吧,要是調查出來我真有問題,這位副市長也是不會打電話讓你立刻放人的。”
朱銳是個心頭有數的警察,也笑了笑道:“行啦,總之你現在沒什麼事了,回去讓水產品市場的人恢復正常經營吧,我老婆前兩天買不到魚吃,埋怨得像什麼似的,還說商鋪的人都在幫你說好話,而且作爲普通市民來講,現在水產品的價格並沒有漲,而且品種更豐富了,你不可能有什麼欺行霸市的行爲。民心如此,就算是沒有省領導出面,你遲早也是要無罪出去的。”
正說着話,一名獄警就敲門進來了,卻是將張浩天入獄時的衣物全部交給了他,而張浩天簽了字之後,在朱銳的辦公室換了衣服,然後由他親自開車,送到了天宏山莊。
到了天宏山莊的門口,朱銳就把車停下了,張浩天知道他不想和自己結交得太深,也不過多的挽留,便揮手而別,不過心中卻盤算着讓人經常給他家送一些好的水產品去,這樣並不算受賄,朱銳多半會收下,他也不會讓朱銳辦多大的事,只是平時要是有兄弟進去了,多一個照應也好,要在道上混,各方面的關係都是要的。
走進了天宏山莊的大門,立刻就有天狼幫的手下看見,驚喜的叫喊起來,張浩天便一路向他們點頭示意,然後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聽說張浩天被無罪釋放了的消息,還沒有一個小時,所有的頭領都聚集在一起,張浩天便讓大家進入會議室開會。
當坐定之後,從張浩天被無罪釋放的喜悅中平靜下來,所有的人都對三聯幫在獄中向張浩天下毒手的事情義憤填膺,紛紛要求報復。
這一次,張浩天沒有勸大家冷靜了,因爲他心裡非常的清楚,世界上很多的事情是你退一寸,別人就進一尺,再讓三聯幫這樣爲所欲爲下去,他們還會違背道上的規矩,做出陰險害人的事情,下手的對象除了自己,甚至會包括他手下的兄弟,他曾經讓白智華給三幫主帶過話去,警告他不要在背後玩什麼花樣兒,但是那三幫主顯然是沒有聽的,那麼,他只有以牙還牙,讓三聯幫也無法安寧了。
雖然有計劃,但這件事和他動用的人都是秘密,張浩天並沒有說出來,只是讓大家小心提防,出門的時候多帶幾個兄弟跟着。
結束會議之後,等到衆人散去,張浩天就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拔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手機裡響了一陣之後,就傳來了一個男子的聲音道:“天哥,好久沒有接到你的電話。”
這個人,正是還在c市做射擊教練的朱靖,當初兩人有過約定,當張浩天需要他時,他會聽從張浩天的命令去扣動板機。而張浩天雖然沒有回去,但每月會讓上官玉梅打一筆錢到他的帳上,作爲他跟自己的薪水,現在是用得着的時候了。
當下張浩天毫不猶豫的道:“是,阿靖,我需要你的槍,你準備好沒有?”
朱靖聽着,用很平靜的語氣道:“已經準備好幾年了,天哥,我不會給你掉鏈子的。”
張浩天上次回c市見到朱靖時就感覺到他非常成熟了,心中倒是放心,聽着他的話,就立刻道:“好,阿靖,你收拾一下,馬上趕到s市來,來了再給我打電話。”
朱靖也沒有多問,“嗯”了一聲,就掛斷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