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日邁也看出了木缸底有問題,見張浩天跳出,不等他吩咐,便大聲道:“快把這木缸移開。”
四名塔塔羅部戰士過來,很快就把木缸移到了一邊,而地面上仍然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張浩天下令繼續倒水,當兩桶水倒了下去,就見到水快速的浸了下去,當他蹲下身子,拂去了地面上的塵屑,頓時看到了四條細線構成了一個大約半米的正方形,顯然是一張地蓋,他抽出彎刀敲了敲,裡面發出了清脆的聲音,明顯與別處不同。
所有的人此時都知道下面是一個地洞了,而地洞裡面,無疑藏着的就是阿爾敦愣及其家人,個個露出了興奮之色,而齊日邁便讓人去找大鐵錘來,將這地蓋砸開。
二十分鐘之後,一名膀圓腰粗的塔塔羅部戰士便槓來了一個大鐵錘,走到了那地蓋之上,大吼一聲,狠狠的砸了下去,三錘之後,地蓋就出現了裂紋,那戰士又連擊幾錘,只聽得“譁拉”一聲,地蓋陷下去一處,露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來。
那戰士還要再擊幾錘,將整個地洞口徹底打開,就在這時,一聲清脆的槍聲響起,那戰士胸口忽然間迸出了鮮血,跟着撲倒在地,竟是被地洞裡面射出的子彈擊中了。
幾名塔塔羅部戰士趕緊將那人擡走緊急包紮,而更多的人,則提着馬槍向着洞口“砰砰”的一陣亂射,那洞口頓時安靜下來。
張浩天讓人揀起鐵錘,換了個方向,繼續砸那石蓋,沒一會兒,整個石蓋被砸碎,半米寬的地洞口就全部露了出來,此時地洞裡又有子彈射出,但塔塔羅部戰士早有準備,及時的閃到了一邊,並沒有讓子彈擊中。
此刻,張浩天走到了地洞上方的安全位置,大聲道:“阿爾敦愣,你這個惡魔,再也逃不掉了,我父母與塔塔羅部兩萬多人的仇,今日也該了結,如果出來投降,你的家人,我會考慮給他們一個全屍。”
地洞裡沉寂着,過了好一陣,才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道:“哈丹巴特爾,你是個雜種,就算你羸了我,仍然還是一個雜種,不配做蒙古最尊貴的人,我纔是真正的蒙古之王,孛延部的王族,也沒有投降的懦夫,政府的部隊就要到了,你殺不了我的。”
這時已經旭日東昇,彩霞滿天,張浩天當然知道,接替格格木的蒙古軍隊很快就要到達,而地洞只容得下一個人進出,要進去抓他的確不容易,靜默的思索一會兒,吩咐了一聲,數十名塔塔羅部戰士立刻離開,但沒一會兒便回來了,在他們的手上,全部捧着從軍營別處蒙古包上撕下來的幹牛皮與布條,另外還有人擡來了燃油。
用不着張浩天再下令,戰士們便將幹牛皮與布條浸進了燃油裡,然後紛紛向洞裡扔去,濃煙之中,很快就傳來了男女的咳嗽聲,顯然裡面的人被煙燻得厲害。
張浩天嘴裡露出了冷冷的笑容,他知道,哈日瑙海並沒有亂說,巴達託塔城的地底必然是很堅硬的,否則這麼多年來,謹慎小心的阿爾敦愣早就挖出地道通往城外了,所以,就算是他挖出了地窖,裡面的結構也不會複雜,而通風設施若是太差,是擋不住濃煙的。
地洞裡的咳嗽聲還在不停的傳來,而在二十米遠的一個蒙古包裡,開始冒出了一縷青煙,張浩天大步走了過去,卻見冒煙的地方是帳中的暖爐,中間是空的,露出的洞只比拳頭約大一點,顯然,地洞裡就是利用這個暖爐做通風孔,這樣的通風孔,只要地洞里人多了,必然會呼吸困難,更不可能排散濃煙了。
張浩天的手揮了揮,立刻有人去拿了布團來,將那暖爐的洞全部堵上,讓一縷煙都冒不上來。
重新回到了地道口,裡面傳來的咳嗽聲已經越來越痛苦,跟着有人道:“別……點火了,我投……投降。”
隨着這聲音,立刻有人喝道:“慶格爾泰,你……你說什麼,不許……投降,不許……”
剛纔叫着投降的那人又道:“巴顏德勒黑,父王平……平時最……寵信……信你,我算……算什麼,要死,你……你陪着他……他死好了。”
跟着又有人道:“我……我也不想死,父王本來……本來就偏心,我們去……去求哈丹……哈丹巴特爾王爺,求他放……放過我們,我們願……願意忠誠他。”
聽到這裡,張浩天明白,是阿爾敦愣的幾個兒子內鬨起來,慶格爾泰是阿爾敦愣的大兒子,而巴顏德勒黑則是他的六兒子,此人與自己交過手,倒也不失是一條漢子,而且蒙古向有家產傳幼不傳長的習俗,阿爾敦愣偏心也在情理之中,不過他其餘的兒子想來是不服的,平時積壓在心中,在現在這種生死關頭卻爆發出來了。
地道里的人一邊咳嗽一邊吵鬧着,但是,卻越來越無力了,顯然濃煙已經快讓他們窒息,就在這時,地道里卻傳來了一個徹斯底裡的聲音道:“哈丹巴特爾,這一次算你羸了,我到了天堂,會來找你的。”
就在這聲音之後,忽然幾聲巨響傳來,站在那地道口外緣也能夠感覺到熱浪撲面,而在巨響之後,地道里一片寂靜,咳嗽聲,吵鬧聲,全部消失了。
所有的人都聽出了剛纔那巨大的聲響是手榴彈發出的,而且顯然不止一枚,無疑,阿爾敦愣在絕望中選擇了自殺,不僅炸死了自己,也炸死了全部的親人。
不再往地道里扔火,二十米外的通風孔也打開了,等煙霧消淡了些後,幾名塔塔羅部戰士就用浸溼的布捂着鼻子下去了,十分鐘之後,便見到一人鑽出來,向張浩天稟告道:“王爺,地道里的人全部炸死了,情況很慘,根本分不清誰是阿爾敦愣,也數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張浩天想像得到裡面血肉模糊,殘肢斷臂的場面,點了點頭,心情輕鬆下來,卻仍然有些遺憾,畢竟阿爾敦愣並不是他手刃而亡的,而且也讓他死得太痛快了。
微一思索,張浩天便把進入地道的塔塔羅部戰士喊了上來,叫來了一名百夫長,讓他用石塊將整個地道封起來,算是給孛延部王族留了一個葬身之地。
終於殺死了阿爾敦愣,戰士們自然個個興高采烈,不停的發出歡呼聲,卻聽着齊日邁在自己身後喃喃的道:“奇怪,奇怪。”張浩天忍不住道:“你奇怪什麼?”
齊日邁一指那木製的水缸道:“這傢伙裝上水重得很,不是說只有巴音上尉一個人看着阿爾敦愣他們進去的嗎,他後來是怎麼移動這水缸的。”
張浩天微微一笑道:“這還不簡單,這地道並不深,而且通風不好,阿爾敦愣是不會讓外人進去的,所以隨他來的侍衛並沒有進來,而是將水缸移到原位之後,牽着所有的馬出軍營去了。這樣的設置,真是非常隱敝,如果不是那些水暴露了他們的行蹤,我們絕對是找不到的。而這個地窖,應該也是早打好的,只是讓125加強連的人住在這裡罷了。”
齊日邁這才明白過來,笑着摸了摸頭,望着張浩天的眼神充滿了佩服,道:“王爺,還是你厲害,要是換上了我,一定不會注意到水有什麼問題。”
張浩天微微一笑道:“我也是無意中發現的,這就叫做冥冥中自有天意吧,阿爾敦愣惡貫滿盈,這也是他的報應。”
齊日邁點了點頭,然後道:“王爺,你剛纔聽到阿爾敦愣臨死前說的話嗎,他說死後到天堂會找你,呸,像他那樣的人,也配上天堂,我看到連地獄都不會收他,只能做一個孤魂野鬼。”
然而,這一次,張浩天並沒有笑,如果這個世上真有天堂,阿爾敦愣的確是不能去的,可是自己呢,自己能去嗎,在他的手裡,同樣沾滿了血腥,同樣有許多無辜的生命死於他的命令之下,自己是善是惡,有時候連他也分不清楚。
正準備騎馬到廣場去,對講機裡就傳來了格格木的聲音道:“王爺,王爺,你聽見了嗎,第七團的人已經到了。”
張浩天立刻拿起對講機道:“格格木,你仔細聽着,阿爾敦愣與孛延部所有的王族成員都已經解決,現在我們說什麼都可以了,你要一口咬定海力上校被阿爾敦愣派人所殺,花不魯赤中尉冒險出城通知了我們。”
聽到阿爾敦愣已死,對講機裡的格格木發出了興奮的聲音道:“阿爾敦愣死了,太好了,王爺,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不過花不魯赤那邊怎麼辦,他會答應給我們作證嗎?”
張浩天道:“阿爾敦愣和孛延部的王族成員全部死亡,塔塔羅部已經完全奪回了王族的領導權,我會給花不魯赤極大的好處,他會權衡利弊的,問題不會太大,你只管和七團的人辦交接,後面的事情由我來處理。”
格格木答應着,便結束了通話,而張浩天立刻又拿起了對講機,呼通了廣場上的嘎爾迪,讓他立即找到當晚在海力上校軍營前值班的士兵,務必把他們收買,證明在海力上校臨死前,曾經有阿爾敦愣派的人在內。
放下對講機,已經出了軍營,卻見巴音上尉還在外面坐着,旁邊站着幾名塔塔羅部戰士,他立刻吩咐將巴音上尉送到廣場去。
縱馬在街道上馳騁,大約十幾分鍾後,張浩天便到達了廣場,卻見原來掛在木架上的頭顱已經全部被取下來了,在數千塔塔羅部戰士的環圍之下,一萬餘名孛延部人聚集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坐或站,有的表情呆板,有的在竊竊私語,但眼神中都透着惶恐,顯然在擔心着自己的未來。
沒有猶豫,張浩天直接騎馬穿過了人羣,然後一躍下馬,大步到了過去用來砍頭的那個高臺上,環視了一下臺下的孛延部人,見到所有坐在地上的孛延部人都站了起來,便大聲道:“孛延部的屬民們,我是塔塔羅王哈丹巴特爾,你們聽着,阿爾敦愣陰謀刺殺海力上校,事情敗露後,見到塔塔羅部進城,已經和所有的王族成員用手榴彈自殺身亡,他對你們的統治,已經徹底結束了,而聖陵禁區的戰爭,也徹底結束了。你們之中,雖然有人也參與了當年屠殺塔塔羅部人的行動,但是,我願意捐棄舊怨,永不追究。大家如果願意歸附塔塔羅部,那麼,我將發誓,給你們過去從未有過的幸福,讓這片淨土安寧和平,讓我們世世代代守護聖祖的靈魂,讓我們的女兒像盛開的格桑花一樣美麗,讓我們的兒子像展翅的雄鷹一樣健壯,讓所有的一切恐懼與仇恨,都在今天成爲過去。而如果你們不願意再留在這裡,我會送你們到木倫去,交給政府安排。”
說到這裡,他又高聲道:“現在,你們必須做出選擇了。”
他的話音剛落,人羣裡就傳出了一個女人尖銳的聲音道:“阿爾敦愣從來沒有真正關心我們,只當我們是他身子下的馬,鞭子下的羊,他不是一個好王爺,哈丹巴特爾王爺,我相信你的話,願意跟着你。”
張浩天覓聲望去,頓時見到,人羣中說話的女人正是齊婭,她此時已經朝着自己跪下來了,而在旁邊,還跪着一個男人和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自然是她的丈夫與兒子。
隨着齊婭一家的下跪,廣場上的孛延部人面面相覷,但很快又陸陸續續跪下了一些,五分鐘之後,已經跪下了一大部分,只有兩三千人依然站着。
張浩天遵守承諾,並沒有去爲難這些站着的人,而是命令哈日瑙海派人分別陪着這些人回到家中收拾東西,在用過午餐後,便送他們到木倫去。
走下了高臺,嘎爾迪已經到了他的身邊,道:“王爺,在海力上校營帳外值守的六名士兵我都找到了,答應給他們每人兩百萬圖格里克,他們願意作證是阿爾敦愣派人殺死的海力上校,而且還說海力上校臨死最後一句話就是說殺死他的人是阿爾敦愣指使的。”
這幾名士兵答應作證,張浩天並沒有感到意外,嘴角露出了笑容,道:“你去告訴他們,是他們把這事告訴了花不魯赤中尉,花不魯赤中尉纔出城來通知我們。”
嘎爾迪立刻道:“沒問題,只要肯給錢,我們怎麼教,他們就會怎麼說。”
張浩天點了點頭,心中一片輕鬆,這就是除掉了阿爾敦愣與其他孛延部王室成員的好處,只要沒有人加價,別說兩百萬圖格里克,就算一百萬他們也會答應的,畢竟這事死無對證,大家串通,根本冒不了什麼險。
想到一事,他立刻道:“嘎爾迪,過去出賣了塔塔羅部,打開了城門的叛徒那木日找到沒有。”
嘎爾迪咬着牙搖頭道:“我問過了,就在阿爾敦愣第二次攻打瑪木山谷無功而返後,那個狗日的就悄悄的帶着家人溜出了巴達託塔城,不知去向了。”
張浩天沒有說話,心中發誓無論如何都要抓住這個帶給塔塔羅部災難的元兇之一。這時,他看見了周雪曼也到了廣場,此時正在安排給一些老人與小孩送水送奶,正要過去,但腰間的對講機裡忽然傳來了南城門那邊的希都日古的呼叫:“王爺,王爺,蒙古第二軍七團的人要強行進城,你看怎麼辦?”
想不到七團直抵巴達託塔城,而格格木並沒有向自己通報,張浩天心中一愣,頓時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但知道如果強行攔阻,後果堪憂,便道:“希都日古,你告訴他們,我馬上出城和他們的指揮官見面,用不着他們進城來。”
說了這話,他便放下了對講機,帶着齊日邁等數十名侍衛翻身上馬,向南城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