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天捧着這盒子,只見約有二十釐米高,應該是白銀所鑄,而盒蓋上的鎖已經沒了。
只覺呼吸有些窒息,他緩緩的打開盒蓋,藉着清幽的月光,只見裡面放着的東西晶瑩光亮,似乎是一塊水晶,而當他把水晶取了出來,拿在了手上,齊日邁趕緊拿來了火把,給他照着。
此刻,張浩天已經看清楚了,在這塊水晶的裡面,鑲嵌着一張黑白照片,而照片裡面,是一男一女,男的留着鬍子,眼大鼻挺,粗獷豪氣之中又透着幾分淳厚,大約在三十歲左右,而在他的懷裡,摟着的女人眉淡如岫,瓊鼻櫻脣,長得極是秀美。在照片裡,兩個人都在微笑着,似乎正在深深的享受着愛情的甜蜜。
默默的捧着這塊水晶,兩行熱淚已經不知不覺的從張浩天的眼睛裡奪眶而出,在他的心裡,此時在不停呼喚着兩個詞語“爸爸,媽媽”,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而到了後來,他在開始吶喊,開始泣血,自己的父母唯一能夠留在他記憶中的,只有這一張水晶裡的照片了,他也只能對着這塊水晶去思念去追憶甚至去幻想,無論他有多麼風光,無論他有多大的成就,無論他有多少的女人,他的人生,都是缺憾的,都是不完美的,都是讓他一想起來就會心痛的。
見到向來無所不能,如鐵漢般的王爺居然流下淚來,齊日邁等人都不敢出聲,整個花園裡,此時靜得可怕,只聽見夏蟲的“吱啾”聲,火把輕爆着的“避叭”聲,還有巴達託塔城裡偶爾傳來的槍聲。
漸漸的,張浩天止住了淚,悲傷稍減,滿腹的憤怒卻涌上心頭,阿爾敦愣,阿爾敦愣,一切都是這個惡魔造成的,他欠了自己,欠了塔塔羅部人太多的血債,只要此人還在城中,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來。
讓齊日邁將對講機拿來,張浩天問了衆額圖,知道他們正把城中剩下的孛延部人往廣場集中,然後分區域作地毯似的搜查,但現在仍然沒有任何的結果。
放下對講機,沉思着阿爾敦愣有可能藏匿之處,在忽然之間,他的大腦中浮現出一個地方,立刻轉身對齊日邁道:“齊日邁,帶上所有的人,跟我來。”
一邊說着,他便大步向着王宮外而去,齊日邁趕緊跟着。
王宮裡的塔塔羅部戰士還有四百餘人,留了二十人監守斯爾根等男僕,其餘的全部跟着張浩天出了王宮,翻身上馬,向着西南方向而去。
不一會兒,便到了城中的一塊駐紮着數十個蒙古包的空地上,正是海力上校帶進城的加強連營地。
此時,加強連的士兵已經站立在了營地之外,每個人都端着半自動步槍,而兩輛坦克與四輛裝甲車分別守在軍營四方,車燈已經打開,向前照射着。
見到張浩天的騎兵靠近,就聽到正北方的一輛裝甲車上有人用擴音器呼道:“前面的人聽着,這裡是蒙古第二軍125加強連的駐地,誰要是靠近,將格殺無論。”
張浩天沒有靠近,而是命令戰士們在離軍營兩百米遠的地方停住,他已經用對講機通知了格格木,讓他帶一部分人進城來,剛纔他在王宮想到,如果他是阿爾敦愣,要藏身的最佳之處,無疑就是軍營了。
海力上校雖然已經被他殺死,但是,軍營裡此時最高的指揮官是連長巴音,這人雖然與他素未謀面,但是奉巴斯中將之命護送海力上校進來的,無疑也會偏向阿爾敦愣,而且張浩天也深知,裡面的人必然已經用無線電向巴斯中將彙報了海力上校的死訊與城裡發生的情況,無論是蒙古政府還是巴斯中將,都是不願意阿爾敦愣死的,因此這個惡魔和他的家人在軍營的可能性相當的大。
見到戰士們四面把軍營包圍,他便縱馬向前,高聲道:“我是塔塔羅王哈丹巴特爾,剛纔在城外接到花不魯赤中尉的密報,說海力上校已經被阿爾敦愣派的人謀殺了,而且阿爾敦愣將對城中所有的政府軍不利,所以纔會派兵前來救援,你們營中現在誰在負責,請他出來說話。”
隨着他的喊話聲,就見到前面一輛裝甲車上鑽出了一個人,手裡拿着擴音器道:“哈丹巴特爾王爺,我是蒙古第二軍125特別加強連的連長巴音上尉,海力上校在三個小時前的確被人刺殺,但阿爾敦愣王爺絕對與此無關,至於花不魯赤中尉,我懷疑他是被人劫持出城的,巴斯中將已經接到了我的彙報,讓我原地待命,誰也不許進入軍營,他已經重新派來部隊調查這事,請你讓人退後,否則發生了誤會,我不會負責。”
張浩天越來越感覺到阿爾敦愣及其家人在軍營裡的可能性極大,他知道,一但巴斯中將派來的部隊到達,就再無法解決掉整個孛延部王族,實在是後患無窮,面對着加強連一百多名士兵的半自動步槍與坦克的炮口,他也不願與這巴音多說,而是靜靜的等待着格格木的到來。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就聽到“轟轟”的馬達聲,一輛裝甲車領頭到達了空地外,而在裝甲車的後面,還有六輛裝甲車、十輛坦克及三十餘輛載滿士兵的軍用卡車。
領頭的裝甲車停下後,就見到一身戎裝的格格木上校跳下車來,跟着用通話器指揮着裝甲車坦克及士兵隨在塔塔羅部戰士之後,將加強連的軍營團團圍住。
佈置完畢後,格格木這才走向已經跳下馬等待着他的張浩天,不等他問話,就一臉焦急的道:“王爺,事情有些不好了,我剛纔接到了巴斯中將發來的無線電命令,讓一團立刻撤到離巴達託塔城三十公里以外,他已經連夜派了第七團來接替駐防,最遲在上午九點鐘之前就會趕到。”
張浩天點了點頭道:“我剛纔聽巴音上尉說過這事了,格格木,你聽着,既然我們冒險發動了這場戰鬥,就必須解決掉阿爾敦愣和整個孛延部王族,讓他們永遠說不出話,有些事才能夠推給他們,然後變得死無對證。”
格格木當然明白這一點兒,“嗯”了一聲,道:“你是不是懷疑阿爾敦愣和其他孛延部王族的人藏在125連的軍營裡。”
張浩天又一點頭道:“可能性相當大,以阿爾敦愣的謹慎狡猾,不會不明白,他們無論藏在城中的任何地方,一但被我們發現,就只有死路一條,而如果藏身在125連的營地裡,就算被發現,也可以得到保護,更何況的是,隨時可以用無線電與蒙古政府取得聯繫,讓政府求援。”
格格木知道張浩天的分析極有道理,立刻道:“王爺,你想讓我怎麼做?”
張浩天並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道:“格格木,巴斯中將讓你撤到巴達託塔城外三十公里之外,你是怎麼迴應的?”
格格木道:“和上次一樣,我沒有迴應,只當無線電壞了,反正不管我撤不撤兵,巴斯中將都不會放過我的,倒不如幫你解決了阿爾敦愣,也不負王爺你封我做了塔塔羅部的額圖。”
他堅決支持自己的態度讓張浩天暗暗心喜,便道:“格格木,你去向巴音上尉喊話,要他讓開一條路,讓我們的人進軍營裡去搜查。”
格格木明白只要接防的部隊一到,自己就沒有辦法再助塔塔羅部一臂之力了,聞言也不猶豫,向巴音所站的裝甲車方向走近了一段距離,然後大聲道:“巴音上尉,我懷疑刺殺海力上校的兇手就在你的軍營裡,我命令你讓部下放下武器,由我派人到軍營裡搜查。”
他的話音剛落,便聽到巴音上尉道:“格格木上校,對不起,我是奉命護送海力上校來督察一團軍紀的,你並不是我的上司,而且巴斯中將已經下達了軍令,讓我不許任何人進入軍營,你若是想強行進入,我只有命令士兵們開槍。”
格格木一聽這話,頓時冷笑起來,道:“巴音,你認爲就憑你的一百多人能夠擋住我嗎?”
沒想到那巴音上尉竟然是一個剛硬的人,大聲道:“我知道擋不住你,但身爲軍人,我只能執行上司的命令,那怕是戰至最後一人,也不會讓人進入軍營。”
在這話之後,只聽他發出了一聲號令,所有的125連士兵頓時趴在了地上,槍口對外,做出了戰鬥的姿式。
格格木見狀,頓時沉默起來,顯然在猶豫是否下令強攻。
張浩天當然理解格格木,一直以來,他雖然在幫自己,但並沒有和政府發生正面的衝突,就算違背了軍令,也罪不至死,還有藉口開脫,但現在如果公然下令向125連進攻,造成了士兵們的死傷,那麼無論如何開脫,也只有死路一條。
對於格格木,張浩天向來賞識,而且也希望軍隊裡能夠有自己的人,當然不願他太過爲難,便沉聲道:“格格木,你先回來,不忙下令,只需要在後面看着,這件事由我辦。”
說着話,他便拿起了對講機,召喚着哈日瑙海帶兩千人過來。
沒過多久,如雷的馬蹄聲響起,兩千名塔塔羅部戰士在哈日瑙海的帶領下到達,而哈日瑙海已經得到了張浩天的吩咐,一聲令下,戰士們全部“呼拉拉”的散開,與剛纔的四百餘名塔塔羅部戰士一起,立刻將軍營圍得水泄不通。
雖然知道塔塔羅部戰士的武器很落後,但瞧着這樣的陣仗,所有的125連士兵都流露出了驚恐之色,此刻,就連那巴音上尉也是臉色微變,作爲一箇中低層的軍事指揮官,他心裡很清楚,就算格格木的一團士兵不參與戰鬥,一兩百米的距離,這兩三千的塔塔羅部戰士一涌而上,坦克上的炮是沒有用的,而由於沒有屏障,對方就是用最古老的弓箭也能夠發動有效的攻擊,他的人根本抵擋不住,並且很快會被全殲。
當下他忍不住高聲道:“哈丹巴特爾王爺,你的身份雖然尊貴,但不要忘了,現在是共和時代,已經不是塔塔羅王的天下,就算是你殺死了125連所有的人,也會被政府追究責任,不會放過你的。”
張浩天騎在了“尼斯格巴日”身上,聽着巴音的口氣,知道他心裡也開始害怕起來,便縱馬上前,大聲道:“巴音上尉,我當然知道如今已經是共和時代,王族之人也要聽從政府,而我也是這麼做的,向來支持蒙古政府,並且處處配合,今晚若不是接到了海力上校遇害的消息,也絕不會攻打巴達託塔城。這件事就算不是阿爾敦愣做的,他也是最大的嫌疑對象,我是王族的領袖,同樣也是蒙古共和國的公民,有權利也有責任抓住他,至於他是否有罪,可以由政府派法官審查。現在你一再阻擾我進入軍營,我懷疑你與阿爾敦愣勾結,參與了殺害海力上校的陰謀,有權把你立刻擊斃。”
聽着張浩天這話竟然把海力上校的死與自己連接起來,巴音上尉駭了一跳,他心裡很清楚海力上校的死與眼前這個塔塔羅王有關,可是從名義上講,塔塔羅王的確是王族領袖,聖陵禁區至高無上的主人,他要管這事,似乎也說得過去。
於是,巴音上尉趕緊道:“王爺,我是奉巴斯中將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進入軍營,你不要讓我爲難。”
張浩天縱馬又上前了一段距離,道:“巴斯中將不明白聖陵禁區的局面,當然有可能下錯命令,巴音,我現在給你兩條路,第一,要你的人全部放下武器,讓我們搜營。第二,繼續包庇殺害海力上校的兇手,被塔塔羅部人殲滅。”
巴音上尉到聖陵禁區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當然知道這個塔塔羅王把孛延部上千人的大族也一個不留的滅掉了好幾個,殺死自己這一百多人絕對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心中忐忑,但還是道:“王爺,如果我放你的人進去,就違背了軍令,真的是很爲難啊。”
張浩天微微一笑,道:“你到我這裡來,我告訴你一個不會讓你爲難的好辦法。”
巴音上尉知道自己和一百多名士兵的性命已經盡在此人的手掌裡操控着,只得跳下了裝甲車,大步走到了他的馬前,然後敬了一個軍禮道:“王爺,有什麼好辦法,請你明示。”
此人到了面前,張浩天已經看清,只見他三十歲上下,面容粗庸,但身材魁梧,頗有軍人的氣質,朝他點了點頭,跟着忽然從腰間抽出了彎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低聲道:“巴音上尉,這就是我的好辦法,只要你不出聲,這事就與你毫無關係了。”
說了這話之後,他便對着那些趴在地上的125連士兵高聲道:“巴音上尉在我手裡,立刻放下武器集合,如果有不遵從者,立斃於此。”
士兵們見到今晚的局勢,早就人人害怕,巴不得長官下令放下槍,遠離這場王族之爭,張浩天的話音剛落,這些人就紛紛站起身來,扔下了手中的武器,然後開始按平時的隊列集合。
張浩天的刀並沒有回鞘,繼續架在巴音上尉的脖子上,將聲音壓得更低了,道:“巴音上尉,不抵抗的命令不是你下的,就算是到了軍事法庭,也不可能定你的罪,權宜之計,只好讓你委屈一下了。”
說罷,他就高聲的吩咐一名塔塔羅部戰士過來,將巴音上尉暫時押着。
巴音上尉明白這是一個保全自己不受軍法懲處的唯一辦法,這位塔塔羅王也算是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只得嘆了一口氣,向他敬了一個軍禮,就跟着那名塔塔羅部戰士離開了。
解決掉125連的士兵,張浩天向哈日瑙海揮了揮手,哈日瑙海立刻明白了,命令五名百夫長率部進入軍營搜查,這軍營只有數十個蒙古包,五百人進去,自然很快就能夠搜查完畢。
在外面等待着,差不多過了四十分鐘,仍然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哈日瑙海忍不住也騎馬進去了,過了半個小時,才見到他縱馬而出,臉上佈滿了失望,對張浩天道:“王爺,我們的人已經仔細好幾遍了,並沒有發現阿爾敦愣和他的家人。”
張浩天到過125連的軍營,當然知道,五百人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搜查數十個蒙古包會多麼的仔細,聽到哈日瑙海的話,心中頓時一沉,難道他的推測是錯誤的,阿爾敦愣竟沒有選擇軍營藏身。
此刻哈日瑙海又道:“不過我們在軍營中搜到了一些孛延部的女人,王爺,你看應該對她們怎麼處置。”
張浩天知道這些女人是做什麼的,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道:“帶我去看看。”
哈日瑙海應了一聲,便在前面帶路,兩人進入了軍營,很快到了蒙古包羣之間的一塊空地上,只見大約有四五十個女人被一羣塔塔羅部戰士圍在中間,人人面帶惶恐,不知所措。
還沒有靠近那羣女人,但見到一個百夫長匆匆前來稟報道:“王爺,哈日瑙海老爺,我們又把整個蒙古包搜索了一遍,還是沒有發現有其他的人,要不要再搜一次。”
哈日瑙海還沒有說話,張浩天知道再搜下去,結局也是一樣,搖了搖頭,示意不必再搜,讓哈日瑙海帶着兩千人重新到城裡各處去搜查,看能不能找到阿爾敦愣的下落。
不一會兒,哈日瑙海帶着兩千人走了,只剩下了剛纔他和齊日邁從王宮裡帶來的四百餘名塔塔羅部戰士,張浩天讓人送軍營中的孛延部女人到廣場去與其他的孛延部人聚集在一起,正準備叫來巴音上尉,向他詢問海力上校的屍體在什麼地方,卻見一個穿着綠袍的女人從馬前走過,臉部瘦削,面容娟秀,年紀大約在三十歲左右,正是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孛延部科加雅族女人齊婭,當下便叫道:“齊婭,你先站住。”
那齊婭剛纔已經聽到塔塔羅部的人在稱這個男人“王爺”,心裡知道此人就是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塔塔羅王哈丹巴特爾,那裡會把這英俊威武,氣勢雍容的男子與幾個小時前的那個滿臉紅斑的政府軍士兵聯繫起來,聞聽他直接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心中一陣驚詫,但見到別的女人都走了,這個惡魔獨獨留下自己,心中一陣害怕,趕緊跪了下去,不住的磕頭道:“哈丹巴特爾王爺,我求求你放過我,讓我去找我的丈夫與兒子,求求你了。”
張浩天此刻跳下馬來,扶起她,微微一笑道:“齊婭,你不要害怕,你的丈夫和孩子,我會讓人幫你找到,使你們全家能夠團圓的,而且你們再也不是罪民,你不用天天陪男人睡覺,你的丈夫也不用再去做苦力,至於你的孩子,將來會有老師教他文化,讓他健康快樂的在草原上成長。”
實在想不到這個塔塔羅王居然如此的瞭解自己,瞧着他和善的笑容與親切的眼神,再仔細回想他的聲音,齊婭忍不住道:“你……你……”
張浩天知道自己和她幾個小時前還談了兩個小時,從眼神與聲音裡,她多少還是有些印象的,便點了點頭,用右手食指在自己的臉頰上指了指道:“難道你忘了,那個滿臉紅斑,和你聊了兩個小時的士兵,就是我。”
這話一傳入齊婭的耳中,她的眼睛頓時瞪大了,失聲道:“啊,是你,哈丹巴特爾王爺,那個人真是你,我還以爲……”
張浩天笑了笑道:“你還以爲我做那事不行了,是不是?”
齊婭咬了咬脣,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道:“是,我還沒有遇見在那種情況下不碰女人的男人。”
張浩天不願再和她說這事,而是凝視着她道:“齊婭,你好好聽着,我攻下了巴達託塔城,阿爾敦愣對你們殘酷無情的統治已經徹底結束了,你願意做一個自由的人,與家人團聚嗎?”
齊婭立刻激動的道:“願意,我當然願意,哈丹巴特爾王爺,我做夢都想結束,回到我的丈夫和孩子身邊,就算讓我和蘭亞族的人一樣,做塔塔羅部人,我也願意。”
張浩天點了點頭道:“所有的塔塔羅部人,都會是自由的,也會有美好的未來。可是隻要阿爾敦愣和他的家人不死,一切美好的願望都有可能化爲泡影。齊婭,你剛纔看見了,我們正在搜捕阿爾敦愣和他的家人,我本來以爲他們到軍營裡來了,但什麼都沒有搜到,今晚你一直在軍營裡,有沒有特別的發現?或者別的女人看見什麼沒有?”
齊婭搖了搖頭,道:“從你們那個蒙古包裡出來後,我就到了另一個蒙古包裡陪政府軍的士兵睡覺,根本沒有出去,不知道阿爾敦愣是否來過,別的姐妹也和我一樣,不會知道這事的。”
張浩天本來就沒有報什麼希望,嘆了一口氣,正要讓齊婭離開,就在這時,卻聽她道:“哈丹巴特爾王爺,我在帳裡聽到過一種特別的聲音。”
張浩天立刻望着她道:“是什麼聲音?”
齊婭毫不猶豫的道:“馬蹄聲,而且不止一匹,至少有數十匹,是從北面過來的。”
蒙古人對於馬蹄聲再熟悉不過,自然不會聽錯,而在125連的軍營裡,又是在深夜,怎麼會有這麼多的馬匹,張浩天心中一動,連忙道:“你聽到這聲音是什麼時候?”
齊婭道:“是在炮聲之後,最多隻有半個小時?”
炮聲之後,塔塔羅部戰士便立刻攻進城了,不過後來格格木說北門有人出城被擋住了,這些人裡面多半就有阿爾敦愣,在走投無路之下,他帶着家人與一小部分親隨到軍營自然有此可能,而且齊婭說馬蹄聲從北而來,也在印證着這個推測,真要是這樣,阿爾敦愣是不可能也不會再帶着人離開軍營的,可是,整個軍營都搜遍了,幾十個人豈能藏得住。
不過,這事並不困難,幾十人進入軍營,齊婭她們沒有出去,值班的士兵絕對是應該看到了,至於那巴音上尉,更是百分百的知道這事,無論如何,他都要此人說出來。
吩咐一名侍衛牽來馬送齊婭到廣場去與丈夫與孩子團聚,張浩天問明巴音上尉及一百餘名士兵都被帶到廣場去了,立刻用對講機聯繫到了在廣場上負責的嘎爾迪,把事情的原委給他說了一遍,讓他審問加強連的士兵,特別是今夜在軍營北方站崗的,而且派人把巴音上尉立刻送來。
結束了通話之後,騎馬出了軍營,見到格格木還在外面,便與他商量,目前巴達託塔城大局已定,王族之事他還是少插手爲好,依舊退到城外去,不過要做一件事,那就是立刻派人把蒐集到阿爾敦愣在城內殘酷鎮壓屬民的影音證據連夜送往烏蘭巴托,交給民主黨的主席格勒巴樂,把聖陵禁區的事講給他聽,而格勒巴樂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在格格木帶着人離開之後,張浩天下了馬,站在空地上思索着今晚之後各種有可能發生的情況,沒過多久,便見到一隊塔塔羅部戰士帶着已經被繳了械的巴音上尉來了。
讓巴音上尉下馬,張浩天走到了他的面前,用一雙犀利的目光盯着他道:“巴音上尉,我已經接到了情報,阿爾敦愣帶着孛延部的王族成員的確是到了你的軍營,他們到底在什麼地方?”
在張浩天的逼視之下,巴音上尉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緊緊的咬着牙,一句話都不說。
張浩天有識人之能,心裡明白,這個巴音上尉是條硬漢,如果用刑,在他嘴裡是很難撬出東西的,而如果用懷柔之策,短時間內也起不了效果。正在思索,就聽到對講機裡傳來了嘎爾迪呼喚他的聲音,他剛應了一聲,嘎爾迪便道:“王爺,在軍營北面站崗的士兵已經招了,說的確有一隊孛延部人騎馬進入了軍營,大約有四十幾人,後來還有一二十人把空的馬匹全部牽出去了,至於裡面有沒有阿爾敦愣,他們不認識,所以也不清楚。”
張浩天立刻道:“那其餘的士兵有沒有人知道剩下的人在什麼地方?”
嘎爾迪的聲音又道:“這些人最後出現的地點是軍營的西南方向,不過巴音上尉命令這邊所有的人都離開,沒有人知道他們藏在什麼地方,所有的情況就是這樣了。”
張浩天放下了對講機,見到巴音上尉微低着頭,知道他也聽到了嘎爾迪說的話,便沉聲道:“巴音上尉,你還有什麼話說。”
就在這時,巴音上尉忽然擡起頭來,望着他道:“哈丹巴特爾王爺,塔塔羅部與孛延部的舊怨我也聽說過一些,誰對誰錯,我不想多作評論,不瞞你說,阿爾敦愣和他的家人的確來過,但是,我奉巴斯中將的命令要保護他們,這一點兒我已經沒有能力做到了,但要我出賣他們,卻是萬萬不能,就算是你把我槍斃,我也不會說的。”
齊日邁就站在張浩天的身後,見到這巴音上尉被繳了械還這樣的強硬,頓時一腳踹在了他的小腹上,然後拔出了彎刀,罵道:“你這個驢子日出來的雜種,倒是嘴硬得很啊,好,我把你的皮一層一層的剝下來,看你說不說。”
巴音上尉吃了他這一腳,捂着肚子躺在地上,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但是,仍然一句話都不說。
張浩天知道很難從此人嘴裡問出什麼來,心裡佩服他忠於職守,更何況真要是傷了他,日後對政府也不好交代,見到齊日邁揮刀要朝他大腿砍去,連忙出聲制止了,然後道:“齊日邁,阿爾敦愣他們最後出現在軍營的西南方向,你帶兩個百人隊到那邊好好的搜一搜,任何角落都不要放過,把所有的蒙古包都燒了。”
齊日邁答應着,便領了兩百人向西南方向而去,不一會兒,便見到那邊有火光沖天而起,自然是把蒙古包點燃了。
張浩天騎上了“尼斯格巴日”,向着西南方向而去,卻見這邊大約有二十幾個蒙古包,此時已經全部燃燒起來,而且正在紛紛倒塌,根本不可能藏住人。
巴音上尉雖然不肯吐露阿爾敦愣的下落,但從他的神情言語裡,張浩天能夠感覺到阿爾敦愣必然還在軍營中,此時,他的目光注視到了地面,卻見是平整的白石地,跳下馬來,舉起腳用力跺了一跺,發出了沉悶的聲音,感覺不到有任何的異狀,他記得父親是建造官的哈日瑙海說過,巴達託塔城的地下異常堅硬,很難向下面挖掘,但是多費些時間,挖出不超過兩米深的地窖還是沒有問題的,如果阿爾敦愣等人還在軍營裡,藏身於地窖,應該是唯一的解釋了。
齊日邁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兒,命令塔塔羅部戰士用彎刀的刀柄用力敲擊着地面,但是,整個西南角的地面敲擊了一遍,還是沒有任何的發現。
又過去了一個小時,眼看着就要天亮,向來沉穩的張浩天也有些焦慮起來,因爲他知道,接替一團的部隊就要趕到,而只要他們到達巴達託塔城,阿爾敦愣及家人的命就算保住了。殺死阿爾敦愣,讓一切死無對證,他的嫁禍之策還有成功的可能性,若是留得他的命在,事情將會非常麻煩,無論是他還是格格木都有可能受到政府的嚴懲。
此刻,西南角所有的二十幾個蒙古包已經焚燒完了,齊日邁又帶人進去搜尋敲打了一遍,甚至連幾個蓄水用的水缸都敲破,但還是一無所獲。
漸漸的,天空中出現了魚肚白,跟着一抹紅光在雲層裡躍動,天色慢慢的明亮起來,張浩天暗嘆了一聲,騎上了“尼斯格巴日”,正在下令撤離,然而,就在此刻,他無意中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地面上的水跡。
這是一塊平整的白石地,剛纔被戰士們打破的水缸共有四個,裡面都蓄滿了一米餘深的水,倒在地面之上,應該有很大的幾灘積在低凹處纔是,可是,張浩天看到的是,除了地面上有一些水痕,那麼多的水竟然無影無蹤。
輕輕“噫”了一聲,張浩天跳下了馬,順着那些水痕看去,感覺的確有些不對勁兒,便大聲道:“齊日邁,這地面上有些古怪,去運些水來,再倒在地上看看。”
齊日邁趕緊答應着,吩咐二三十名塔塔羅部戰士到軍營其它的蓄水池想辦法運水過來,沒過多久,便見到這些戰士提着裝滿水的木桶過來。
張浩天立刻指揮着他們將木桶的水傾倒在地上,然後仔細的觀察着這些水的流向,卻見所有的水很快向着一個方向快速流去,一路前覓,只一會兒,便見到這些水流到了一個水缸的下面,然後不見了。
仔細的打量着這水缸,卻見是用粗疏的木頭所制,大約有三米長兩米寬,高度超過了一米五,就算有兩三個成年人在裡面洗澡也容得下,位置是在一個小型的蒙古包裡,帳裡另外還放了些雜亂的物具,只是現在大多數的東西已經被焚燬了,而這個木缸雖然被塔塔羅部戰士砍破了好幾個洞,但大的樣子並沒有破壞,它的底部,卻做得很厚。
張浩天走到了這已經沒有了水的木缸前,忽然跳了進去,用腳踏了踏,那底部發出了木頭“築築”的聲音,似乎仍然感覺不到有什麼不對,但他一指道:“往這缸的下面再倒兩桶水。”
聽着他吩咐,立刻有兩名塔塔羅部戰士提着兩桶水過來,朝着木缸底傾倒而下,而很快,這兩桶水也流進了缸底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