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他將這被撞暈了的人拖到了那同樣昏暈的麻仔身邊,見到他們隨身帶着一個水壺,便取了下來,同時淋在了兩人的頭上。
麻仔一下子醒了,見到自己身邊躺着滿頭是血的同伴,一臉的駭然驚恐。
張浩天也不馬上問話,知道黃彪等人已經出來了,就點燃打火機晃動着,發出信號。
過了一會兒,就見到黃彪與羅毅帶着幾個人過來,一指地上被自己撞暈的那人道:“你們把他拖到一邊弄醒問話,我來問這個,要是誰說了假話,立刻要他的命。”
黃彪與羅毅答應了一聲,把那人拖到了十來米遠的地方去。
張浩天這才望着麻仔道:“麻仔,聽清楚,你要是說實話,我可以饒你一命,要是說一句假話,那就馬上見閻王了。”
那麻仔趕緊點頭,顫聲道:“我說,我說,老大,你問什麼我都說,千萬……千萬別殺我。”
張浩天道:“你們還有多少人,他們都在什麼地方?”
麻仔連忙道:“他們都在兩邊山的中間埋伏着,聽說……聽說是準備阻擋萬洪幫的援軍。”
張浩天又道:“那有多少人?”
麻仔卻搖了搖頭道:“不知道,這件事只有頭領知道,是不會告訴我們的。”
張浩天知道他不敢撒謊,便道:“那剛纔進萬洪幫總壇去的有多少人?”
麻仔道:“圍攻總壇的有兩個堂主帶了四個香主,每個香主手下有五六百人,全是幫裡最厲害的,他們……他們剛纔……剛纔……”
想起剛纔的大爆炸與整個山丘崩塌的情景,他的眼睛裡已經全是恐懼,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張浩天早就知道三聯幫最厲害的精銳是一些被三幫主收容的在逃犯,這些人個個都有案底,被警方通緝,但讓三幫主命令各個分堂好吃好喝的養起來,甚至還會送女人給他們痛快,因此廝殺起來特別亡命不怕死,這兩千人,應該是南方十餘個分堂選出來的大部分力量了,龐統勳這一次,無論對萬洪幫還是普通市民都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知道從他嘴裡問不出什麼,張浩天便拖着他到了黃彪那邊,卻見剛纔被自己在樹杆上撞暈的那人已經醒了,不過手臂上鮮血淋淋,而黃彪手裡卻拿着一柄匕首,顯然是用刺痛將那人弄醒的。
問了一下情況,這人和麻仔說的都差不多,三聯幫還有大批人埋伏在萬洪幫總壇南北兩道出口的中段,準備阻擊來增援的萬洪幫人,三聯幫不僅破壞了萬洪幫的監控設施,而且裝上了自己的,可以想像,真要有援軍進來,立刻就要處處受制,傷亡慘重。
既然答應不殺兩人,但又不能讓他們報信,張浩天便再次擊暈兩人,讓羅毅用匕首割破他們的衣服做成布條綁在碗口粗的樹上塞住嘴,這才向着那地道的出口而去,卻見所有的人都出來了,而那石板也重新蓋上。
知道萬洪幫的各位大爺對這一帶的地勢最熟,張浩天就把打聽到的情況給他們說了,看怎麼才能避過三聯幫的伏軍。
當聽完張浩天的話之後,尹奇國第一個沉吟着道:“要避過這些人,不是沒有辦法,不過路有些難走。”
張浩天聞言,心中一喜,連忙道:“尹大爺,這裡是不是還有別的路出去?”
尹奇國一點頭,向右側的一座山上指了指道:“從樹林過去原本有一條小路上山,但五十年前歐陽龍頭爲了讓總壇更不容易受到敵人襲擊,就讓人栽了些帶刺的荊棘封住了這條路,現在已經看不出來了,就是龐龍頭也不知道,我年青時走過幾次,倒是可以試試。”
萬洪幫北面的地形是一個山谷,兩邊的山雖然不很高,但陡峭如削,如果不帶器具根本就無法爬上去,更何況此時還帶着近百名傷員,既然有路可走,那當然比直接出去碰到三聯幫的人強了,於是張浩天不再猶豫,讓一名天狼幫成員扶着尹奇國在前面帶路,而另外派了幾人拿了匕首準備砍荊棘。
往樹林的右邊快速而去,二十分鐘之後就穿過了樹林的邊緣,卻見沿着山壁的地方全都種滿了那種帶着尖刺的荊棘,這些荊棘已經生長了五十年,茂盛的程度可想而知,大多數已經長成了一人來高的矮樹,離着山壁足有五十米遠,完全是一個天然的防禦工事,只可惜莊學海的叛變,讓萬洪幫先輩的苦心經營都付之東流。
尹奇國也已經有幾十年沒有來了,對於過去那條上山的路已經非常模糊,沿着山壁走了好一陣,才指着一處地方道:“就在這裡,應該沒有錯,當時歐陽龍頭是讓人將路炸斷了的,只要能夠從這裡上去,路就好走了。”
此時月亮已經出了雲層,大家藉着月光望去,心中卻都是一涼,原來尹奇國指的地方是一處十餘米高的峭壁,然後有一個向上的斜坡,只是誰也看不到有什麼路。
尹奇國瞧着大家的神情,連忙道:“有路,肯定有路,是鑿出來的石級,現在被兩邊長出來的野草遮住了,我可以肯定。”
大家並不是不相信尹奇國的話,不過那山壁是被炸藥炸過的,雖然只有十餘米高,但利如刀削,便是猿猴也很難爬上去。
這時黃彪嘆了一口氣道:“算了,這裡沒辦法爬,我們還是另想它法吧。”
尹奇國倒不是一個老糊塗,立刻搖頭道:“不行,一定要從這裡想辦法出去,敵人雖然沒有多餘的人手到處守着,但剛纔你們也看到了,他們派了許多的探子隱藏,我們只要向前走,就必然會被發現,通知前面的人悄悄設伏,到時候誰也走不了。”
武小龍道:“那我們不如回到地道里去,等三聯幫的人散了再走。”
黃廣生則道:“實在不行,我們就報警,讓警察來救我們。”
羅毅立刻搖頭道:“這兩個主意都不好,三聯幫的人吃了這麼大的虧,一定會上去查看,難保不會發現這條地道,更何況兄弟們剛纔衝鋒時將飲水與乾糧都扔了,在地道里呆着無異等死。而叫警察來雖然能夠驅散三聯幫的人,但別忘了,我們參加了這場廝殺,這些人命是捂不住的,會算在我們的頭上,一兩千人的死亡,別說國內,全世界都要轟動,我們被捉住了,只有死路一條。”
羅毅的話,頓時讓大家沉默起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張浩天一直在望着那峭壁,見那裡雖然勢如刀削,但從石壁的縫裡已經長滿了一些藤蔓,知道捱到天明就更難脫生,當下斷然道:“羅毅,選三十個力大的兄弟先把前面的荊棘砍掉讓大家通過,朱二,你跟我先過去看看。”
一邊說着,一邊從一名天狼幫人手裡取過了一把匕首,率先向荊棘裡而去,他只想儘快靠近,不到必要時不會費力氣去砍那些枝條,而是強行穿過,但如此一來,身上衣褲很快就被掛破,那些小刺劃入皮肉裡,片刻就是一道道的血痕,痛得讓人鑽心。
朱二見他上前,趕緊在後面跟着,雖然跟在後面,但不一會兒也是血痕累累了。
五十米的距離,兩人走了二十幾分鍾纔到,顧不得疼痛,就查看起山壁的情況來,這山壁雖然狀如刀削,但畢竟不是真正的刀削出來的,還有一些凹凸之處,而且上面的藤蔓也深入壁中,用力拔也拔不出來。
見到這樣的情況,張浩天心中一喜,靜靜的思索了一會兒,便道:“朱二哥,把你的衣服全部脫下來。”
朱二身上穿的迷彩服已經被荊棘掛得破爛不堪,聽着他說這話,愣了一愣,還是脫了下來,跟着連背心都給了他,赤着上身,那尖刺劃在身上更是疼痛,連忙拿匕首將周圍的荊棘都砍掉。
張浩天接過朱二的衣服,將匕首裹着纏在腰上,便腳登着山壁的凹凸之處,手抓藤蔓,開始攀登起來。
朱二雖然知道他身手好,但明白要的摔下來落在遍佈尖刺的荊棘中只怕痛都要痛得暈過去,一邊叫着:“小心。”一邊趕緊加快了砍伐的速度,心中默默的祈禱着。
張浩天手腳並用,向上爬了五六米左右,忽然發現山壁中可供登踏的凹凸之處越來越少了,心中是暗暗叫苦,只得完全靠手臂的力量拉着藤蔓引着身體向上,但卻要吃力得多了,不過還好已經爬了一半,憑他的體力,是能夠支撐着上去的。
又向上攀了三四米左右,眼看着就要這片峭壁的最高處了,張浩天的身軀沉大,全靠手臂的力量,肌肉已經是痠痛難當,不過也只能咬牙堅持。
漸漸的,他已經接近頂端,正要高興,忽然手中一鬆,竟是左手抓的一處藤蔓承受不了他身體的重量,從山壁裡連根脫落,他的身子頓時一沉,而右手的藤蔓在這下墜之力下也脫根而出,他雙手落空,霎時之間,整個身子就全然墜了下去,山壁之下的人見了,頓時紛紛發出驚呼之聲。
在雙手失空,身子下沉的情況下,張浩天並沒有驚惶失措,危急之間,雙手朝着山壁裡亂抓,還好這山壁藤蔓甚多,很快他的右手就抓到了一處,身子一頓,左手看準了一處伸出來的小樹枝,立刻搭了上去,這才穩定下來,但已經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一次失誤讓他降了一米的距離,但是,卻消耗了極大的體力,張浩天不敢在小樹枝上多吊,發出了一聲輕吼,又開始用雙臂牽引身體向上了。
幸運的是,再沒有出現什麼意外,十分鐘之後,張浩天就到了頂端,撐着上去,就是一個一百多米的斜坡,他伸手摸了摸,尹奇國的記憶果然沒有錯,上面是一級級的石級,只是全部被枝葉藤蔓遮蓋住了。
實在沒有力氣再做什麼事,他斜斜的躺在石級上大口大口的喘氣,這才感覺到十指巨痛,而且溼漉漉的,自然是剛纔下墜抓壁時弄傷了。
明白此地不能久留,張浩天只躺了五分鐘左右,就站起了身,脫下了自己的衣服和朱二的,用匕首割破,開始結成繩索,他們身上穿的迷彩服質地甚好,兩根布條搓在一起,是能夠承受重量的。
二十分鐘之後,一根十來米的布繩就做好了,張浩天向下看去,卻見羅毅派出的三十人已經劈出一條路來,還有幾米就要接近山壁下的朱二,便將繩子纏在腰間,然後放了下去道:“朱二哥,快上來。”
時間寶貴,朱二不敢耽擱,抓住繩子也纏在腰間,向上面做了一個手式,張浩天便雙臂用力拉他上來,只是十指受了傷,抓住繩子的手就像是抓住利刃一樣。還好朱二雙腳儘量蹬踏替他省力,數分鐘之後,也上了山壁。
朱二上了山壁之後,藉着月光,頓時看到了張浩天滿手的鮮血,眼中含淚,但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接過布繩系在自己的腰中垂了下去,他身體雖然沒有張浩天強壯,但練了二十年的快刀,臂力自然不差。
此時那三十名天狼幫成員已經到了山壁之下,朱二讓張浩天休息,自己很快就拉上一人來,而那人也開始脫自己的衣服結繩索,爲了加快速度,張浩天與朱二將皮帶與外褲都脫了,很快又做了一根繩索,又拉了一人上來。
就這樣,每上來一人,就脫掉自己的衣褲皮帶,上來了四人之後,沒多久就有了五條繩索,不過石級上擠不了這麼多人,密密麻麻,人頭攢動。
雖然地勢所限,只能垂五條繩索下去,但是隨着上來的人越來越多,可以前後共拉一條繩,下面的人上升的速度自然快了,張浩天與朱二也不再呆,便順着石級向上而去,兩人都脫去了衣褲,只穿着褲衩,身上腿上都鮮血淋淋,但誰也顧不上這些了。
大約上了三四百步石級,便到了山頂,卻見頂上樹林鬱鬱蔥蔥,大樹極多,張浩天心中卻忍不住一嘆,雖然國內的土地只能承包租用,但這方面數十里,而且離省城又不算遠,每年的租金至少是上億,萬洪幫先祖爲了建造總壇煞費心思,只可惜今日毀於一旦,樹大根深,人員衆多,財力雄厚的萬洪幫落得如此下場,不得不讓人好好深思。
實在是太累了,兩人就躺在雜草中休息,等待着尹奇國上來,只有他才知道要安全出去該怎麼走。
漸漸的,上來的天狼幫人越來越多,大家都無一例外的躺下休息起來,大約一個小時之後,才見到尹奇國在一名天狼幫成員的攙扶之下氣喘吁吁的走了上來,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張浩天的旁邊。
張浩天等他喘息了兩三分鐘之後,便道:“尹大爺,快天亮了,我們該怎麼走?”
尹奇國道:“不能向前,直接從山的另一側下去,然後順着山根走,三聯幫的人埋伏在山上,不會想到我們就從他們下面穿過的。只要過了這座山,前面就是莊稼地,不會有人埋伏。而且我已經叫人派了車過來,他們會停在我指定的地方等着。”
張浩天載人來的車已經回去了,明白尹奇國保命的本領還是有的,點了點頭,然後道:“尹大爺,又要委屈你帶路,找個合適的地方下去。”
尹奇國“嗯”了一聲,道:“那快叫你的人繼續編繩子,至少要三十米長,一定要牢固。”
張浩天答應着,便傳下令去,上來的人就開始脫衣脫褲做起繩子來。
又過了半個小時, 所有的傷員都由人背上來了,尹奇國也休息得差不多,讓人攙扶着向山頂的西北方向而去,張浩天便在後面跟着。
走了大約二十分鐘之後,到了一片山崖邊,尹奇國向下指了指道:“就是這裡了。”
張浩天連忙過去往下望,卻見這裡地勢稍矮,下面有一個大約二十幾米的峭壁,然後是斜坡一直到山下。
見到黃彪羅毅等已經帶着手下跟來了,準備的繩子也已經結好,他向下一指,黃彪與羅毅就具體的分派起任務來,並且很快就開始將人垂吊下去。
四十分鐘之後,包括傷員,所有的人都到了峭壁之下,此時天色如漆,正是黎明前那一段最黑暗的時刻。
順着山坡下去,沒多久就到了平地,卻見果然是一片平坦的莊稼地,張浩天問了尹奇國才知道,這些種莊稼的農民都是從歐陽龍頭的時候跟過來的,兒女一生下就是萬洪幫的人,不過只專心務農,不參與幫中廝殺,龐統勳在接到三聯幫的戰書之後,已經將這些人遣散出外了。
貼着山根走,大約走了四十分鐘之後,天色微明起來,而且山也到了盡頭,越來越低矮了,已經將三聯幫埋伏的人甩在了後面,尹奇國指揮着衆人離開山根,穿過一片蔬菜大棚,然後越過一條小溪,進入一片竹林,透過枝葉,見到前面一百米遠有一條頗爲寬闊的公路。
尹奇國讓大家在竹林裡暫時不動,打了一個電話,十分鐘之後,就見到五輛大貨車三輛大巴車和兩輛轎車停在了路邊,他剛纔不讓這些車直接停過來,自然怕被三聯幫的人提前查覺。
張浩天一聲令下,所有的人便向公路跑去,此時張浩天也大聲的作出安排,所有重傷員上大巴車,立刻開到萬洪幫的“仁和醫院”去救治,而其餘的人就回s市去。
此刻,大家扶着傷員上車,重傷的幫員則由一人陪同前往,頭領中江陽左肩中彈,阿德右腿中彈,傷勢都較重,也送去了。
張浩天開始清點人數,這才知道,今日一戰,他帶來的五百名生龍活虎的好男兒,埋骨在萬洪幫總壇的竟有二百一十三人,另外重傷的四十二人,輕傷五十人,可以說是折損近半,而且一名香主陳強戰亡,心中的沉痛已經非言語可喻,只是現在還在敵人勢力範圍之內,不能多想,吩咐剩下的人上車,立刻啓程回s市。
大巴車先開走了,其餘的二百來人紛紛登上了大貨車,準備出發。
張浩天見到尹奇國等萬洪幫的大爺站着不動,便走了過去道:“你們有什麼打算,是留在g市,還是跟我回s市。”
尹奇國望着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龍頭大爺,過去都說你能力超羣,身先士卒,仁義過人,我還不怎麼相信,現在總算眼見爲實了,龐龍頭將龍頭之位傳給你,是非常明智的,你先回s市整休,我們幾個老傢伙還要留在g市召集舊部,儘快的組織起有生力量來供你差遣,也算是我們爲萬洪幫作出的最後一點兒貢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