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天一聽,頓時焦急起來,道:“那該怎麼辦,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歐鐵梅胸口開始喘息起來,道:“除非……除非有人吸出毒血,纔可……可以緩解一下毒性,但吸毒的人卻……卻會非常危險,能夠……能夠沒事的最多……最多隻有一半。張……張先生,我現在頭越來越昏,時間……時間來不及了,你好……好好的聽着,我把歐家……歐家的鑄劍秘本和嫩……嫩泥的位置告訴……告訴你,不能讓它被……被埋沒了。”
然而,張浩天並沒有再聽她說下去,叫了一聲:“歐大姐,你不要再說話了。”雙手抓起了她的左腿,頭一伏,便向着她的那個細小的血口湊去,嘴脣很快貼着,用力的吸吮,一邊吸,一邊將烏黑的血水吐在草叢裡。
歐鐵梅見狀,眼睛裡充滿了感動,低聲道:“張……張先生,你……你就不怕死嗎?”
“江湖越老,膽子越小”這句話絕對是沒有錯的,說實話,張浩天現在是越來越怕死,因爲他知道自己死之後,會毀了多少人的幸福,會有多少應該去盡的責任無法完成,可是,目前的情況已經容不得他去多想,他只知道的是,歐鐵梅是因爲自己纔來到這裡來,現在她被毒蛇所咬,就要失去性命,自己絕不能眼睜睜的見到她死去,有些事情,是不能用值與不值和該與不該來衡量的。
由於擔慮歐鐵梅毒氣攻心,張浩天連回答她的時間都沒有,只是不停的吸着血,然後不停的吐出,漸漸的,便見到自己吐出來的血由烏變紅,顯然已經有了效果。
可是,便在此刻,歐鐵梅忽然一收腿站了起來,凝視着張浩天低聲道:“張先生,對不起,這只是一個考驗,你通過了,我的腿沒有事,走吧,我帶你上山去挖最好的嫩泥。”
萬萬沒有想到情況會變成這樣,張浩天一陣錯愕,慢慢的站了起來,望着她道:“考驗,什麼考驗?”
歐鐵梅的臉上露出了愧疚之色,道:“這是我媽出的主意,我一個人無法完成鑄刀,而要讓你當助手,歐家的鑄劍之術便會外流。今天早晨我和我媽商量的時候,她就擔心我的眼光不準,遇到了居心叵測之徒,所以纔出了這麼一個主意,剛纔的傷口,是我自己用山裡的毒鋒枝刺的,這種毒就像是被馬峰蜇過,立刻就要起包,看起來很厲害,但不會危及生命,你若是隻顧得聽我說歐家的鑄劍秘本和嫩泥在什麼地方,那麼我就會讓你去山上一個洞穴,那裡面纔會有真正的赤紅煉,人若是進去,很難活着出來,這樣你連埋劍窟和藏劍坑的秘密也不會外揚了,至於小薇姑娘,如果她跟你去山洞是最好,要是不去,我媽也會另外想辦法讓她死於非命的。”
張浩天默默聽着,暗暗驚心,瞧着歐鐵梅臉的愧意,他卻能夠理解。歐鐵梅原本是相信自己的感覺,對他們沒有什麼機心,不想這麼做的,否則昨晚也不會帶他和小薇去劍廬了,而她的母親聽着她什麼都說了,當然不放心,纔會出這麼一個主意,而且這個主意也沒有什麼錯,畢竟這個世上“人心隔肚皮”,歐家的人識劍不會有錯,但識人就未必個個準了,一個有貪心而且見死不救的人,是不配歐鐵梅鑄刀的,而且也不能知道能夠帶來鉅額財富的秘密。
於是,他笑了笑道:“歐大姐,走吧,要是換了我,也會這麼做的,這事就不必再提了。”
見到張浩天如此的豁達大度,歐鐵梅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過也沒有再說什麼,舉步向前走去,那傷無疑對她的確沒有什麼妨礙。
沒過多久,兩人便開始登山,雖然沒有路,只是在叢林中攀行,但這自然難不到張浩天,一個小時之後,歐鐵梅便帶他到了一處山壁下,刨開了一層厚厚的樹葉,用鋤頭挖起下面的泥土來,張浩天蹲下身子,用手抓起了一塊泥,只見這泥的顏色比一般的泥要淺一些,但最明顯的就是入手並不沾手,感覺質地細膩,就像是小孩子玩的橡皮泥一樣很容易捏成形,怪不得叫做“嫩泥”。
挖了半揹簍嫩泥之後,歐鐵梅就重新用樹葉掩上那塊地,然後原路下山,張浩天身爲男人,自然不會讓她背此時已經沉重起來的揹簍,接過來負在背上,但跟着歐鐵梅的腳步卻半分不慢。
……
回到歐家之後,無論歐鐵梅還是張浩天都沒有提考驗的事,而是進入劍廬開始製作起刀範來,張浩天雖然只是給她遞遞東西什麼的,但是看着她從刀身到刀柄一步一步的做範,也是受益非淺,而且甚爲感慨,要當好的鑄劍師,不僅要有良好的美工基礎,還要有力氣掄動大錘,實在比一般人想像的要複雜得多。
做刀範花了五天時間,按鑄劍的工序,就應該是“調劑”,也就是說在主體的鐵英里加入銅、錫、鉛等原料進行調配,而這道工序也是鑄劍最關鍵的,因爲一但稍稍掌握不好,某種原料加多了,就會過硬或者過軟,而過硬則易折,過軟則無力,根據主材料的情況怡到好處的調配,便是鑄劍大師與普通工匠的區別所在,而那些工廠用機牀做出來的劍,更是無法相比。一柄劍的靈氣,也是此時由鑄劍師給予的。
不過幸運的是,有了那已經調製好的“霸王劍”,這一道最難的關,兩人並沒有經過,而是直接進入了熔鍊階段。
架起了爐火,將霸王劍與金龍短刀放入一個厚厚而平滑的石盆之中,就開始熔鍊起來,三個小時之後,兩柄兵器的刀鍔護手等配件就化爲灰燼,石盆裡只留下了一長一短兩件器體,但用旺火燒了整整一天,兩件器體都絲毫無損。
兩人知道這刀劍皆非凡品,要熔化自然不易,就開始輪流的休息,二十四小時不離人的添柴燃燒,而張浩天此時才知道,對於鍊鐵的柴,也是要有講究的,要用那種燒起來帶着清香之氣的柏樹枝,因爲這樣可以漸漸的在爐下累積成中炭火,而中炭火煉出來的劍體纔是剛中帶柔的上品,在工廠裡用數千度的高溫爐雖然可以很快煉化出鐵水來,但那只是沒有生命,用於糊弄外行的下品。
這一燒,就是十餘天,張浩天與歐鐵梅每天十二個小時坐在火爐前,而每隔半個小時就要添一次柴,見到爐內的炭多了,還要刨出來些,保證火勢不減,雖然是初秋,在火爐旁也會讓人汗流浹背,口乾舌燥,胸口更是一陣陣的發悶,此時此刻張浩天也深深的體會到爲什麼歐家的人爲什麼很多都死於咳血之病。
到了第十三天,霸王劍在持續的焚燒之下終於有了軟化的跡象,而金龍短刀仍然堅硬如故,歐鐵梅偶爾會拿鐵鉗去翻一翻,但神情間顯然對於什麼時候能夠全部將兩件兵器都煉化並沒有把握。
張浩天有十二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他用六個小時休息,用兩個小時去山腳砍柴,另外的時間就全部拿來研習刀法,每天都是如此。目前黑道上的局勢,他已經各自安排了人負責,在新狼王刀出來之前,他的刀技也應該更進一步,因爲他有一個感覺,自己與陳凌龍的第二次決鬥,要不了多久就會開始,而這一次,絕對是不死不休之局,他寧願死在陳凌龍的刀下,也不會再懦夫般的想辦法逃避了。
到了第二十五天,霸王劍已經完全被煉化,在石盒裡成了一灘紅通通的鐵水,可是這時用鐵鉗去翻弄金龍短刀,居然還是沒有軟化之跡。
不過歐鐵梅還是有辦法的,拿了一個布袋出來,抓了一把黑砂狀的東西,灑在了金龍短刀的刀身上,告訴張浩天,這是她家祖傳的熔鐵粉,專門用於對付頑固的天外飛石,當年她的父親在鑄造金龍短刀時就用過,不過這種熔鐵粉本身是一種多餘的雜質,如果沒有必要,最好是不要動用。
歐家的熔鐵粉果然有效,數天之後,金龍短刀的劍身也開始軟化了,又煉了半個月,便漸漸熔化。
……
這一天晚上,由張浩天值夜,半夜時見到金龍短刀完全消失,與早就煉化的霸王劍鐵水融合在了一起,心中喜悅不勝,趕緊出去叫了歐鐵梅。
歐鐵梅披衣匆匆走進來,當看到在爐火裡的由兩般兵器熔化的鐵水,卻皺起眉來。
張浩天見狀,忙道:“歐大姐,怎麼,還沒有熔完嗎?”
歐鐵梅搖了搖頭道:“不是沒有熔完,而是沒有熔乾淨,你看裡面的煙。”
張浩天放眼望去,卻見暗紅色的鐵水上飄着一股淡淡的黑煙,跟着還有一些黃氣,便道:“這煙莫非有什麼問題?”
歐鐵梅一點頭道:“據我祖先留下來鑄劍秘冊裡說,‘凡鑄金之狀,金與錫,黑濁之氣竭,黃白次之,青氣盡,可鑄劍。’黑濁之氣,指的就是這黑煙,它是炭火終日煉烤形成的,而黃白之氣,則是金與錫煉化未純時產生的,而如果出現青氣,則是銅裡的雜質未徹底煉化,當年我見到父親鑄霸王劍時,已經沒有任何的煙冒出, 如今出現,估計是熔鐵粉的關係,這火,我們還得繼續燒,一直到沒有任何煙冒出才行。”
張浩天本來以爲立刻就可以將這些鐵水倒進早就制好的刀範裡鑄刀了,聞言一陣失望,只好讓歐鐵梅去睡覺,自己繼續燒火,深深的體會到鑄一柄好兵器,真是太不容易。
各種顏色的煙氣一直飄了一個月才盡,歐鐵梅也終於開始了第四道工序—澆鑄。
這道工序倒也簡單,就是將熔化好的鐵水倒進了做好的刀範裡,然後浸入一缸寒泉水裡,在一陣白煙之後,就見到了一柄長刀,狼頭之柄,弧形之刀,和設計的圖案一模一樣,不過張浩天知道,還沒有經過最後一道工序—鑄後加工,這柄狼王刀,還只是雛形。
等到刀形出來之後,就開始了鍛打,仍然需要在爐火裡去燒,不過火沒有過去燒得大了,將刀放在了一塊厚厚的鐵板上,用鐵鉗夾着,舉着鐵錘不停的擊打刀身,在刀背與刀刃之間,鍛出一個斜度,而這個斜度是否流暢細緻,就關係着刀的鋒利程度,那是半分不能馬虎。
此刻,對於一個鑄劍師來說,女人的劣勢就體現出來了,歐鐵梅雖然也算強健,但掄起足有六七十斤的大鐵錘頻繁的擊打實在好生的吃力,張浩天本來是幫着用鐵鉗夾劍身的,見到她在擊打了兩百下之後就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而且由於力氣不平均,那劍身似乎有些小小的凹凸了,忍不住道:“歐大姐,要不我也來敲幾下,怎麼敲,你指點我就是。”
歐鐵梅答應幫張浩天鑄劍,本來是有些不服傳男不傳女這種規矩,當自己實際操作起來,這才明白祖先並不是看不起女人,而是由於鑄劍中鍛打這一關實在太費體力,女人根本就無法完成,勉強去做,只能弄巧成拙,當下長長的一嘆,點頭道:“好吧,你來試試。”
一邊說着,她就接過了張浩天手中的鐵鉗,而張浩天則拿起她放在地上的大鐵錘對着刀身打擊起來,不過遺憾的是,他的力氣雖然足,但對這種活計卻毫無經驗,那刀身在他的打擊之下,也無法做到平滑流暢。還好的是,有歐鐵梅指點,他漸漸能夠掌握到擊打的要領,估計十天之後,就能夠鑄造出一柄鋒利的寶刀。
……
就在開始鍛打後的第二天,兩人一早就進了劍廬,仍然像昨天一樣,由歐鐵梅用鐵鉗夾刀身並時時指點擊打的部位與力量。
張浩天揮舞着大鐵錘,正在領悟着千錘百煉出真功的道理,便見到小薇急匆匆進來,到了他身邊低聲道:“天哥,你能不能停一下,我有事給你說。”
從開始制範到現在,已經超出了三個月的時間,爲了專心鑄刀與練刀,張浩天把手機都給了小薇,有什麼事讓她接聽,但小薇從來沒有來打擾過他,現在進來,神情也有幾分焦慮,無疑是出了什麼大事,當下張浩天給歐鐵梅說了一聲,和小薇走出了劍廬,來到了院內。
剛一停下,張浩天便道:“小薇,出什麼事了?”
小薇湊到了他的身邊,輕聲道:“天哥,我剛接到彪叔的電話,處於南北邊緣的十六個城市同時遭到了北雄幫的襲擊,而且敵人還有繼續南擴之勢,但具體的情況,目前還不清楚。”
張浩天聞言,頓時一凜,明白小薇知道的也只有這些了,讓她把手機拿來,拔通了一個號碼,卻是卓傲霜的,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北方活動,北雄幫這麼大的行動竟沒有聽見風聲,他要問問究竟。
手機裡的音樂聲只響了一會兒,便傳來卓傲霜的聲音,而且沒等到他詢問,就道:“張浩天,你是想問北雄幫進攻南方邊界的事,對不對?”
張浩天“嗯”了一聲道:“傲霜,同時進攻十六城,可不是一次小規模的行動,你在北方就沒有聽到什麼動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