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傲霜並沒有退後,鞭子一轉,就向着張浩天襲來,然而張浩天對她的鞭法太瞭解了,在她手臂剛動,鞭子未至之時,身子已經疾進數步,離她只有一米來遠,一伸手就能夠將刀刺到她的肌膚裡去。
卓傲霜的鞭法是敵人離得越遠,威力就越大,瞧着張浩天一下子就衝進了自己的最佳防禦圈,玉面微變,連忙後退兩步,想要再次拉開距離,但張浩天那裡會給她這個機會,她退一步,自己進一步,而卓傲霜的步子沒有他大,片刻之間,離她就只有半米遠了。不過並沒有刺出手中的刀。
此刻,只聽有一個男人沉聲道:“卓堂主,你不是張幫主的對手,快退下去。”
說話的,自然就是陳凌龍了,只見他已經脫去了外衣,露出了上身,只見此人肩寬臂長,肌肉雖然不算虯結,但均勻結實,頸上掛着的黑骷髏之下,是一條張牙舞爪,在雲中盤旋的黑龍,尾部一直到了他的腹下,顯得極有威勢。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雖然張浩天還沒有出一刀,但卓傲霜知道自己奈何不了此人,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收回了長鞭,向後退出。
這時,張浩天的目光則落在了陳凌龍右手拿着的一柄刀上,那刀約有四尺長,通體金色,刀背甚厚,伏着一條軀體伸展,但頭部高昂的金龍,而它的刀鋒處,卻有青色的光芒流動,顯然是一種特殊的金屬材料做成的,無疑便是陳凌龍的兵器“龍形刀”了。
陳凌龍此刻也在凝視着張浩天手中的“狼王刀”,臉色卻充滿了高傲與自信,道:“張浩天,我最後還給你一個機會,向我臣服,天雄幫的副幫主之位仍然是你的。”
張浩天淡淡的笑道:“看來陳少幫主是求賢若渴啊,只是我要不識擡舉了。”
陳凌龍的嘴角掠過了一絲冷笑,道:“你不過是一個被遺棄的人,十八歲之前碌碌無爲,後來犯事進了秦安山監獄,被雷神他們教訓得差點兒沒命了,但後來有些運氣,進入了老死塔,得到了‘千面狐狸’呂東傑的傳授,這呂東傑在過去倒是一個人物,聽說身兼大刀王刀與燕子李三之長,身手極是厲害,但可惜的是,你成年後才練刀,雖然已經超過了十年,但要想大成仍然非常困難。”
說到這裡,他揚了揚手中的“龍形刀”道:“我五歲練刀,今年已經三十年,在二十六歲那一年,在北方就再也沒有人是我的對手了,常常引以爲憾,希望你能夠支持得久一些。”
聽着這話,張浩天心中卻是一沉,他已經感覺到,陳凌龍雖然外表看起來狂傲不羈,但內心深處絕對是一個謹慎的人,對於自己的來歷,此人無疑已經很仔細的摸過底了,就像老死塔上關着的人是呂東傑,而呂東傑過去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連秦安山監獄裡的普通獄警都不知道,他能夠查出來,顯然是費了一番心思。正因爲了解自己,所以他纔會下戰貼向自己挑戰,而且有必勝的把握。
當下他道:“原來陳少幫主這麼關心我,想要我的命,那就來取吧。”
一邊說着,他的右臂斜下,將四尺餘長的“狼王刀”橫着,正是“王家刀法”的起手式。
這時,陳凌龍的表情冷酷起來,雙手抱起了“龍形刀”,豎在了胸前。
在對視了數秒鐘之後,兩人不約而同的忽然發出大喝之聲,雙手抱刀,向對方奔去,只聽得“錚錚錚”幾聲,兩人揮刀互砍,片刻間就交擊出數刀,兩把刀都迸出了星星點點的火花。
在這幾刀之後,張浩天的手臂與握刀的虎口已經有些發麻,而反觀陳凌龍,臉色也是微變,顯然知道在臂力上羸不了自己。
此刻,陳凌龍又發出了吼聲,反手撩出,挑向張浩天的小腹,來得是又疾又快。
張浩天連忙揮動着“狼王刀”向下格去,然而,陳凌龍的刀並不用老,驀地變挑爲削,砍向他的腰臀之處。
這一下的變化突兀而靈動,竟讓張浩天來不及應招,只得退了一步。
雖然避過了此招,但張浩天是暗暗心驚,要知道,陳凌龍手中的“龍形刀”至少在二十斤以上,如此沉重的刀,可以把刀勢掌控得這樣嫺熟,變化如此快捷無礙是極難的,如果換着自己用這一招,雖然可以施展出這變化,實不如陳凌龍這般的“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行家出手,一眼便明,一招之下,張浩天就知道陳凌龍的刀技的確在自己之上,不敢大意,右臂揮出,挽出三個刀花,在陳凌龍的頭上飄忽吞吐,這正是“王家刀法”中的“空中雁出頂上飄”,虛中帶實,實中帶虛,可以將敵人的上半身盡罩於刀鋒之下。
張浩天雖然自創出了“血狼刀法”,不過那是根據蒙古彎刀的特點再結合自己的實戰經驗創出的,但是,對於一個練刀者來說,十餘年的時間實在太短了,還遠遠沒有達到可以開山立派,自創武功的境界,他心裡也深知“血狼刀法”還有許多不成熟的地方,用於對付普通的高手或許沒有問題,可是與陳凌龍這樣正值壯年巔峰之時的用刀高手廝鬥,必然會破綻百出,還是用練得最熟悉的“王家刀法”來得更穩妥一些。
瞧着張浩天挽着刀花在自己頭上盤旋,而三朵刀花之中,只有一朵是實的,一但落下,就要讓人身首異處,陳凌龍叫了一聲:“好刀法。”龍形刀向上刺出,正中右邊的刀花,而在一瞬間,所有的刀花都消失了,他這一刀,竟準確無誤的判斷出了張浩天真正要進攻的方向。
張浩天深知陳凌龍無論刀技還是經驗都在自己之上,而自己若想支撐下去,唯有藉着“王家刀法”的精絕與之遊鬥,當下在被陳凌龍刺中刀身之後,“狼王刀”驀地收在了胸前,跟着向對方的胸膛頸喉處攪去,已經由攻上路的“空中雁出頂上飄”變成了攻中路的“伏身盤刀拜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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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這樣的刀法,陳凌龍又叫聲好,龍形刀一揮,便架住了他的刀背,然後將刀一滑,順着他的刀背削向他的右手腕,張浩天的刀再無法遞進去,趕緊又是一縮,揚刀將陳凌龍滑來的刀盪開,而陳凌龍並不想和他雙刀硬拼,刀被盪開後,順勢又朝着他的頸部斜劈而去。
就這樣,你來我往,雪光閃動,不出十分鐘,兩人已經鬥過了三十餘招,旁邊觀戰的諸人,剛纔看過黃彪與李長榮的南北洪拳已經是目馳神眩,而如今看着張浩天與陳凌龍鬥刀,只能用驚心動魄來形容了。要知道,雖然中國的武學一途不僅有傳統的十八般武器,還有無數奇門兵器,但江湖上用刀劍之人佔了八成,到了近代,長劍已經退出歷史舞臺,黑道相爭,手槍佔其一,拳腳佔其二,棍棒佔其三,而砍刀卻是最多的,佔到了四成,只是大家平時相見的刀戰,幾乎沒有什麼刀法,憑的只是氣勢,力氣,反應,經驗,亂砍亂劈,十來招就可以分出勝負,就算是有練過刀法的,五十招以內也能分出高下,可是場中兩人如此重如此快變化如此多的刀法比鬥,實在是第一次見到,這才明白“南浩天,北凌龍”之說當真非虛,別說兩人現在擁有的勢力,便是身手刀法也非他人可比。
目睹到這樣的情景,一些上海的黑幫老大目光閃爍,顯然在重新思索憑自己的力量是否能夠抵擋兩幫人任何一幫的進攻。
王彬跟着張浩天學過一些刀法,面對着這樣罕見的高手相鬥,一直是不眨眼的觀摩着,但五六十招過去,場上的兩個人還是分不出勝負,瞧着黃彪已經裹好了傷,坐在離自己不遠處的一張椅子上凝視着場中的龍爭虎鬥,趕緊走了過去,忍不住道:“黃長老,你的功夫和經驗最深,你說說看,老闆能不能羸這個陳凌龍?”
黃彪雖然受傷不輕,但關心着這場生死之鬥,是以謝絕了範興安送自己到醫院去的好意,在包紮之後繼續留場觀戰,他雖然不練刀法,但深諳武學之理,已經看出了陳凌龍在刀術的造詣上比張浩天要高,完全到了收發自若,隨心所欲的境界,而張浩天只是仗着一套精絕的刀法在支撐着,可是,對於陳凌龍這樣的刀術高手來說,只要對方施展了一遍所學,就可以摸索出其中的脈絡,哪怕是張浩天同一招的刀法有着不同的變化,但萬變不離其中,刀招相異,但刀意相同,普通的用刀之人或許搞不懂,但遇到陳凌龍這樣的高手,那是非常危險的,從這一點上來說,張浩天已經佔了下風。
雖然心裡明白,而且暗暗擔心,但黃彪的嘴裡自然不會說出來,聽着王彬問詢,便道:“浩天和陳凌龍各有優勢,現在還看不出來誰輸誰羸,不過任何事都可能發生,我們要有心理準備。”
王彬知道他說的“任何事都有能發生”是指的是張浩天有可能喪生於陳凌龍的刀下,連忙道:“不會的,死的一定是陳凌龍,哈哈,要是他被老闆砍死在這裡,真是弄巧成拙,北雄幫也沒這麼囂張了,上海黑道這些傢伙一定會對老闆敬畏得五體投地,從此乖乖的聽從老闆的調遣。”
他嘴上雖然在笑,兩雙眼睛卻緊盯着場中,不知怎麼的,一顆心開始狂跳起來,完全不敢想像要是張浩天出了事接下來會怎麼樣。
這時張浩天與陳凌龍已經鬥了百招,從場面上看,刀來刀往,的確是看不出誰吃虧,但是,就和黃彪所想一樣,他已經處在了下風。
原來,王家刀法本是創於戰場,大開大闔,威勢懾人,雖然後來流於江湖,經人改良,有了一些精巧的變化,但主要的刀勢並沒有變,整套刀法只有八招,最後一式“麒麟陣式皆着刀”是刀法裡最厲害的精華,不過是用於羣攻,因此單打獨鬥只有七招,現在這七招他已經各用了好幾遍,陳凌龍應付起來明顯的越來越輕鬆,自然是慢慢的摸索到了他的刀法脈絡。
廝鬥間,陳凌龍的攻勢並不多,只是在見招拆招,看起來似乎大是被動,眉宇中卻露出了貓戲老鼠般的眼神。
張浩天心中開始冰冷起來,因爲他真正見識到了陳凌龍的刀技,可以肯定的是,他習練的刀法雖然搏雜,但是絕對比不上自己的“王家刀法”,因此他才攻少守多,可是“王家刀法”雖然攻勢凌厲,用起來虎虎生威,也有一個極大的缺點,那就是不宜久戰,須知攻勢越威猛,就越消耗體力,如果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那麼刀法的變化也施展不出來了。
此刻他總算徹底明白了陳凌龍的可怕之處,當初在日本,白鳥平助雖然擊敗過他,但此人的“神道無念流”刀法講究“勢”與“力”,與“王家刀法”有相通之處,都是不能長久拼鬥的,正因爲此人的精力與體力快到達極限,纔會被自己情急之下的怪招掀翻,最終在面對面的翻滾搏鬥中喪命。現在三年多過去,他的刀法在經過了聖陵禁區的殘酷廝殺後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再和白鳥平助相鬥,只要採取彼此消耗的戰術,他未必會輸,可是面前的陳凌龍,守多攻少,無疑已經洞悉了他刀法的缺點,在保持着體力,而不出五十招,他必然力竭,那麼就會成爲此人的刀下之俎了。而陳凌龍如此嚴謹的刀法與他狂傲的外表是完全不一樣的,這是一個有着雙重性格的人,狂傲的性格很容易激怒敵人失去理智,然後陷入周密的圈套之中。
這些念頭,只是在張浩天的大腦中飛快的掠過,現在,他只有採取唯一的一個辦法,那就是在陳凌龍向自己發動攻勢之前,逼他與自己刀對刀的硬拼,此人的臂力是比不過他的,如果雙刀力拼,能夠把陳凌龍的龍形刀磕飛,那麼或許可解今日之危,否則自己必成這龍形刀下的亡靈。
於是,他狂吼一聲,雙手握住了刀柄,奮力向陳凌龍揮舞着劈去,這樣做,會讓他更急劇的消耗體力,是一個極冒險的舉動,但也是沒有辦法的孤注一擲了。
陳凌龍當然明白他的用心,冷笑了一聲,收縮着手中的龍形刀,完全不去張浩天的刀相碰,腳也一步一步的退着。
張浩天一顆心急墜,但還沒有放棄,而是忽然罵道:“陳凌龍,你這個縮頭烏龜,有種的就和我硬拼啊,媽的,我看你不會有這個種,你們老陳家是要絕後了。”
聽着張浩天罵自己,陳凌龍的臉色立刻變得難看之極,但他知道張浩天是在用激將法誘使自己與他拼刀,當下一聲不吭,仍然後退着,但目光中已經露出了兇殘的殺機,只等張浩天力竭,就出刀要他的命。
兩人真正的情況,在場上只有黃彪、李長榮、卓傲霜這三名武學一流高手能夠看明白,不過李長榮受的傷比黃彪重,已經在範興安的安排下到醫院去繼續治療了,因此整個場上懂得局勢誰優誰劣的就只有黃彪與卓傲霜兩人,其餘的人見到陳凌龍步步後退,北雄幫的人是個個變了臉色,而趙勁峰等人還以爲張浩天完全壓制住了陳凌龍,都笑着歡呼起來,只等着慶祝老大得勝,最好是能夠藉機會宰了陳凌龍這個囂張的傢伙,大大挫敗北雄幫南擴的銳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