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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懷荒到關中京師,最近的路線是自大寧鎮入長城,然後經朝廷新罷的嬀州向西南行,入蔚州經代州過太原,一路沿汾河南下到蒲阪蒲津大橋過黃河直入長安,全程兩千三百餘里。而易風選擇的是過大寧鎮入嬀州後向東行經軍都關過第二道長城,進入河北入幽州一路南下,最後到達洛陽,再西行入大興,這條路線全程則約三千二百里左右,比走河東多走九百餘里。不過爲了安全起見,易風最後還是選擇寧願多走九百里,也不走更近的河東路線。
三千二百里路,在此時的路況,又是寒冬臘月,更便捷的水路早已經冰凍,舟楫不通,只能全程走陸路。不過此時南下西進的官道,也幾乎都到處被漫天的大雪封鎖着,這麼長的道路,等於是從帝國的東北角一直到帝國的西北角,橫跨帝國東西疆界。若是易風輕車簡從騎馬進京,按驛騎的速度,得半個月左右。朝廷在天下各地設置水陸驛站,陸路驛騎的速度官方要求是驛馬一天行一百八十里路,再快些的則要求日行三百里,最快的則要求日馳六百里,甚至有最快的八百里加急,一天得跑八百里路。北周宣帝曾經在洛陽親自駕馭驛馬日行三百里,而後來唐朝安史之亂時。安祿山在范陽起兵叛亂,唐玄宗在華清宮,兩地相隔三千里。六天後叛亂消息傳到唐玄宗面前,驛馬達到了每天五百里的速度。
此時已經是臘月十四,距離新年元旦只剩下半月時間,易風每天至少得走兩百里地,才能剛好到達京師。但路上總得預留點時間以防萬一,因此易風若想不誤期,一天怎麼也得趕個三百里。在這樣的寒冬雨雪天氣裡如此趕路。已經十分艱難了。
一天三百里若有馬匹輪換,雖然辛苦些倒也可以堅持,可若是帶上後面的大隊人馬就難了。
過了懷荒南面最後一座軍鎮野狐鎮後。前面已經是長城大寧鎮,那已經是嬀州境內了。易風提出了隊伍分開走的打算,“我帶人輕車簡從,先一步趕路。以免誤期。後面的大隊慢行跟來。”
易風這次帶了八百侍衛和一千多押送馬匹和貢品的士兵,另外還有一萬匹戰馬,以及上百車的各類攜帶的物資,另外還有陳婤和蕭素美兩個女眷以及服侍二人的十幾個侍女等,再加上跟着一起同行的十幾支商隊上千人和大批貨物,行動起來太緩慢了。一天別說三百里,就是二百里都夠嗆。
“大帥此次入京是奉旨朝集,這是必須得趕在年前入京的。不但得趕上明年元旦的大朝會。而且入京後還得到各部上報州政和財計情況,接受考覈。確實不能耽誤了。”
朝集使是沿用漢代時的一種上計制度,最初時漢代各郡每年都要遣派官員入京,上報郡政和財計情況,稱爲上計吏。這一制度到了本朝,則改稱爲朝集。規定,每年各州總管、刺史及上佐爲州朝集代表,爲朝集使。總管三品官、下州刺史也是四品官都是地方的高級官員,稱之爲封疆大吏也不爲過,而州上佐則是州長史和司馬二官,這兩個官職雖然比起總管和刺史來相對較低,但是他們都是州府裡主事的重要官員,掌貳州府之事,以綱紀衆務,通判列曹。
本來按朝集制度,這些州朝集代表的朝集日期是有特別規定的,每年十月二十五日前就得到達京城,到明年春天陸續返回。在京期間,朝集使的職責就是參與地方官吏考覈,參加元日大朝會,並向朝廷貢獻方物。朝集使可謂是彙集了所有地方重要官員,因此皇帝對這批人是十分重視的,基本上每位代表都會受到天子的親自面見,親加詢問。大隋三百餘州,每州一刺史加上兩個上佐,再加上那幾十個總管,每年總共有近千的朝集使入京,場面盛大,十分隆重,就跟後世的兩會代表三月份入京參會一樣,是朝中大事。
在京的朝集使們甚至得十日一參,參加朝會。宰相們還要每天抽出時間面見朝集使們,一起商議政務。
每年的冬末,各地主要官員雲集京師,彙報地方的政務財計以及地方官員的考課結果,元旦大朝會時金殿朝拜皇帝,那場面是天子和朝廷威嚴的重要體現。這也保證了地方官員很難搞分裂割據,擁兵自重等情況。每年的朝集沒人敢不到,除非遇上戰事重災等情況。要不然,那就是大不敬。
易風是武州總管、刺史,自然也是武州朝集代表,另外長史和司馬需要一同朝集,本來高伯和張叔應當也是武州朝集代表。不過高伯他們一來年紀大,二來易風也不放心武州無人留守,最後易風以自己手上的便宜行事特權,直接把大將軍幕府的諮議參軍魏徵授爲武州長史,以大將軍幕府的主簿徐德言爲武州司馬,而高伯和張叔兩個則跟魏徵、徐德言兩個對調職務,改任大將軍幕府的職務。如此一來,兩位老頭子也不必再千里迢迢入京朝集,但依然可以以幕府的職務留守管理懷荒軍政。
本來易風需要在十月底到達京師的,不過武州做爲邊疆軍事州,且當時易風又在北方做戰,因此也如諸軍事州的總管們一樣,可以在新年之前的最後日子趕到京城即可。
“那就在這裡分開吧。”易風想了想,“近衛團的八百人另外單獨走,我帶上旗衛隊就可以了。我也不用打官牌旗號,就裝扮成普通的商旅就好。”易風是覺得八百騎兵侍衛有些太招搖,他這次還得趕去洛陽和楊廣會面商議入京之後的一些安排。大張旗鼓的跟楊廣在洛陽會面。這不是穩妥的舉動。畢竟他是太子的兒子,而太子又和楊廣如今關係緊張。所以這次會面最好是私底下秘密進行,最後讓八百侍衛先大隊一步。帶着他的旗號,而他則帶着旗衛隊扮作商隊先八百騎兵一步趕到洛陽。這樣大家都以爲他是和八百侍衛走在一起,就沒有人知道他和楊廣的秘密會面了。
“會不會不太安全?”魏徵擔憂問。
“河北這一路南下渡河到洛陽,應當不會有什麼麻煩,更何況,論起來,一百旗衛也不見得比八百近衛差。畢竟咱們又不是去打仗。”易風笑道。
簡單的一番商議後,最終大家都同意了易風的計劃。由於魏徵文弱,因此由他帶着八百侍衛打着易風的旗號。跟在易風后面趕路。而易風則帶着旗衛隊和秦瓊、來整、王保三人同行,徐德言則負責指揮後續的大部隊。
易風把旗衛隊分成了三隊,扮作販馬的商隊,每支三四十人。帶着一百餘匹戰馬。前後分開又相距不遠保持着一個隨時能夠相互支援的距離。
“大帥一路順風,我們長安再會。”魏徵笑着道別。
大家站在野狐嶺下的道路別,這裡已經是武州與嬀州的邊界。野狐城的鎮將在山下修了一座很大的門樓,既像是一座城門樓子又像是一座大型牌樓。這座巨大的牌樓上面寫着四個大字,“無窮之門”。
“終於又要重返中原了,一恍多年過去,真是恍如隔日,當年從這裡出塞時。還沒有這座門樓。那時本以爲,這輩子就此遊蕩塞外。再無機會重返中國。”徐德言望着這座巨大的無窮之門,充滿着感慨的嘆道。
易風笑笑:“當年戰國時期趙國的開國國君趙襄子吞併代國之後,將勢力推進到了野狐嶺下。面對着壩上那一望無窮盡的高原,趙襄子這位趙國開國之君也不由感到這裡已經到達了華夏的北疆,於是城域封之,築城境上,爲之封域,在這裡修築了一座界定趙國北疆的軍事要塞,並取名無窮之門。當時這座無盡之門是一座雄偉的軍事要塞,而非是一座門,是一座城堡要塞,用以界定疆域顯示實力昭示後代並寄託自己遠大理想的軍事要塞。對戰國時代的趙襄子來說,華夏族能到達的最遠北疆就是此處了,再往北已經是無窮盡的塞外。自無窮之門建起後,多少朝代興衰,可基本上漢人的勢力都不曾越過此處。”易風說起這些的時候,心裡是充滿着自豪的。大隋的北疆本來也是在這無窮之門的南邊,可是他易風來到了時代,在無窮之門的北面建立了一個懷荒,爲無窮之門,爲大寧,爲幽雲守衛着這道北疆門戶。
“無窮之門原來是一座城啊,居然還是戰國時代趙國開國君主修建的,哎呀,俺原來竟然一點也不曉得。”身爲易風燕雲十八騎之首的王保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個只有一個門樓的無窮之門,其實還是有次他聽易風說起過懷荒野狐城下曾經有過一座無窮之門,他還以爲是一個尋常的路邊牌樓,因此有次野狐城的長孫剛到懷荒來辦事一起喝酒時,他也就順嘴提了一句當做吹牛的資本。誰知道同曾經是易風燕雲十八騎的長孫剛倒是記在了心上,回來後就找那些商人們提起,募捐銀錢修建起了這座很是雄偉的無窮之門。只不過趙國的無窮之門是一座軍事要塞,而長孫剛修的卻是一座真正的門,一座雄偉牌樓。
易風等這時纔算明白了眼前這座無窮之門的由來,倒是不由的笑了。不過這座無窮之門確實修的很有氣勢,倒成了如今武州的南面界門,每日無數中原商隊經此進出,讓大家印象深刻,反倒是原來趙國那座無窮之門知道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趙無恤是個英雄,大帥並不輸他,甚至有機會能比趙無恤做的更好。起碼,趙無恤一生立趙吞代,但卻未曾把勢力擴充推進到無窮之門以北。而大帥,如今卻是實實在在的在無窮之門建立了一個欣欣向榮生機勃勃的懷荒。”魏徵充滿真誠的讚歎自己的主公。
趙無恤也就是趙國創始人趙襄子,他出生於王霸稱雄的春秋末代。死於諸侯兼併的戰國早期,是晉國正卿趙簡子的兒子。趙襄子早在做公子時,就向趙簡子表明了他日後吞併代國的野心。史書記載。趙簡子曾經跟他的一衆兒子們說,我在常山上藏了寶符,先找到的賞。諸子馳之於常山上,卻都沒有找到。這個常山就是太行山,諸子無果,卻唯有趙無恤說已經找到。趙簡子問他詳情,趙無恤說從常山上臨代。代可取之。於是趙簡子明白這個兒子懂得了自己的心思,認爲這個兒子最是聯明,於是便廢掉了太子伯魯。而以趙無恤爲太子。趙無恤的姐姐當時是代王夫人,趙簡子死後,趙無恤繼位,還未除服。趙無恤就請代王到家赴宴。然後藉機將代王擊殺,發兵攻取了代國。
魏徵這個時候把易風和趙無恤相提並舉,當然不僅僅是因爲無窮之門的原因。魏徵提趙無恤,是因爲趙無恤是趙國的開國之君,而且趙無恤最初並不是趙簡子的繼承人,是因爲趙無恤的那份野心和見識讓他得到了太子之位。而且趙無恤在父親死後,不顧在喪禮中,就請姐夫代王赴宴。然後趁機殺死代王,立即發兵奪取了代國。使得趙國最後佔據了對趙國十分重要的代地。魏徵借趙無恤這個人物,向易風隱晦的建言,只要易風願意,他也可以和趙無恤一樣,可以開創自己的基業。易風如今是皇孫,趙無恤當年也不是太子,只要有野心,肯爭取,一切都有可能。而趙無恤奪取代國的手段,則說明,大丈夫有時候,可心用各種手段達到目的,而不用拘泥於各種束縛。魏徵知道這次易風入京的重要性,也是在提醒易風,現在的易風手裡其實本錢已經不少了,並不一定非要替他人做嫁衣裳。
易風點了點頭,卻沒有明確的回覆什麼。
徐德言也聽懂了魏徵語中之意,對於這位新任武州長史的明顯出格的意思,他並沒有反對之意。他本是南陳的官員,若非易風算是他的養子,他根本不會在意什麼隋朝的官職,他寧願一直遊蕩在契丹部族裡,也不會回到中原去給滅掉陳朝的隋朝天子做官。他現在這個武州司馬,只是爲了幫助易風而已。至於其它的,他根本不在意。就算易風真的造反,只要時機成熟,他不但不會反對反而會贊成。
魏徵沒有得到易風的迴應,有些不太滿意,目光一直望着易風。易風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只好隱晦的回道,“趙襄子吞併代國,開創趙國,雖然其本人見識不凡,手段果斷,但說到底若是沒有趙家世代爲晉國上卿,在趙地經營多年,積累了實力,趙襄子也根本不可能創建趙國,更不可能吞併代國。”
“可若不爭取,就算水到也不一定渠成。”魏徵繼續道。
易風嘆了一聲道,“順勢方可爲,當年趙襄子能吞代建趙,可若是代國強勢,其實也可以代吞趙國。”說完,易風又遠眺着遠處的長城道,“相比起懷荒地處塞上,無險可守,反倒是嬀州是一個好地方啊。居於燕山、陰山、太行山之間,聯通塞上、河北、河東三地,真正是雞鳴三省,北連漠北、西通西域、南接中原,進可攻退可守。若得嬀州,向南可爭代、趙,向東可取幽、燕啊。”
雖然說北魏之後,東魏北齊,西魏北周隋,實際上都是由當年北魏六鎮中的兩個軍鎮軍官們建立起來的。但如今易風所處的懷荒、御夷二鎮,還是太過於單薄,根本沒有什麼戰略縱深。而若是能夠取得如今嬀州所在的張家口盆地,則將大大不同了。能取得嬀州之地,對易風來說,纔是真正有了一定爭天下的本錢。取得嬀州,易風就算是突破了第一道長城防線,並佔據了張家口這塊河北河東北部之間最重要的戰略要地。到時,不論是向東進取河北平原,還是向西南進入大同盆地,都是極好的選擇。
而在那之前,懷荒還只是處於塞外壩上一隻邊緣勢力而已。談論什麼開國爭霸這些,還真是太早了。
不過易風的這番回答,卻讓魏徵心中振奮。易風這番話卻是等於明確的透露了自己的野心,他不是不想爭,而只是現在沒機會而已。
要先取嬀州麼?魏徵心思大動,開始把心思放在要如何算計着拿下嬀州了。嗯,嬀州現在還很荒僻,但是朝廷似乎已經很重視嬀州了。要不然,當初也沒有必要設立武州同時,又保持了嬀州,而且現在嬀州的主要文官武將,全都來頭不小,總管刺史屈突通,兩個縣令屈突蓋和房喬,另外還有大寧鎮將李靖,以及宇文化及等一衆朝中權貴們的子弟充任。有這些人在嬀州,想要收買拉攏幾乎沒有可能啊。
得想個什麼辦法控制嬀州呢?魏徵一下子沉浸其中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