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是個天生的隱藏高手,屋外稍有風吹草動就立刻警覺起來,當我離開畫室的時候他會本能地把自己藏起來,悄悄地待在窩裡,有人進來的時候更是安靜得出奇,兩點星亮的小眼睛很乖很警惕地望着外面,觀察動靜,我沒解除警報,他就按兵不動。我曾經看過一個紀錄片,片中常於野外和蛇打交道的女科學家說道:“在自然界,動物們首先要學會的就是把自己藏起來,然後靜靜地觀察周遭。走進一個安靜的森林,似乎周圍空無一物,但實際上有無數雙眼睛含着各種想法在打量你。要做獵食者就更是這樣,首先要讓自己不被獵食,然後纔是狩獵。”看來狼從小就精於此道。要知道在自然界危險無處不在,熊、豺、野狗以及其他掠食動物都可以威脅狼崽們的生命,只有最會保護自己的小狼崽,才能獲得最大的生存機會。
儘管小狼隱蔽得悄無聲息,可是狐狸卻從沒放棄過驅逐他。每當我父母上來的時候,狐狸就激動地竄進竄出,跑到我爸爸跟前猛拽他的褲腿又馬上衝回榻下朝着裡面狂叫,鼻尖像人的手指頭一樣直指着蜷縮在黑暗角落裡的小狼,極力要向父母“告密”。哪知道“家裡有狼”這種情況是父母想都不會想到的事,更不會去理會狐狸的告密了。不單如此,小狼喝的牛奶,尿的尿都記在狐狸的賬上,狐狸沒少替小狼捱罵。
狐狸幾番告密不成,就不再與小狼正面爲敵,但明爭結束,暗鬥卻開始了。
這天我敞開畫室的門通風,飛進來一隻大馬蜂,在落地玻璃上嗡嗡撲扇着翅膀,這是畫室的常客了。狐狸偏着腦袋觀察漸漸飛低的馬蜂。我坐下來看書,並不在意狐狸的表現,因爲他小時候被馬蜂蜇過,深知其厲害,是斷然不會去招惹的,看一會兒他就會走開。
然而醉翁之意不在酒,狐狸小跑着激動地圍着小狼繞圈,殷切地把小狼引到玻璃前面,衝着還在撲棱的馬蜂“汪”地叫了一聲,小狼立刻注意到這個小活物。動物幼崽時期都對活動的東西充滿好奇,小狼崽也不例外,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用嘴去試探這個小活物……
“嗷嗚”一聲慘叫,小狼的嫩鼻子被大馬蜂狠狠蜇了一下,痛得他驚天動地地叫起來,亂撞玻璃,幾個蹦跳衝到畫室外的花園裡,一頭扎進澆花的水盆中,用冰涼的水來緩解他的劇痛。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壞了,連忙找來牙膏給小狼抹在鼻尖上。小狼狼狽地捂着鼻子可憐地嗚咽,他萬萬沒想到那麼小的活物會給他帶來這麼刻骨銘心的痛,他終於明白了殺傷力不以大小而論的道理。他的鼻子開始腫了起來,鼻頭歪向了一邊,顯然牙膏也不足以減輕小狼最敏感部位的腫痛,而且糊在鼻子上令他很不舒服,他用爪子抹去鼻子上的牙膏,又伸舌頭舔爪子,再抹再舔反反覆覆自行療傷。
幸好這天父母不在家,衝出畫室的小狼纔沒有暴露。但我對狐狸是不是故意而爲深度懷疑,看狐狸搖頭擺尾的得意樣,抓不到確鑿證據又不好懲罰他。
小狼的活動空間只在畫室,而狐狸卻能跟着我樓上樓下自由出入。有天我在廚房炒菜,半截辣椒掉在地上,狐狸高興地上來嗅了嗅,發現是辣椒,失望地走開了。少時,狐狸又興奮地轉回來,小心翼翼地叼起辣椒一溜煙不見了。
“這傢伙還對辣椒感興趣?”我忙於做飯,沒顧得上理他。
等我吃完飯回到樓上畫室,隱藏了一個多小時的小狼早餓壞了。我“嗚嗚”一喚,小狼就急衝出來,風捲殘雲地把奶碗中剩下的牛奶掃蕩一空。
“咳!咔!哇……”小狼突然異常難受,伸長舌頭不停哈氣,搖頭晃腦地舔着鼻子滿地打滾,兩隻前爪抱着舌頭不斷摳抓,口水淌得一身都是。我一愣,忙端起奶碗檢查,幾顆金黃的辣椒籽還沾在碗底,牛奶裡哪兒來的辣椒?我連忙換了碗清水給小狼止住辣,想起了狐狸在廚房的異常舉動,我滿屋找狐狸對質。而狐狸卻早就溜到二樓父母的房間避難去了,整整一天都沒見他再露面。從此我將辣椒、花椒這類東西嚴格監管起來,不給狐狸任何可乘之機。
薑還是老的辣,沒滿月的小狼要跟“老狐狸”鬥還嫩了點兒,論狡詐、論經驗,狐狸都遠勝於他。但從小有了狐狸這碗水墊底,小狼的觀察和防備能力突飛猛進,其狡猾和多疑也與日俱增。
不知不覺中小狼快滿月了,他已經比剛來畫室時長大了近一倍,以前體型不到狐狸的一半,現在只比狐狸小一個腦袋了。小狼的力氣也漸長,能一頭把狐狸掀翻,如果狐狸衝他齜牙,他能比狐狸齜得更氣勢洶洶!看着小狼的健康迅速恢復,日漸活潑,再不是當初病危孱弱的樣子,我心裡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