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格林已經不再下樓活動了,但他以前在小區出沒造成的後果開始顯現,壓力像一股暗涌悄無聲息地包圍過來。
這天中午,我正帶着格林在亦風這邊吃飯,就聽得“咚咚咚”有人敲門。格林立刻豎起了耳朵警惕地望向門口,一聲不響。狐狸則汪汪大叫着衝到門口。我和亦風你看我我看你,我們很少來客人啊,自從有了格林以後更是閉門謝客,這時候誰會來?
亦風在貓眼裡瞅了瞅,兩個穿工作服的人站在門外,亦風問:“誰啊?”
“小區物管的。”外面的人回答。
“有事兒嗎?”亦風隔着門繼續問。
“是這樣的,”門外的物管說話很客氣,“有業主給派出所反應,說你們養了‘疑似狼’的動物,經常聽到有狼嗥。派出所先通知我們物管來協調覈實一下。”
我和亦風對視一眼,雙雙望向格林,我們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來臨了。
格林此刻就在家裡,肯定是不能開門的,亦風隔着門和物管客氣幾句,解釋說家裡養的是狗,並一定注意不再讓小狗嗥叫擾民了,而且強調現在基本沒放狗出去過。物管再三叮囑以後才離去。
我更加小心翼翼,除了天台,小區裡哪兒都不帶格林去,格林成了蝸居城市的“宅狼”。我時刻陪伴着他,不讓他在家嗥叫一聲。此時沉默等於生存,沉默才能換來有限的自由。
格林每天眼巴巴盼望的就是上天台。這點小小的奢望我偷偷滿足他,我們在沉默和隱藏的氛圍中又有了新的遊戲——藏肉。
我先是用半匹磚頭大小的一塊肥豬肉,讓格林在天台找地方把肉藏起來,然後我去找。當然,這遊戲是在格林吃飽的前提下,要不然他就直接把肉藏進肚子裡了。
最開始的時候,格林藏肉的手段並不高明,他曾經試圖在地上挖個坑,但是很快發現水泥的樓板根本挖不動,於是他把肉叼到電梯井的背後,我繞過電梯井就把肉塊撿了起來,很不屑地扔還給他。他一聲不吭地叼回肉來,自己也知道藏得蹩腳。他繞着天台慢慢踱步,又把肉塞到一條管道的下面,他鑽出管道,回頭看了一眼,肉在管道的陰影下,似乎要保險一點。他回到我面前,舔舔鼻子瞪着我,示意已經藏好了。我撇着嘴,直接走到管道面前,伸腿兒就把肉勾了出來。
格林急忙護住肉,神情很沮喪,看着肉塊想了想,又東張西望了一會兒,重新叼起肉,鬼鬼祟祟地繞到水泥煙囪的背後,然後前腿撐地,後腿蹲好馬步,弓起腰來,翹起尾巴,開始忙活……少時,他如釋重負地轉了出來,神情間有幾分得意。我伸脖子往煙囪背後一瞅,樂壞了!白花花的肥肉塊上,堆放着幾條黑漆漆油光光的小狼糞,乍一看,活像一塊點綴了巧克力的奶油蛋糕。這點狗屎伎倆哪裡蓋得住啊?我笑得前仰後合,一腳就把“蛋糕”踢得原形畢露。格林氣急敗壞地跑上來,抱着我的腿就是一陣猛啃,齜牙咧嘴,鼻翼皺成了一隻苦瓜,衝我惡狠狠地咆哮起來。
“你跟我發狠沒用,再藏1我背過身去,任由他繼續折騰。
格林稍稍平靜了一會兒,叼起肥肉繞到樓梯出口的背後。我等了老半天也不見他出來。
“格林1我喊,“我過來咯?1……沒動靜兒……我順着格林消失的方向找了過去,探頭一看,格林端坐在地上,舔着嘴巴,滿臉狡黠地看着我,肥肉卻不見了,似乎是藏好了。我繞着樓梯出口仔細檢查了一遍,沒有……管道下面?也沒有……煙囪背後?還是沒有……我扭頭看看穩如泰山的格林,讚道:“行啊你,有長進。”
我又找了一圈,還是不見肥肉的蹤跡,在這光禿禿的樓頂,肥肉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難道他吃掉了?不可能吧,那塊肉又肥又膩,就算他很餓的時候也不見得能吃完。我打量着他的肚子,摳着腦袋一琢磨,不對,平時我找肉的時候,這小子都會緊張地跟在我後面探頭探腦,生怕我發覺,這會兒怎麼那麼淡定?再看看格林,他仍舊從容端坐着,輕移前腿兒,轉過身子對着我……
確實有古怪,我摸摸下巴:“你讓開1他偏過腦袋望向別處,裝作沒聽懂,不動。我動粗了,抓住格林的後脖子一把揪開他——肥肉就在他身下!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這小子居然耍起了“燈下黑”的花招,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他拿自己做掩體,一屁股坐在肥肉上,還隨着我檢查的視線轉動身子擋着肉,當然是穩坐泰山了!然而這些鬼點子是誰教他的呢?四五歲的孩子都不見得能這樣做。我突然由衷地佩服格林,不簡單啊,僅僅兩個月的小狼就狡詐至此,難以想象長成大狼後會有多智慧?在分析心理和利用環境的本領上,狼的確有過人之處,難怪許多遊牧民族會以狼爲師學習兵不厭詐的種種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