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夫人見溶月回來,即刻伸出手喚她,“月兒,出門這麼久,你可總算回來了,快到母親身邊來。”
溶月擠出一個笑,握着慕夫人的手坐下,“兒媳遠行回京,未能先行向母親請安再入宮,是兒媳的不孝。”
“一家人這樣見外做什麼,我瞧着出去了一回,南地水土未將你養的紅潤,反倒憔悴了許多,快讓煙兒同你說個笑話,自從她這鬼靈精來了啊,府中變的熱鬧歡欣了許多,你也樂上一樂。”
南宮煙忙起身向溶月行禮,“煙兒拜見少夫人,在南地多得少夫人母家照拂,煙兒感激不盡。”
溶月微微昂起下巴,睨了她一眼,如同在對她說,小蹄子好手段啊,趁我不在,這麼快就邀買人心,想要鳩佔鵲巢。
“都是舉手之勞,南宮姑娘不必掛心。”
慕夫人瞧了瞧兩人,“南宮只比月兒小了少許幾歲,難得你們容貌神似,就如同一母所生一般,既然早已相識,怎麼還這樣拘禮,叫什麼夫人姑娘的。南宮,日後你便叫月兒一聲姐姐就是了。”
南宮回看向溶月,怎樣,你覺得我不配叫你姐姐,可如今是慕夫人親口所說,看你如何能夠拒絕。
“夫人,煙兒從前在燕府治傷時,感懷月兒姐姐兄長的救命之恩,原就想高攀叫一聲姐姐的,只是怕月兒姐姐嫌棄,如今夫人一說,倒真是如煙兒的心願了。”
她這一句話連消帶打,無疑讓滿屋子的人都覺得溶月小氣。慕夫人從前只知溶月在南地有位義兄,於溶月有救命之恩,卻從未聽人細說過,一時來了興致。
“哦?月兒在南地的義兄還頗通醫術,怎麼從未聽月兒提起過。”
這一問正中了南宮煙的下懷,“夫人您還不知道,月兒姐姐那位義兄是南地首屈一指的神醫,模樣俊朗不凡,至今未娶,難得的是,對月兒姐姐關懷備至,比親兄弟還要好,當時在燕府,我還同月兒姐姐說過好生羨慕呢。”
“那位燕姓神醫多大年紀了?如何還未娶妻?”
南宮煙裝作不甚明瞭的樣子,“據聞已近而立之年,不過煙兒看上去,燕神醫頂多二十出頭,這樣的能人雅士,哪有姑娘不願嫁的,想必是心中早有意中人了吧。月兒姐姐跟隨神醫懸壺濟世數載,想必醫術也是很高明的,夫人真是有福氣,有了月兒姐姐做兒媳,日後必是養生有道,容顏永駐的了。”
慕夫人面上有一絲不悅一閃而過,溶月嫁進府中日久,且不論養生湯藥,就連她精通醫術之事也從未同慕夫人這個婆婆說起。
溶月在宮中忙了幾日,回來精神本就有些不濟,又聽了南宮煙綿裡藏針的這些話,一時更爲頭疼,早早嚮慕夫人告退,由阿酒扶着回房,剛出院子,就在廊邊喘息起來。
阿酒伺候她日久,最知她的身子性情,“少夫人這次回來,當真憔悴了不少,精神也不如從前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她無意瞞着阿酒,此時卻也不想多言,“我沒事,對了,方纔那位
南宮姑娘,如今住在何處?”
“少爺近日好像十分忙碌,常常很晚纔回來,無暇操心這些小事。管家原本打算安排南宮姑娘住在侯府中的,可那南宮姑娘一來就與夫人極爲投緣,夫人便將她要去了她院裡的暖閣住着,圖個熱鬧。少夫人,奴婢多嘴一句,您是不是不太喜歡南宮姑娘?”
溶月知道阿酒只是關心她,微微一笑,“你看出來了?南宮煙對侯爺仰慕有加,並非如她的模樣那般天真無害,你切莫得罪她就是了。”她的語意越發低沉,“搞不好再過些日子,她就會成爲這侯府中的首位如夫人了。”
“管他什麼如夫人伍夫人,奴婢就只伺候着少夫人就是了,小心腳下。”
主僕倆回到挽月院房中,一開門熏籠的香氣拂來,催的溶月胃裡泛酸作嘔。
“夫人你怎麼了?”
“阿酒,這是什麼味道,怎麼聞起來這樣難受。”
阿酒懵然道,“這是從前您與少爺最喜聞的沉水香啊夫人,您還誇過此香清雅一人,能讓人通身平靜。”
溶月乾嘔不止,“將熏籠悄悄擡出去,以後房中就不必薰香了。”
阿酒是極機靈的人,瞧着溶月如今的反應,又驚又喜,“夫人,都說懷妊的人聞不得這些香料,初時體態消瘦容易犯困,您不會是有了吧。”
溶月忙捂住她的嘴,“噓,不許嚷嚷,胎兒還未足三月,容易小氣,此事只你知道就是了,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告訴。”
“少爺也不行嗎?少爺與老夫人若是知道,定然會高興瘋了的。”
“不行,通通不行。”
少商深夜回到府中,聽管家說溶月已經回家,便快步到挽月院來。多日不見,溶月見了他,也沒有太多悲喜。
“阿酒,你先下去,我與夫人有話要說。”
左右四散,溶月喝了口茶水抑制住噁心,“侯爺有什麼話要與我說?”
“我這麼晚回來,夫人就不關心我去了哪裡嗎?”
“侯爺帶女人回來,什麼時候又跟我商量過,身爲武侯夫人,既然許多事都做不了主,又哪裡敢過問侯爺的去向,你我互不干涉,這樣不是很好麼。”
聽她這樣說話,少商只覺二人的夫妻之情日漸淡薄,可遇到與她相關之事,仍舊無法不爲她着想。
“爲着這件事,夫人打算恨我一輩子麼。今日腆着臉來見夫人,並不是爲了與你爭執慪氣的,不知夫人可還記得先皇長子,曾經的康王嗎?”
當年正是因爲李衍對馮妃設計康王與韓美人坐視不管,甚至淪爲幫兇,致使韓美人慘死,一屍兩命,溶月纔對他失望至極,斷了情意。如今源少商舊事重提,溶月也不知他到底什麼意思。
“記得,康王如何了?”
少商坐下自己倒了杯茶,“日前濮陽之戰就是由他的舊部從中蠱惑挑撥而起,意在逼迫濮陽郡守向皇上上書解除圈禁,釋放康王。在濮陽,那位門客借山林之勢潛逃了,近日
我的親軍又在京中發現了他的蹤跡,暗中查訪他似有意再救康王,我只是想問夫人,覺得如何處置妥當,是否要上奏皇上。”
溶月垂眸深思,當真是件棘手的事,此人一旦被抓,勢必會牽連被軟禁多年的康王,依睿帝的心性,藉此發難,斬草除根也未可知。他畢竟是自己實質上的姐夫,姐姐阿茶在天之靈也不願見到再生慘劇。
可若是不報,源閥如今樹大招風,一旦被朝中有心之人知道少商隱瞞濮陽之亂的真相,必然會使源閥因此失去睿帝的信任,變的岌岌可危。
其實向溶月說出此事,少商也藏心私心,他想知道,時至今日,溶月心中更在意的,到底是姐夫康王的安危,還是夢中呼喊的那位帝王。
“姐姐的過世,康王已受到了應有的懲罰,無謂再對這樣的可憐人趕盡殺絕,我只是婦人之見,侯爺聽聽便罷,此時究竟如何處置,侯爺還是以源氏門閥爲先,自己做主吧。”
她隻字未提睿帝,所思慮的皆是康王與源氏門閥,少商對此心中欣慰,總算,自己這個夫家對她還不算可有可無,思忖片刻後,對此事已有了決斷。
今日回到房中,少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瞧了眼四下,原是熏籠不見了,房中沒有了他喜愛的沉水香的味道,多了許多新鮮果盤,這是南地才時興的擺法,令他有些許陌生之感。
“熏籠怎麼搬出去了?”
溶月掩着帕子,“我不喜歡那個味道,侯爺若是不習慣,可以歇在別處。”
原來還是想躲開他,少商自嘲地笑了笑,“我記得夫人從前是喜歡沉水香的,怎麼一趟南地回來,連習性都變了。”
溶月倔強道,“人都是會變的,時候不早了,我想休息了,侯爺請便。”
“夫人不必急着下逐客令,這幾日議政處事務繁雜,我會睡在書房,只是月兒,我們真的要這樣生份疏離下去嗎?”
他說完這句話,轉身離開,迴廊之上冷風拂面,遠不及他心中涼意,月兒,你這樣不給你我機會,決絕地將我推開,就不怕我真的會愛上別人嗎?
書房就在離挽月院不遠的小竹林處,少商深夜來此,見房中竟燃着燈火,有些奇怪。推門進去,卻見南宮握着一支燭臺,正在書架間緩步走着,動作極輕。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南宮煙早就料到以蕭溶月的倔強性子,今日回來,必不會與少商同房,故意沐浴焚香,收拾地清雅無比來書房等他。見了他小步跑上前,故作羞怯狀,“大哥,你來了,我……我不是故意擅闖你的書房的,我只是認牀,晚上總是難以入睡,老夫人說你這裡什麼書都有,我可以來找幾本喜歡的看看。”
少商見她侷促的樣子,自然沒有怪她,領着她在書架間走着,“這裡藏書是有不少,你想看什麼書,我替你找。” WWW•тт κan•c○
“父親教養煙兒於深閨,所讀不過女則之類的言錄,煙兒一直想看些像戲文裡一般的奇聞異事,就怕大哥笑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