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相沉思了片刻,終究還是不忍,“帶她進來,吃頓飽飯,再給些銀兩就打發走吧,如今老夫自己尚且難保,哪裡有閒心管她的瑣事。”
豈料這個南宮煙進到府中時衣着華貴,容顏傾國,更神似當今炙手可熱的宣武侯之妻,全不似兒時模樣,令原本打算迴避的南相也不經側目。
她禮儀周全,步態端莊,“煙兒向叔父請安。”
南翎眯了眯眼,“姑娘,你到底是何人,竟敢冒充老夫早已遇難的侄女,登門行騙,膽子不小啊。”
南宮煙沒有絲毫緊張之色,淺淺一笑,“叔父說什麼呢,我就是煙兒啊,叔父難道不認得了嗎?”言罷手指不經意撫過胸前玉佩。
“這是宮中之物,上刻鳳紋,是先帝時期的物件,你怎麼會有?”
“噓,叔父少安毋躁,煙兒也是受這塊玉佩的主人指點,前來勞煩叔父辦一件事。”
南相已猜出眼前的南宮煙是睿帝養母馮太后的人,語氣也稍稍和軟了些,“姑娘想讓老夫做什麼?”
“叔父莫要緊張啊,煙兒需要勞煩您的事是於你我都有益處的事,爲煙兒出具一份宗籍,送我入宮。”
“此事事關我南氏滿門,容老夫好好想想。”
南宮煙走近他,“叔父,據聞您在朝中的聲望已大不如前,前些日子皇上還曾提起過您年紀老邁,頗有讓您退位讓賢之意啊,送煙兒以南氏女的身份入宮,或許煙兒有機會能得到聖上寵愛,您還有大權在握的機會啊。你一生在朝堂輝煌多年,是寧願如今的南氏漸漸世人所遺忘,還是放手一搏,讓南氏成爲皇親國戚,大贏望族呢。
南相想起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如今尚且一事無成,只混了個城門守軍的差事混日子,就將心一橫,“好,老夫答應你,不過你也得答應老夫,若有一日一登龍門,老夫尚在其次,一定要替你那不爭氣的族兄謀一份錦繡前程!”
“叔父放心,成交!”
“出具宗籍需知會宗室,你先在府中小住幾日,認認親眷,既然做了,就要做全套,否則欺君之罪,你我都擔當不起。”
“煙兒遵命。”
溶月的身子將近四月,行動彎腰時已有些不便,爲保萬全,她只在小院中走動,時不時看向院門處,源少商自上回淋了一夜雨之後,半月都未再來,想想都令她擔憂發悶,輕撫着小腹小聲呢喃。
“寶貝,你阿爹生氣不要你了,看你怎麼辦。”
阿酒隨買完菜的林嬸一道進到院中來,歡快地叫了聲,“少夫人!”
溶月聞聲,喜出望外,着意看了眼她身後,“阿酒,你怎麼來了,大家各忙各的,我這會正無聊呢。”
“我掛念少夫人,所以就來啦,這是少夫人這幾月最適宜吃的補品,以後就由阿酒每日燉給少夫人吃。”
“每日?阿酒你也要搬過來住嗎?”
阿酒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在她眼前
轉了一圈,“夫人你看,我把細軟也一起帶過來了,打算貼身照顧夫人,除非夫人嫌棄阿酒笨手笨腳,不願意留下阿酒!”
她忙拉着阿酒坐下,近來櫻娘爲找事情消磨時光,重新回了落櫻坊訓練歌舞,燕潯也神出鬼沒,來去無蹤的,阿酒來了,正好可以同她作伴。
“怎麼會,你來的正好,我正愁沒有整日說話嘮嗑的人呢,只是你過來,府上的人知道嗎?”
阿酒猶豫了片刻,還是如實說出來,“其實,是老夫人讓我過來的,這些補品也都是老夫人選了好久的,侯爺找到了上回替夫人把脈的那名郎中,老夫人才知道原來自己是被那南宮煙蠱惑了,纔對少夫人做出那樣過份的事情,她老人家臉皮薄,又是長輩,不好來同少夫人道歉,又不放心少夫人在外頭,這才特意讓我過來,好好照顧少夫人的。”
原來源少商這段時日爲她做了這麼多,上回來卻什麼都沒同她說,也未多做辯解,白白受了回罪。
“我知道母親不是歹毒之人,定是聽信了小人讒言,只是如今我既已出府,心思也淡泊了許多,侯府,我怕我還是無法面對。”
阿酒爲她敲背活起了肩骨,“少夫人說的,奴婢明白,畢竟誰受了那樣大的委屈,縱然是誤會,也並非輕易能夠釋懷的。總之啊,少夫人這段時日還是好好養着,等將來生下了小侯爺,說不定啊,心結就解開了。”
“嗯,近來府中可有什麼新鮮事嗎?”
溶月這樣問,只是見她來了,說了一匣子話,就是沒怎麼提及少商,沒有說他近來過的好不好,爲什麼沒來看她。
阿酒是何等機靈之人,抿嘴偷笑,“府中同往日一樣,沒什麼特別的,酒水前段時日侯爺病了,忙亂了一陣子。”
“什麼,侯爺病了,生的什麼病,如今可大好了?”
“瞧,少夫人人雖然出來了,可這心裡阿,始終記掛着少爺呢。”
溶月拉着她的手喚她坐下,“你這丫頭,是越來越促狹了,竟逗弄起我來!快說快說!”
“好好,我說,少夫人可別鬧了,仔細動了胎氣。少爺是前段時日淋雨着了風寒,本是小症,可是不知爲何誘發了痘疹,老夫人說少爺小時候從沒發過痘症,如今這個年紀發作,恐怕兇險,還知會皇后娘娘從宮裡派了御醫來,將少爺一個人關在書房裡,折騰了好一陣子,疹子才退下去。”
溶月本是學醫之人,知道痘疹的兇險,贏國開國皇帝更始帝當年突發痘疹,也是顯些喪命。想到此處,一顆心慌亂不已。
“怎麼,都沒有人來告訴我?”
“少爺的脾氣您是知道的,您又有孕在身,他不讓說,我們誰敢擅自來通風報信呢。”
“那他如今可大好了,這些日子沒來,可是身子還沒恢復嗎?”
阿酒倒了杯溫水遞給她,“少夫人別擔心,少爺的身體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只是皇上忽然來了興致,
想去京郊行獵,讓少爺同往,所以近兩日少爺不在京中,纔沒有來看夫人你,等少爺回來,一定會到這裡來的。”
“我何時說要他來看了,他去哪裡做什麼,我纔不想知道,只要別再來煩我就好了。”
阿酒俏皮道,“咦,剛次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抓着我的手讓我交待她家夫君的病情呢。”
溶月自然不肯讓她佔了便宜,故意往她身後一望,面露微笑地揮着絹帕喊道,“大哥,你回來了,阿酒說她特意找你來了。”
她話音未落,阿酒一張臉霎時就羞的通紅,“夫,夫人胡說!”
“你瞧你,平時多機靈的一個人,這會兒怎麼連話都說不利索了,看你日後還敢不敢笑話我。”
阿酒回頭看了眼,才知道溶月是在騙她,一時臉更紅了,“少夫人這些日子在外頭都學壞了,得讓少爺早日將你接回府中去纔好!”
南宮煙的詭計離間之後,冷戰了月餘的武侯夫婦即將破冰,而當京都的一切看似日趨甜蜜的時候,流放朔方王庭的豫王李重景以自己過人的謀略輕而易舉降服河套賊匪,並收歸麾下。因清河王女在父王面前的美言,朔方王不僅實現自己的諾言,更破例賞賜了八百猛士與兩百騎兵於李重景。
此時李重景終於在朔方擁有了第一支屬於自己的隊伍,並於王庭與清河王女舉行了訂婚大禮,進一步消除了朔方王對他僅存的猜疑之心。
氈帳之內,李重景借酒對蕭清河假意傾吐真言,“王女,你知道我爲什麼會被當今贏帝任命爲朔方使節,來到這裡嗎?我根本不適合這裡,我喜歡詩詞雅樂,可這裡睜開眼就是無邊無際的草原和牛羊,我受不了。”
蕭清河一身紅妝將他摟在懷裡,像在安撫一隻受傷的小獸,“殿下,這裡不是隻有草原和牛羊,還有我,你喜歡什麼樂器,我通通可以讓人去贏國爲你買來。你要是願意,我可以求父王准許,我們一起去贏國邊城遊歷。”
他驀的坐起身,將蕭清河推倒在地,“你根本就不懂我,真是對牛彈琴!我根本不願來這鬼地方,要靠一個女人的庇護才能生存下來,我想要有尊嚴,我想要回到贏國去,將李衍從皇位上拉下來!爲我的母親報仇!”
清河從未聽他說過這樣的心裡話,心疼地從背後抱住他,“對不起殿下,我不知道贏國皇帝竟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你肯對我說這些,把我當成知己一樣說出自己心裡的秘密,我很開心。”
李重景猛地抓住她的手,擒住她的雙臂,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麼清河,你願意幫助我嗎?幫我回到贏國,讓那母子倆付出應有的代價!”
“只要你能快樂,我什麼都願意爲你做,殿下。”
“好,據我所知,在朔方,王女跟王子擁有同樣的王位繼承權,是嗎?”
蕭清河點了點頭,木在原處,“是,可是我什麼都不會,也從沒有想過,要同王兄爭這些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