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病中又受了刺激,又執意從乾清宮回了關雎宮,第二日林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燒的更加厲害了。【
春凝無奈,只能照着從前施太醫教過的法子,給林清鍼灸。
“春凝姐姐,娘娘到底什麼時候能好起來呀?”香凝諸事不理,就守在牀邊,實在是被林清的病情嚇住了。
春凝搖頭,“我不是大夫,怎會知道娘娘的病情?只是……”
“哎呀,只是什麼?春凝姐姐你倒是說呀!昨兒只你跟着娘娘出門,偏又什麼都不說。我聽說娘娘跳進碧荷池裡去救人,你不知道,給我嚇得……後來又聽說娘娘發燒,我真是怕極了!”香凝抱怨道。
春凝壓低聲音,湊到香凝耳邊,悄悄道,“我也是無意間聽到的,這話你別出去亂說,施太醫說,說……娘娘這病情,怕是會影響子嗣。娘娘似乎也知道了,怎能不傷心呢?”
“什麼?”香凝差點兒喊出來,幸而及時被春凝止住,一個勁兒的發愁,“這可怎麼好呢?”
春凝蹙着眉,“能怎麼辦,只盼着娘娘想開些!我告訴你這個,不是讓你跟着着急,只是告訴你,將來在娘娘面前,再別提起這事兒。免得娘娘聽了,反倒自己吃心!”
“不如咱們把大皇子抱過來吧!”香凝想了想,道,“都說心病還須心藥醫。我瞧着娘娘很看重大皇子,雖不是自己生的,可是……那是仁誠皇后生的,娘娘也說過要視如己出的。”
春凝本來想反對,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樣也不錯,便點頭答應了。
林清只覺得頭腦昏昏沉沉的,整個身體似乎都在顛簸之中。她想動,想說話,但全身都沒有力氣。
似乎還聽到了春凝和香凝的聲音,但是隻有一瞬,那聲音又遠去了。
恍惚之中,林清似乎看到了一幅畫,畫上是芳草萋萋的春日,一隻嬌豔的桃花旁逸而出,襯得畫上那人如花的笑容,越加明麗。那是一張絕世的容顏,只一眼,就能叫人沉醉。一雙熠熠生輝的眸子,彷彿明珠鑲嵌在她的面龐之上,讓人目眩神迷。
這個人好熟悉……林清迷迷糊糊的想。然後她看到那畫中之人微微一笑,宛如百花齊綻,聲若出谷黃鶯,“林清妹妹,是我啊……我是木蘭……”
“木蘭……木蘭?”腦中倏忽而過的一閃念,被她準確的抓住,是了,她是木蘭。那個至真至純,至善至美的女子,那個這皇宮之中唯一純粹乾淨的女子,那個曾經被她庇護,實則一直支撐着她的女子!
“木蘭,你怎麼會在這裡?”她開口問道。
話中的女子微微一笑,張脣似乎說了些什麼,然而微風拂過,那聲音卻漸漸遠離了她。
“木蘭,木蘭!”林清忍不住出聲大喊,那話中女子一雙動人的美眸,盈盈的看着她,似有無限深意。
然後,如同石子投入湖中,蕩起的漣漪一般。那畫中之人,也漸漸的暈開,終於消失不見。
“木蘭……木蘭你在哪裡,木蘭你回來!”林清高聲叫喊,四處回顧,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直到這時,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站在一片空白的地方,四周都是一樣的白,似乎無窮無盡。
她不由心慌起來,總覺得自己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很重要,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
而且……剛剛,是誰與她一起站在這裡呢?怎麼忽然間就想不起來了?
林清很着急,就在這時,她聽見不遠處似有聲音傳來,便忍不住往那邊走去。而且越走越快,越走越着急。
她也不知道只着急什麼,但就是心頭不安,只能更快的往前跑去。
然後她看到了林湛,他站在一羣人之中,身穿鐵甲,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威風凜凜,讓人嚮往。
然而轉瞬之間,又是戰場之上,馬還是原來的馬,人也還是原來的人,只是戰甲破了,人累馬疲。好幾次,她眼睜睜的看着林湛陷入危險,然而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又將那危險躲了過去。
然後,戰爭勝利了,她似乎看見了林湛的笑臉,他騎在馬上,意氣風發;他和戰友們一起喝酒歌唱;他收到了從帝都來的聖旨,成爲了成國最年輕的將軍,所有人都在向他道賀。
然而林清的心中很不安,她一直跟着林湛,但林湛彷彿看不到她。所有人都看不到她。
就在林湛換上新的戰甲的那一刻,他的頭毫無預兆的掉了下來,鮮血四濺
“阿湛!”林清猛然睜開眼睛,雙手放在胸口,喘着粗氣。
原來是一場夢……她整個人放鬆下來,這才發現自己竟是一身冷汗,黏膩不堪。
“娘娘!娘娘醒了!”香凝歡呼着撲到了牀邊,“娘娘燒了一日一夜了,可嚇死奴婢了!”說着就流下淚來。
春凝在一旁輕聲問道,“娘娘可覺得還好?奴婢去叫施太醫來。”
林清點了點頭,又道,“準備些熱水,我想沐浴。這一身的汗,真叫人不舒服。”
“娘娘……”軟軟糯糯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林清轉頭,才發現大皇子竟是躺在那裡。
“這是怎麼回事?我還病着呢!怎麼能將大皇子放在此處?若是過了病氣可怎麼好?”林清皺眉。
香凝卻是一點都不怕她的冷臉,“娘娘一直不醒,奴婢擔心壞了便想着,大皇子說不定能將娘娘叫醒。”
“胡鬧!”林清輕斥,卻也沒有說要責罰的話,香凝偷笑,就知道娘娘最是心軟的。
大皇子見林清轉頭看他,便抓住林清的一個手指,“娘娘……”
“天賜,要叫姨母。”林清柔聲道。不可否認,在經歷了那樣一場噩夢之後醒來,能夠看到大皇子,對她來說的確是件好事。所以她才默認了香凝的行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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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太醫很快就到了,診過脈之後,笑着道,“娘娘身子已經無礙了。臣再開一副方子,吃兩日就是了。”
想了想,還是隱晦的提點林清,“這世上之事,總是說不準的。娘娘只需放寬心,該來的就會來的。”
林清一怔,繼而便明白了。只怕如今這些人都以爲自己是爲着孩子的事,所以纔會高燒不退了。
想及此,不由露出一個苦笑,“我從未想過強求,順其自然,我不任何人都清楚。放心吧!”
施良聞言若有所思的點頭,然後便開了方子離開了。
許是這一場噩夢,出了一身汗,反倒將身體裡的熱毒發了出來,林清沐浴過後,只覺得神清氣爽。若非身子還有些虛,她怕是想要出門去走走了。
還是春凝死命攔着,又道,“如今大過年的,外頭冰天雪地,娘娘大病初癒,正該在宮裡將養。”
林清準確的理解了她話中之意,怕是這會兒出門,嬪妃們都會擔心她過了病氣給她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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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如此,林清自然也不會不知趣的出門去惹人厭煩,問道,“可去乾清宮報過信兒了?”
“去了,派了小崔子去的。娘娘一醒來,奴婢就叫他去乾清宮報信,皇上許是一會兒會過來?”春凝道。
林清也不知道李懷玉會不會來,不過想及除夕那夜之事,大約是會來的。
她放下心來,便十分悠然的回了屋,倒在榻上,“發了一場燒,倒是覺得全身的骨頭都是酸的。香凝,過來給你家主子捏一捏。嘶!”
這一天一夜,林清發着燒,連累春凝香凝都沒有睡過,這時見她醒來,精神放鬆,其實困得不行了。只是聽到林清的吩咐,仍是走過來給她按摩。
只是按着按着,香凝的手便漸漸鬆了下來,就靠在榻邊睡着了。
林清微微挑眉,心頭感動,輕聲對春凝道,“苦了你們了。這如意殿,只有你們二人管着,着實辛苦了些。”
“辛苦奴婢倒是不怕,只是怕有什麼不周到之處,反倒叫人鑽了空子去。依奴婢說,小主還是叫內務府送人過來,將如意殿的人填滿了。那主管宮女和首領太監,都該安上人。”春凝道。
林清想了想,還是搖頭,“如今的情形,瞧着咱們挺風光,實際上又是怎樣?這時候再添人,怕是又會有人做文章。想必開春又是小選,到時便是我不提,皇后也會派人過來的。”
春凝這才道,“還是娘娘想得周到。”
李懷玉來的時候,林清正在逗着大皇子說話,“天賜,叫姨母,姨、母!”
“姨姨……”天賜抓着她的手指,也不看她,腦袋一刻不停的亂動,瞧見了喜歡的東西,便想爬過去拿。
“叫姨母,姨母幫你拿。”林清握着他的小胳膊,將他固定在原處,“快叫!”
兩人正在大眼瞪小眼,便聽得李懷玉笑道,“你與他說,他能聽懂麼?”
林清轉過頭,見是他,便笑了,“不妨,聽得多了,自然就懂了。是不是呀,天賜?”
李懷玉打量了她一番,才點頭道,“瞧着是好多了,清兒,你對自己也該上心些,不然朕可要被你嚇壞了!”
林清不以爲然,歪着頭笑道,“臣妾瞧着皇上游刃有餘,怎會爲臣妾擔憂?”
“你這個沒良心的。朕如此焦心,你還待如何?”李懷玉笑着接過大皇子,“天賜,你說,是不是沒良心?”
大皇子完全聽不懂他說什麼,只知道自己方纔瞧見的東西,被眼前的人擋住了,癟了癟嘴,就要哭。
林清將他瞧了好半天的擺件抓過來塞進了他手裡,“祖宗,千萬別哭!”
大皇子拿到東西,果然立刻裂開嘴笑了。
林清鬆了一口氣,看了李懷玉一眼,問道,“臣妾聽說皇上這幾日都不得閒,可是前方又有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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