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芊心中有些害怕, 以前母親臥牀不起的時候看起來也沒有這麼脆弱,她輕手輕腳地走到牀前,詢問地看向父親。
葉承源知道她在擔心,輕聲道:“沒事,你母親只是累了。”
孟氏並沒有睡着, 只是有些脫力,在閉目養神而已,聞言睜開眼睛, 看看自己的兒子和女兒,微微一笑,“別擔心,歇一會兒就好了,你們去看看弟弟吧。”
葉芊這才放心了, 和葉礪一起走到一旁的小牀,剛出生的弟弟正美滋滋地睡着,葉芊的手指伸出去, 想要摸一摸他, 快要碰到他的臉, 又縮了回去, 擡頭看着哥哥,“他好小,看起來好軟。”她有些不敢碰他。
葉芊出生的時候,葉礪才六歲,已經記不清當時她的樣子了,看到這麼小的孩子,也是很稀罕,他偷偷拉開小襁褓看了一眼,十分確定,這就是弟弟,而不是父親口中的“寶貝女兒”。
葉承源也看到了葉礪的動作,臉黑了些,他心心念唸的寶貝女兒,竟然變成了臭小子。
孟氏掐了他一下,她剛生完,身上一點兒力氣都沒有,掐也掐不疼,“不許嫌棄咱們的小兒子。”
葉承源連連點頭,“好好,不嫌棄。”話雖如此,他心中還是非常遺憾的,卻不知道,他這個小兒子將來比他更要驚才絕豔,後世人們提起聲名顯赫的濟平候,一般是指那個襁褓中還沒起名字的小少爺,而不是葉承源。
孟氏叮囑道:“既然不嫌棄,就給他起個名字吧。”原本他們都以爲是女兒,葉承源說了生下來就叫苗苗,結果生了個兒子,這下沒有名字可用了。
葉承源沉思片刻,“就叫葉碩吧。”
他這名字起得太快,孟氏深深懷疑他沒用心。葉芊倒是很高興,小手指終於大着膽子碰了碰弟弟的臉蛋,“弟弟,你有名字了,就叫碩哥兒。碩哥兒,我是你姐姐葉芊,這個是哥哥葉礪,等你能走了,我們帶你玩兒啊。”
說了會兒話,葉承源就要把孟氏抱回正屋去。一般人家產婦生孩子都不會在正屋,而是另外準備產房,做月子也是在產房裡的。葉承源卻不願意,妻子是在正屋住慣了,住到這廂房處處不合心意,再說現在是冬天,廂房也沒有正屋暖和。孟氏和他說了半天,才同意了在廂房生,生完了還是得回正屋。
葉承源怕她着了涼,把她用被子嚴嚴實實地裹好,頭也蒙了起來,打橫抱了起來,丫鬟們忙把門簾挑開,葉礪緊隨身邊,小心地盯着父親,打算一旦他手軟,就上前幫忙。
葉承源不悅地睨了他一眼,雖然自己不習武,比不上武狀元,但也不至於抱女人的力氣都沒有!
父親、母親、哥哥都走了,葉芊自己守着弟弟,沒一會兒,葉承源又回來了,用小包被把葉碩也裹嚴實,抱回了正屋,丫鬟們把葉碩的小牀也搬了過去。
葉碩的洗三禮沒有大辦,因爲葉承源想讓妻子好好做月子,不想讓人打擾她,而且,臨近年底,府裡的事務本來就多,孟氏要做月子,各處的雜事和年節禮的安排都是葉芊和父親看着辦的。
二房和三房也送了年節禮過來,今年是侯府分家的第一年,沒有慣例可參考,葉芊按照同樣的分量準備了回禮,又把禮單給父親看過,這纔回了禮。
到了除夕這天,下午葉承源和葉礪去了祠堂祭祖,葉芊自己等在院子裡,算起來,父親已經整整回來一年了,去年就是在這裡,她第一次見到了父親,現在一年過去了,她又多了個弟弟,非常可愛的弟弟。
等父親和哥哥出來,葉芊一手拉着一個,高高興興地回了思遠堂。
因爲葉碩還小,怕嚇到他,整個侯府都不允許放鞭炮,思遠堂裡準備了好多煙花,都是像火樹銀花這種矮小的、不會發出“砰”的一聲的小煙花,即便如此,葉芊也很開心。
葉礪把這些煙花圍成一個大大的圓圈,拉着葉芊站在正中,讓婆子們把這一圈煙花同時點燃,銀白色的煙花同時燃起,在黑夜中灼灼閃耀,葉芊拉着哥哥的手轉了好幾個圈,高興地喊道:“哥哥,好漂亮!”
葉礪握着她的手,星目中滿是溫柔的笑意,儘管有了弟弟,他最疼愛的還是妹妹,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偏心,但誰讓這個妹妹是他一手帶大的呢,從她一歲起,他就照看她,教導她,教她走路、教她吃飯、手把手地教她握着毛筆寫字,到現在,妹妹早就成了深刻在他骨子裡的一部分,即便到了軍營,他最掛念的還是她。
煙花落盡,葉芊拉着葉礪的手輕輕搖了搖,“哥哥~”太好看了,太喜歡了,還想再來一次。
葉礪輕笑一聲,親手擺了一圈煙花,這次換成了五顏六色的,紅黃綠交錯,一起放起來,也是十分璀璨。
兩人在院子裡玩兒了半天,葉礪摸了摸她的小手,覺得有些涼了,拉着她進了屋。
因爲孟氏還沒出月子,不能久坐,年夜飯也只是在桌上意思着坐了片刻,剩下葉承源和葉礪、葉芊也很快吃完了。幾個人把葉碩也抱了過來,在內室一起守夜,不過葉碩很快就睡着了,孟氏也睏乏地閉上了眼睛,葉礪對着妹妹使了個眼色,葉芊打了個哈欠,“爹爹,我困了。”
葉承源笑着看看這兩個,擺擺手,“去吧。”
葉礪送了葉芊回住處,陪她玩兒了好半天,等她真困了才離開。
……
直到葉碩滿月,親朋好友們才上門來,梅氏也是第一次見到碩哥兒。
碩哥兒生得和葉承源很像,和葉承淐也有幾分相似,大大的眼睛又黑又亮,帶着一點兒嬰兒特有的藍色。他躺在紅色的襁褓裡,無論看見誰都很高興,咧着小嘴就是笑。
梅氏一見,心就化了。
小孩子骨頭軟,她不敢去抱他,只坐在他的搖籃邊,輕輕喚道:“碩哥兒”。
聽到有人喚自己,葉碩吐了個泡泡,小腿用力地蹬了兩下。
梅氏的手指伸了過去,想把他嘴邊的水漬擦掉,不防葉碩的小胳膊也擡了起來,小手碰到她的手指,立刻就把她握住了。
那小手只有一點點大,柔軟的小手指緊緊握着她的手指,梅氏的心徹底化成了一團水。她無比愛憐地喚了兩聲,“碩哥兒,碩哥兒。”
她的眼神都不對勁了,孟氏眯起眼睛,笑道:“碩哥兒該餵了,這孩子,一餓了就使勁哭,哭得人頭疼。”她說着話,讓奶孃把碩哥兒抱下去了。
梅氏依依不捨地看着,恨不得也跟過去纔好,好在她還記得自己的教養,勉強站住了。
滿月宴結束後,梅氏乘着馬車回了自家的宅子,這兩個月以來,在葉承淐的幫助下,她總算是漸漸學會了掌管中饋,雖然不至於精明強幹,到底也是上手了。
葉承淐雖然丁憂在家,但還是有些朋友間的往來,常常到晚膳時分纔回來。這次的滿月宴他也去了,梅氏坐着馬車,他則是騎馬跟在一旁。
“怎麼了,可是在侯府遇到什麼事了?”葉承淐見梅氏到了家還是有些心神不屬的樣子,有些擔心地問道。
“我、我見到碩哥兒了。”
“我也見到了。”畢竟是碩哥兒的滿月宴,濟平候把小兒子抱到外院給大家看了一眼,葉承淐自然也見到了。“那孩子生得很好,和大哥很像。”
“老爺,你不覺得他也有點像你嗎?”梅氏的腦子裡還是碩哥兒握着她手的軟軟小手指。
葉承淐笑了笑,“我們兄弟本來就生得有些像,我和大哥都像老侯爺,碩哥兒既然像大哥,自然也有幾分像我的。”
“對吧,你也覺得他像你!”梅氏嚥了咽口水,“老爺,你說咱們把碩哥兒過繼過來,怎麼樣?”如果過繼的是親兄弟的兒子,那就是嗣子,如果過繼的是同族中沒有出五服的兄弟家的兒子,那就是繼子。嗣子可是自己的嫡親血侄,比繼子自然要更好些,一般人家都是選嗣子。
以前,大房只有葉礪一個兒子,二房也只有葉礎一個兒子,他們就算是想過繼嗣子也沒有可能,總不能把人家唯一的兒子搶了,所以梅氏一直想的是從同族人家過繼。可如今孟氏又生了葉碩,大房多了一個兒子,而且,葉碩還生得那麼可愛,恰好和葉承淐還有幾分相似,梅氏一下子動了心。
葉承淐心頭一跳,“不行,那可是大哥的愛子,你沒看大哥抱着他的樣子,給我們看的時候,緊緊護在懷裡,都不讓別人碰的,大哥是絕對捨不得把他過繼給咱們的。”
“可咱們沒有孩子,按照常理,親兄弟如果有多的兒子就過繼過來,一般人家都是這樣辦的啊。”梅氏還是不死心,主要是碩哥兒太可愛了,她實在是太想要碩哥兒了。
“不要碩哥兒。”葉承淐堅定地搖搖頭,“我要自己的兒子。”看梅氏露出失望傷心的神色,他俯身過去,在她耳邊低聲道:“是不是我不夠努力,讓你的信心動搖了?放心,我們早晚會有自己的孩子的。”他說完,整個人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