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蓉怒氣衝衝去了外院二老爺的書房, 二老爺葉承浤正在處理公文,他自認是個十分勤勉的人, 就算官職不高, 也會把公務處理的儘量完美。畢竟, 他可不像大哥那樣,生來就是侯爺,也不像三弟那樣,有個有權有勢的岳父,就算什麼都不會, 也照樣能做官, 官職比他的還大。他只能靠自己, 他相信靠自己的頭腦和勤勉,早晚有一天,他也會青雲直上, 爵位、官位都會有的。
“爹!”葉蓉一把推開書房的門, “您怎麼能這樣對待母親呢?你明知道下毒的是老太太, 還讓母親背黑鍋!”
“住嘴!”葉承浤氣得差點撅過去, 他自詡聰明睿智,是個擅長謀略的人, 怎麼會有這麼蠢笨的女兒, 還沒進門呢就嚷嚷着下毒的是老太太,就算這是真的, 也不能宣之於衆, “胡言亂語, 下毒的是你母親,她身邊的大丫鬟都指證她了,還能有假?”
葉蓉不屑地撇了撇嘴,“那大丫鬟是老太太在母親身邊安插的人,當然要聽老太太的了,爹,你幫幫母親吧,你沒看見,她住的院子可破舊了,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誰跟你說的毒是老太太下的,大丫鬟是老太太的人?”葉承浤捏了捏眉心,難道他們做的這麼明顯,連蓉姐兒都能看出來。
“是母親說的。”葉蓉上前拉着二老爺的袖子,“爹,那天有族長在,你幹嘛要包庇老太太啊,讓母親白白地被冤枉。”
“不許再說了,”葉承浤甩了甩袖子,“那毒就是你母親下的,和老太太沒有一丁點關係!”齊氏什麼時候變聰明瞭,他還以爲她不會想到呢,不過,還是不夠聰明,只看到了讓她頂罪,沒想到這只是暫時的。
葉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簡直是非不分、無情無義!”在她心裡,父母一直都是恩愛的,雖然比不上三叔和三嬸那麼黏糊,但也是相互敬重的,沒想到父親竟然這樣對待母親。
“啪!”被九歲的女兒指責了,葉承浤怒氣翻涌,擡手甩了她一個耳光,“我讓你住嘴!”
葉蓉臉上的傷並沒有完全好,只是能見人了而已,二老爺這一耳光打下來,痛得她眼淚一下子涌出來,捂着臉彎下腰去。
葉承浤這纔想起她的臉還傷着,暗暗有些後悔,但又擔心她會無所顧忌地到處亂說,冷着臉斥道:“你不是還在禁足嗎?現在就回你的院子去,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來!”
爲母親求助無果,反而捱了打,葉蓉又傷心又氣憤,哭得身子都顫抖起來。
葉芙已經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聽着父親和妹妹的爭吵完,才匆匆忙忙地進了書房,“父親息怒,三妹妹還小,就算說了什麼也是無心的。”
葉承浤板着臉地擺擺手,“帶她回去!”
葉芙拉着葉蓉離開了。
葉蓉卻不肯回自己的院子,去了齊氏被關的小院,對着齊氏一通哭訴。齊氏的心更加涼了,好個葉承浤,真是翻臉無情啊,不僅坑害了自己,連女兒也打了。好在,她還留了一手,貪墨來的銀子都換成了銀票,悄悄地藏着呢,誰也沒告訴,連葉承浤都不知道在哪兒。
葉蓉哭完一場,氣憤委屈地回了自己的院子,丫鬟小心翼翼地過來,“姑娘,庫房那邊說咱們院子登記使用的物品大大地超標了,光是茶具就有十幾套,牀帳三套,還有好多別的,說、說讓咱們……退回去。”
“什麼退回去?!”事情一波又一波,葉蓉氣得眉毛都立了起來,“那些茶具都碎了,牀帳都破了,拿什麼退回去?!”
丫鬟恨不得縮成一隻帶殼烏龜,“大太太說了,毀損的東西都要照價賠償的。”
“賠就賠,值幾個銀子,也值當地來要。”葉蓉滿不在乎。
“大太太說了,”丫鬟艱難地嚥了下口水,“姑娘屋裡超標的東西,一共價值三百二十兩銀子……”二太太掌家的時候,送到姑娘屋裡的都是好東西,可姑娘脾氣爆,常常就給弄壞了,算下來還真是不少銀子呢。
“什麼,三百二十兩?!”葉蓉倒吸一口涼氣,“她怎麼不去搶!”
丫鬟小心地退了一步,“本來是三百二十六兩的,大太太說,念在姑娘還小,把零頭給抹了。”
葉蓉抄起手邊的粉彩小茶杯就想扔出去,見丫鬟滿眼驚懼地盯着自己手裡的茶杯,才反應過來這些都是銀子,又恨恨地放下了,“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母親剛剛出事,大伯母就迫不及待地要欺負我們了。”
丫鬟沒敢吭氣,誰是虎,誰是犬,她可不敢置喙。
葉蓉氣鼓鼓地坐在桌邊,她每個月的月例銀子才三兩,她大手大腳慣了,從來不存銀子,反正有母親呢,缺了什麼直接問母親要就行了,也不需要打點什麼人,所以每月的銀子都花光了,這下到哪裡去找三百二十兩銀子去?
葉蓉氣惱地揪着手裡的帕子,沒多會兒,精美的薄絲繡花帕子就被扯得變形了,丫鬟心疼地看着,卻不敢去阻止她。
“算了,不管了,我就沒銀子了,她能把我怎麼着?!”葉蓉一拍桌子,決定就不還銀子。
和葉蓉相反,葉芊的心情十分愉悅。
孟氏忙亂了幾天,把各處的賬冊、庫存都清點完畢,就清閒下來了。病倒前侯府的中饋本就是她掌管的,可謂是輕車熟路,也有很多管事的人都是信服她的,就算有老太太和齊氏的親信,也不敢明着和她作對,畢竟,孟氏是正經的候夫人,齊氏又犯了錯被關起來,再忠心的人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葉芊牽着母親的手,一路走一路興奮地介紹,“娘,這是我的院子,這東廂房住的是馮嬤嬤……”在她的記憶中,這是母親第一次來她住的地方,她恨不得把每樣東西都跟母親說一遍。
孟氏握着女兒軟乎乎的小手,臉上是溫婉的笑意,眼裡閃過的卻是凌厲的光芒,好個齊氏,就是這麼對待自己的女兒的。這裡是濟平侯府,芊芊是侯爺的正經嫡女,按例,芊芊的月例銀子、屋中陳設、每日膳食都是要比二房的三個姑娘高一等的,可芊芊屋裡的茶具、牀帳、屏風等等,還有筆墨紙硯、多寶閣上擺着的小玩意,沒有一樣是能讓她滿意的。孟氏想起庫房登記的清冊上葉蓉領走的東西,嘴角泛起一絲冰冷的笑意。
“娘,這個是豫王殿下送給我的。”葉芊把那個玉石雕刻的小鳥拿給孟氏看,因爲阿黃留在了豫王府,豫王就把這個和阿黃一模一樣的玉雕讓她帶回來,爲的是讓她常常想起阿黃,順便也能想起自己。
“嗯,很好看。”孟氏把她臉頰邊的碎髮撥到耳後。
葉芊笑得很是開心,兩個小梨渦出現在白生生的臉頰上,“王府裡有個阿黃,和這個一樣的,特別聰明……”
孟氏含笑聽着葉芊念念叨叨地講着豫王府的事,心中很是欣慰,原本以爲是一場無可奈何的親事,沒想到豫王倒是對寶貝女兒很是上心,並不像外人傳的那樣囂張跋扈,也是,那個純真善良的女子生下的兒子,怎麼可能是個壞的呢?
葉芊的每一天都過得十分愉悅,不是黏在母親身邊,就是黏在哥哥身邊,連馮嬤嬤的禮儀課都不認真上了。馮嬤嬤也不拘着她,反正殿下吩咐過了,不許苛責小王妃的,只要表面像是那麼回事就行,再說,她本來的職責也不是教導禮儀,而是看顧好小王妃,葉芊無心上課,她自然不爲難她,讓她跟在孟氏身邊,還能學着掌家理事呢。
過了十幾天,是府裡發放月例銀子的日子,大房和三房都順利地領走了月例銀子,二房各處卻都遇到了挫折。
“爲什麼沒有領到銀子?”葉蓉不敢相信地問丫鬟,大伯母這麼囂張嗎,明目張膽地剋扣自己的月例?若是母親掌家的時候,她也不在乎這三兩銀子,反正要什麼有什麼,可現在她要什麼沒什麼,全指望着這三兩銀子呢。
丫鬟滿臉通紅,她去領銀子,沒領到反而被訓了一通,往常府裡各處都巴結着她們,她也覺得自己是個體面人,現在卻不一樣了,想起那管事婆子鄙夷的眼神,她心裡也很委屈,“說是姑娘還欠着三百二十兩銀子呢,要是不還上,就從這月例銀子扣,直到夠了三百二十兩爲止。而且,姑娘領的物品超支,又不補回銀子,以後,庫房也不會給姑娘換新用具的。”換句話說,以後姑娘的茶具真的不小心摔了,也只能將就着用了。
“什麼?!”葉蓉生氣地大叫:“三百二十兩,要一百多個月呢!”那她豈不是很多年都沒有月例銀子可領了,天啊,這要怎麼活?
“要是太太還掌家就好了。”丫鬟不滿地嘟囔了一句,聽說不光是她們姑娘這裡,大姑娘葉芙和二少爺葉礎那裡也沒領到月例銀子,甚至二老爺的手頭也緊張了,要是太太掌家的話,根本就不可能有這些煩惱。
“母親?對啊,母親肯定有銀子!”葉蓉興奮地跳了起來,才三百二十兩,找母親要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