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報工作在於細緻認真,不管是蒐集情報還是查找對手的蛛絲馬跡,只要認真找,在這個時代一定會找到破綻。
從一羣人的審訊供詞中捋一捋,一羣后金派來的漢奸的尾巴就慢慢的露了出來。這種手段還是朱由檢來教,方近南是頭一次這麼做事,她喊了幾個書吏埋頭在一堆供詞裡找線索,整整辛苦了三天三夜。
事情到了這個時候,黃樹等漢奸的名字就出現在朱由檢手裡。
“這纔對嘛!如果不是背後有人唆使,這些人怎麼可能冒這麼大的風險。”對於後金的這種動作,朱由檢是釋然的。
自從上一次公開處決並喊出“漢奸”這個詞開始,大明這邊大規模的叛變行爲停頓了一段時間,但是這並不代表沒有。
後金最擅長的就是引誘明軍叛變,想想從遼東開始,有多少兵將降金。可以說大明的軍隊一直都不斷地有人在當漢奸。
“皇上,根據口供,這一次滲透進來的不是一兩個人,而是一批漢奸。他們早就開始在江南各地秘密聯繫了許多人,包括軍隊裡的將領和朝中文官共同策劃叛變。”
方近南的話讓朱由檢心裡直哆嗦,這直接說明之前王承恩的情報工作做得很一般,或者說不及格。
但是朱由檢不能埋怨他,他知道王承恩的能力,這些事情已經遠遠超出了王承恩的能力極限了。
“你打算怎麼做?”朱由檢對方近南的態度突然客氣起來,不再像之前那麼咄咄逼人了。
方近南感覺不適應了,她近來一直繃着神經,捱罵都已經習慣了。
“我覺得我們抓不完這些人,咱們的網漏洞太多,但是不收網是不可能的……”方近南說話有些猶豫。
“直接說,不要藏着掖着。”
“我是想在收網的時候,正好天地會第一批訓練的人手出來,抽調一些人手安插進去。”
“他們接下來會很謹慎,你如何安插?”
“根據情報,他們這些人是從水路來的,應該也會從水路撤離,最近江南許多讀書人都是走水路北上的。”
“你把眼線撒到鄭家去了?”提到水路,除了鄭家,沒有誰能有這個膽量。
“鄭芝龍和多爾袞的書信來往頻繁,從去年年底就開始了,後金去年的糧食主要就是鄭家幫忙從安南運去的。”
鄭家和後金勾勾搭搭的事其實瞞不住,早在去年王承恩就彙報過。方近南不太明白爲什麼朱由檢還對鄭成功和施琅那麼信任和重用。
“你是想趁亂把人手送進去?”朱由檢想了想,這個計劃有點冒險,如果是在後世,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在這個時代,對方也不可能把北上人的資料做得太細緻。在攪亂對方陣腳的情況下,是有可能實現的。
“我想從南京、揚州和蘇州同時開始抓捕,這樣漏網之魚就會少很多。”
“抓捕人手呢?”
“請皇上派騎兵和黑騎軍協助我們。”
“我給你三千騎兵,這樣你就可以不用調集當地駐軍了,也免得走漏風聲。”
“謝皇上!”方近南挺激動,她曉得南京的騎兵那是朱由檢心裡的寶貝疙瘩,還沒出動過。
“以後沒人的時候,叫姐夫。”
方近南一愣,她的確沒有叫過一聲“姐夫。”
一天後,南京城裡針對奸細的抓捕行動就全面展開了。整個南京城施行了戒嚴,到處都是挨家挨戶搜查的士兵和巡捕。
秦淮河兩邊尤其成爲重點搜捕的地區,因爲這裡其實最適合藏身。
黃澍就藏在秦淮河上面的一艘畫舫,他自以爲非常的安全。遠離城內,人流量大又能隨時撤離,的確很合適藏匿身份。
前段時間的刺殺,主使人其實是王鐸。黃澍過來的任務只是儘量找更多的南人降金,但是王鐸卻迫不及待的想要弄死朱由檢。
首先,皇宮安保漏洞是李香君探出來的,這也是黃澍他們這一次安插的最靠近朱由檢身邊的釘子。
其次,王鐸沒想到黃澍他們策反了這麼多人,這讓他覺得有了幹朱由檢的本錢。
可是李香君並只知道方近南,卻不知道天地會,她只是一個場面上的女人,知道的太少。
“怎麼會敗得那麼快,你們找得人也太窩囊了。”王鐸埋怨黃澍的人太廢柴。
“王大人就別埋怨了,我們好不容易找到這麼多人,一下子全折了,我都不曉得回去怎麼交差呢。”黃澍說得是實情,要不是王鐸比他名望高,他也不至於聽王鐸的。
“不管怎麼說,這一次我們趕緊離開南京。”王鐸現在很害怕,他在南京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王大人,您說的很對。我們還是趕緊離開比較好。”黃澍已經唯王鐸馬首是瞻了,反正都已經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當漢奸和刺殺皇上都是一個下場。
二人正準備離開,岸邊上就傳來亂哄哄的喧鬧,無數士兵正沿着河岸圍了過來。
“王大人,救命啊!”黃澍噗通一下就跪在王鐸面前,這個時刻黃澍肯定是跑不掉了,只能靠王鐸救他了。
“黃大人這是幹嘛,咱們都是一體的,我豈能讓你落入敵手?!”王鐸假裝一臉嚴肅的看着黃澍,只是他在扶起黃澍的時候給身邊的隨從使了個眼色。
黃澍心裡還挺感激的,他剛剛還想過,覺得王鐸必須救他,因爲他知道王鐸太多事情了。
可是當黃澍站起來正準備向王鐸感謝的時候,一把刀子直接從他後背穿透到前胸,刀尖上帶着紅紅的血滴。
“你,你不得好死。”黃澍渾身像棉花一樣沒有力氣,只能說出最後一句話。
“只有殺了你,我才能安全一點。”王鐸碎了一口黃澍,令手下把屍體藏了一下,假裝沒事人一樣走下了畫舫。
因爲他是當朝名仕,所以突破搜查很容易,這一次南京抓捕行動抓捕名單裡還沒有他,但是王鐸也已經打探到了這次的目標之一就是黃澍。
回到家裡的王鐸可沒有那份淡定,既然抓捕黃澍都已經開始了,而且他還剛剛殺了黃澍,輪到抓捕他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跑路就成了王鐸唯一的選擇,而且得馬上走。
大明名仕王鐸,就這樣慌不擇路的逃離了南京,亦如黃澍當初逃跑一樣。
和黃澍不同的是,大名仕還可以帶着十幾歲的小妾跑路,留下幾十歲的老妻守家,順帶着忽悠了一批讀書人去了他們所謂的夢想之地,要實現報復去了。
又兩天後,抓捕名單上就有了王鐸的名字。黃宗義拿着奏摺久久不語,他開始懷疑是不是弄錯了,自己尊敬的老師怎麼會和黃澍牽扯到了一起。
等待了一刻鐘,黃宗義硬着頭皮走進了朱由檢的辦公室,勉勉強強的把奏摺遞給了朱由檢。
“這個王鐸,是你老師吧?”朱由檢瞄了一眼名單,隨口一問。
“嗯!”黃宗義低哼了一聲。
朱由檢拿起小筆,硃紅御批,然後輕輕地吹了吹墨跡。
“皇上,要不要派人去長江口攔截一下?”黃宗義突然問。
“算了吧,既然不願意和我們過日子了,又都是一羣鐵了心要離開的人,何必阻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朱由檢厚着臉皮引用了後世太祖的一句名言,瞭解了此案。
而就在長江口,方近南正心裡高興地把兩百多人分好多批一個個的按照不同任務派往北上的隊伍裡。
大明,開始了第二次的投降漢奸潮。第一次是勳貴們,這一次大多是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