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七,南京城萬人空巷。
從渡口開始,一路到三山街。南京殺犯人的地方當然不是什麼推出午門斬首,更不是什麼菜市口。三山街後世已經沒有了,從新老地圖的對比可以看出,作爲街道的三山街,其實就是現在中華路的一段,也就是中華路的建康路路口到教敷巷路口的那一小段。
兩個牛車拖拽的囚籠緩緩的朝刑場走去,數不清的百姓沿途用各種爛菜、爛瓜果、臭雞蛋丟向罪犯。
這是一種慣用的儀式,目的就是告訴所有人當漢奸的下場。這種儀式,對於一個國家的政權穩固,是非常有必要的。
“打死這兩個漢奸賣國賊。”漢奸這個詞,並非朱由檢第一個發明的。
“漢奸”作爲一個具有特定含義的專用詞,應不遲於元代胡震編纂的《周易衍義》,指漢朝的奸臣。《周易衍義》卷六雲:“李固欲去漢奸而反遭羣小之毒吝也,然志在去奸,於義何咎?葛亮欲殄漢賊而反遭街亭之毒吝也,然志在殄賊,於義何咎?”漢奸與漢賊爲對稱。
據吳密《漢奸考辯》:“朱燮元卒於崇禎十一年春(1638),楊嗣昌歿於崇禎十四年(1641),其時明朝日薄西山,已近衰亡,明末對西南地區的戰事和經營沒有得到鞏固。
由此可以看出來,“漢奸”一詞自產生於元代,明崇禎十年重新出現後,一直沒有流行開來。
當然,現在整個南京城都知道這個詞了,而且今天到場的所有百姓,會把這個詞推廣開。
趙之龍和陳洪範早已經嚇得屎尿失禁,要不是囚籠把這二賊的雙手和腦袋卡住,只怕早就癱軟在這囚車裡了。
牛車很慢,慢悠悠的向刑場走着,這是對犯人的一種精神上的折磨,一步步的,而且還非常緩慢的走向最終的下場。
三山街已經人山人海,在那執行剮刑而搭建的高臺上,幾個表型大喊手持鬼頭刀立在四周,兩個瘦弱的劊子手正在精細的磨着各種閃光的道具。
這些小刀已經足足擺滿了長長的一桌,其中種類令人歎爲觀止。除了一把小巧玲瓏的斧子之外,再也找不出一個大一些的刀子。與其說這些是殺人的工具,到更像是木匠雕刻花紋的刻刀。
囚車到了臺前,兩個大漢打開鐵鏈,像拖死狗一樣把已經昏厥的趙之龍和陳洪範拖到臺子上面的兩個大案板上。
“洗去雜物!”劊子手高喊一聲,一個漢子上前,三兩下就扒去二賊的上半身。
“啪!”一大桶涼井水潑到二人身上,昏死過去的人立刻被冰冷的水jing醒了過來。
“灌湯藥!”劊子手又是大聲唱道,兩大碗不知道是什麼藥的水被人強行灌了下去。
“開刀...”
躲在人羣裡的李香君已經徹底看不下去了,她奔出人羣,一大口當場吐在秦淮河裡。
雖然沒有確切的消息說侯方域投了後金,但是她卻知道自己的男人已經無路可走了,幫着左夢庚反叛朝廷的事情已經是確鑿的證據了。
不過,皇帝似乎沒有查左良玉部的事,她李香君門前雖然遭到冷遇,但是尚且安靜,並無官府搜查抓捕。
倒是南京城裡的勳貴們,家家被查,戶戶抄家。就連百年興旺的魏國公、定國公府,都已經被株連九族了。
此次毫州降軍事件,讓整個江南的勳貴集團幾乎倒了一大半。南京城裡的勳貴,剩餘下來的僅存十幾戶。
而且直接經行抄家敢於的,並不是刑部,也不是宗室,而是皇帝親領的吏員班底,那羣當初在江北爲整頓軍務而特招的吏員們,領頭的就是陳子龍。
朱由檢爲什麼敢對這些勳貴動手?
很簡單,因爲這些人手上早已經沒了兵權了,整個大明軍隊早已經打垮了,目前掌握在朱由檢手上的軍隊,基本上跟這些人都沒有什麼牽扯了。
出了南方少數地區還有一些地方部隊有牽連外,這些人早已經成了待宰的羔羊。
“衆位愛卿們都看看吧,這些都是漢奸們多年來吸取的民脂民膏。”
朝堂上,擺放這十幾大箱子各類田產地契,房產和各類產權文書。朱由檢隨手拿起一本,翻了翻,又丟進箱子。
“朕當初下旨捐助軍餉的時候,總共才捐得二十萬兩白銀。你們可知,他們積累了多少財富?陳子龍,你報個數吧。”
“啓稟聖上,此次臣一共查獲髒贓款摺合白銀兩千七百萬兩。另有各類字畫珠寶不算。”陳子龍辦這個事沒什麼顧慮,他一直是看不慣這些人的,從內心講,整個士紳階層,和勳貴是不待見的。士紳們覺得勳貴佔便宜的本事太直白,幾乎是不費力的白拿,而士紳認爲自己多少是靠自己本事得來。
“聽聽,兩千多萬啊。朕拿這些銀子,可以多養多少兵?之前要是有這麼大一筆銀子,別說李自成了,只怕都能收復瀋陽了吧。”
衆臣全都低下了頭,誰還不知道這裡面的事,只是誰也沒想到毫州的事居然變成這樣。
“史愛卿,這些髒銀就先交給兵部,這一次有功勞的人,朕就不賞賜田產了,全部都發現銀吧。所有房產地契,全部變賣之後跟田畝土地一起,分給北方南下的難民吧。”
到手的田地,指望朱由檢交出來?那纔有鬼了。朱由檢心裡早就打算好了,以後軍功不再發田地,直接按銀子發,免得又形成大的勳貴。
“啓奏皇上,這發給難民手中的田畝,田契該如何算?”呂大器走了出來,他代表這士紳,而士紳當然最關注田契的所有權了。
儒家一直崇尚耕讀傳家嘛!
“田契當然是戶部所有,難民可以從戶部直接租種,每年的租子,按照這些田畝之前租約的一半來計算。”
“哄!”大殿裡議論聲四起,立馬有人開始打起了歪主意,這要是自己從戶部先租下來,然後再高價租給難民,直接是躺着賺錢啊。
“我知道有些人是怎麼想的,戶部必須按照難民的戶數來租,每戶最多二十畝。如果發現有人多租,或者某一戶多租,立刻查辦。”
按人頭來計算,那是扯,大明的戶籍,很多是以大戶衆居的形勢來組成的家庭,一個大家族上百口子人在這個時代都是正常的。
只能是按戶來計算,只有南下的難民,大多數纔是小門小戶的。
“啓奏皇上,臣請奏,那些連坐的犯人該如何處置?”
“朕以爲,漢奸者當斬,而故意通敵者方爲漢奸。其餘重犯,按所犯之罪,處以苦役,交各處礦上即可。至於犯屬,可以分離門戶,貶爲庶民,並按戶發放遣散銀。”
“仁慈的皇上啊!”幾個老臣立刻站了出來,跪在大殿裡磕頭。勳貴們牽扯太多,要說誰家沒扯出來一兩個親戚,那是假的。
朱由檢這事幹得太狠,多少人其實擔心的很,正在風頭上的時候,可能不會表現出來。一旦過了這陣風,保不齊就有很多人暗地裡反抗。
其實從真實情況來講,勳貴們當中,真正得利最大的,永遠是那幾房所謂的正房。
二三百年下來,各家不知繁衍了多少後代。又有多少人其實過的不如意。如果朱由檢藉此一幫子就打死所有人,這招人怨恨的可是海了去。
貶爲庶民,就是讓這些人可以和原來的家庭脫離關係,一來很多人掛着勳貴家族出身的名頭,實際並沒有撈太多好處。二來也給了有能力的人一個新的出路。
朝廷終於安定了下來,各部都有事情做了,戶部忙着處理田畝,刑部處理案件,兵部得了一大筆錢,成了財神爺,就連錢謙益這個禮部,也忙着開始着手馬上要開始的吏員考試。南京城裡一片分家立戶的忙活,各種大院子都變成了小宅子,南京城裡的戶籍一下子增加了兩倍。不只是拆散的勳貴,還有很多南下的難民。
朱由檢忙完勳貴,緊接着就來到了兵部,這裡的兵器局的主管們,還都準備着拿賞錢呢。聽說要論功行賞,這些人覺得自己怎麼地也能扣個幾百兩銀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