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海州城圍而不打是朱由檢既定的行動計劃,這次南下真正帶兵的人是李巖。
事情很明顯,跟淮安軍大打一場並不符合當前的利益。能把劉澤清拉下馬,然後順利收編淮安軍才符合大明當前的利益。就算真要打,也只能是小規模的戰鬥,儘量減少內耗。
既然帶隊的是李巖,那麼朱由檢去哪了呢?這事還得從半個月前說起。
當鄧之容帶隊出發南下安東衛之後,整個對淮南軍的軍事行動就算是正式啓動。
朱由檢心血來潮,想去劉澤清身邊探探情報。劉澤清是沒見過朱由檢真容的,之前在泰安州,朱由檢都是帶着面具行事。
“此事萬萬不妥!淮安兇險,司令不能去。”李巖肯定是第一個反對的,作爲目前朱由檢身邊最主要的手下,他可不願意看到有任何意外發生。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們對淮安了解的太少了,而且也沒有時間去刺探情報了。”
陝西傳過來的消息很不好,後金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已經逼近潼關了。而且一路上就沒吃過敗仗,可以預見到的形勢是,李自成的敗亡只是時間問題。
而且,自從朱由檢在泰山搞死鰲拜之後,後金在京城已經在集結新的部隊,有南下的苗頭。
江北四鎮如果再不出手整合,空留魯中這點新兵是擋不住金兵的步伐的,反而只會替這些軍閥做擋箭牌。
“那也不能司令親自去,如果實在要去,就我去,司令帶部隊南下。”
“我不出面,黃得功是不會聽別人調遣的。”
劉澤清的地盤其實不大,這次聯合黃得功和高傑一起對付淮安軍,實際上真正起主導的是魯中軍和黃得功。
“萬一黃得功對司令下手呢?”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賭一把吧,戰爭本身就是一場賭博,我這次壓黃得功。”
雖然這個主意遭到魯中軍高層一致反對,但是朱由檢一言九鼎。在江北四鎮中,歷史已經證明最後唯一忠心的就只有黃得功,如果真的連黃得功都靠不住,那整個江南也別指望了
。
促使朱由檢去淮安的一個主要原因是淮安城的鹽商大會,原本的鹽商大會是在揚州開,今年的鹽產地掌握在劉澤清的手上了,各地的鹽商也就只能聚集到淮安來。
鹽商大會,自然是人多眼雜,朱由檢打算混跡其中,看看有沒有渾水摸魚的機會。
“商人河下最奢華,窗子都糊細廣紗。急限餉銀三十萬,西商猶自少離家。”
明初的鹽商,其實是西商佔據優勢的。他們最初是聚居於揚州最繁盛的下關一帶,此處靠近京杭大運河沿岸官方鹽運司和鈔關(稅關),他們亦以販鹽致富,雄霸一方。
明中葉以後,徽商大舉涌至揚州經營鹽業,至清朝初年,力壓西商,形成壟斷,以至於後來一般人提及揚州鹽商曆史,大都“只知有徽,不知山陝”了,當年秦晉聯手大戰徽幫的
往事,更幾近湮沒無聞。
明洪武三年(1370年),朱元璋採納謀臣建議,實施“食鹽開中”新政,將實施千年之久的政府食鹽專賣制度網開一面,允許民間商人向邊關輸送糧食換取食鹽經銷的許可證“鹽
引”,大約30斤糧食可換一份“鹽引”,而且是當時質量最好、最能賺錢的淮鹽引。
這就是鹽引制度的由來。而且,貫明一代,山陝商人在揚州是有特權的,山陝商人因是外省入戶定居而獲朝廷特批擁有“商籍”,其子弟可入讀淮揚二府的學校,每年還有七個不
用回原籍參加科舉考試的名額。
而徽商的家鄉徽州與淮揚同屬南直隸省,按規定,其子弟不得在當地上學。於是,在崇禎五年,經徽商聯名上書,巡查兩淮鹽政的官員上書,請求凡鹽商子弟均可就地入學,獲得
崇禎批准。
朱由檢以鹽商的身份入淮南城,也就不奇怪了。時至今日,劉澤清逼迫鹽商到淮安城裡聚集,無非就是貪圖鹽商手中的銀子罷了。
淮安城。
“李東家,您是晉中有名的鹽商,你去找劉澤清,他不會不見你吧?還是之前說的話,勞煩你幫我引薦一下。”朱由檢坐在客棧房間的主位上,手裡拿起一碗茶,不緊不慢的喝了
一口,他的面前垂手站立着一個大胖子。
胖子頭戴員外帽,穿着綾羅綢緞,頂級的綢緞很有質感,也很好的掩蓋了他的一身贅肉。
只是此刻,胖子神情緊張,不住的擦汗,兩條腿還不自覺的打顫,臉色有些發黑。胖子的身後,就站着兩個普通人打扮的漢子,只是兩個漢子的手上各自抱着一把單刀。
如果只是兩個普通的漢子,胖子也不害怕,只是這兩個人一路過來,從未開過口說話,走路都不帶響。而且站在自己身後半天,姿勢一點都沒變過,就連呼吸都沒有發出急促的變
化。
胖子走南闖北多年,自然知道這些人就不是普通的保鏢,甚至比他見過的劉澤清的護衛都要精銳。
“大人,不是李銘不願意引薦。實在是這個劉帥太難見了,如今他都很少出門,更是不輕易客。”胖子怕熱,額頭上的汗一半是熱的,一半是急的,連說話的嘴脣都在冒水。
朱由檢看了一下李銘,輕笑一下:“他劉澤清不會不喜歡銀子吧?現在又是鹽商聚集的時刻,劉澤清怎麼可能不見外人。”
李銘趕緊上前半步,驚慌失措的一伸手,試圖阻止朱由檢說話,但是又害怕的半途停了下來。轉了一下頭,朝旁邊看了一眼。
李銘發現朱由檢身後的隨從已經把手按在刀柄上了,只好小聲說:“好我的大人啊,可不能在這淮安城裡直呼劉帥的名諱,這要是讓人聽到,可是要掉腦袋的。”
“我可是準備了十萬兩銀子,就求得他給我一個守備的官職。有這麼多銀子開路,你怕啥?”
李銘低着頭,不敢反駁,心想:我最近這是倒黴到家了,好好的從晉中過來進貨,順道想帶老婆孩子到江南來避禍。結果半道上老婆孩子被人綁了,而且還是被廠衛綁的。
這要是一半的土匪,興許還能有點辦法,可是面對廠衛,自己連反抗的底氣都沒有。
這可到好,家人被控制,還給自己留了個大包袱,這夥人非逼着自己帶他們來淮安見劉澤清。
“李東家也別驚慌,我們做事都是有準備的。說好了,只要你能讓我們順利的和劉澤清搭上線,我保你全家無事。”
“那是,那是。”李銘點頭哈腰,不敢說半個不字。生意人求財,誰的話都對,只要自己平安賺錢就行。
“我再說一遍,十萬兩銀子,買個守備,可以讓我在晉東南招勇練兵。如果他們問起來,你就這麼說,懂我的意思了嗎?”朱由檢盯着李銘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又重複了一遍。
“小人這就去辦。”李銘說完,急急忙忙的就離開了客棧。
朱由檢朝紀彪使了個眼色,紀彪轉身就出了門,一路尾隨李銘到了東平伯府。
只見簇新的府邸,很是氣派,跟南京的皇宮都不遑多讓。只是這劉澤清的府邸,太新,明顯是剛剛蓋好沒多久。
在這座嶄新的大宅子外面,站滿了巡邏的士兵,而且很明顯,這些士兵的身高,壯碩程度,要遠遠高於城內的其他巡街兵卒。
紀彪看着李銘站在大門口,一連遞了好幾個銀錠子給傳話的人,而且還在門口守了一個時辰,才得以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