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座重要城池陷落的消息同時送到淮安和南京,低迷失落的情緒籠罩着整個江南。南京城內有謠傳,說大明的防線已經被擊破,江北怕是守不住了。
馬士英的死,只有揚州的史可法默默地悼念,整個江南的官場幾乎無一人爲他說句好話。似乎大家只關心戰事,彷彿這個人不存在一般。
“皇上,要不要公祭馬閣老和錢氏四兄弟?”李巖憋了半天,終於把心裡話講了出來。
“仗還沒打完,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集中精力應對戰事。”朱由檢其實很想公祭一下馬士英的。江北的穩定不光只是軍事上的整編,更是馬士英在江邊一年多的行政功勞。
在這一點上,馬士英比史可法起的作用要大。或許這個人真的有一些缺點,但是他的功勞遠大於缺點。
但是現在的確不適合公祭馬士英,從江南文官集團的反應來看,這個時候宣揚馬士英只能造成一場口水戰,除了內耗之外毫無意義。
對於朱由檢來說,淮泗這場仗不僅僅是對金兵的防禦大戰,也是南京內部的最後一次站隊。是對整個南方官場的試金石,只有在危難時刻才能明辨忠奸。
“海州陷落,東線防禦洞開,金兵有兩個選擇:一是直接南下;二是豪格大軍西進幫助多鐸奪取徐州。臣以爲豪格西進的可能性更大。”
李巖沒有繼續糾結馬士英的事,他是老好人,但是他該說的話也幫忙說了,至於具體怎麼做,他不可能替朱由檢越俎代庖。
“這不像金兵一貫的作戰風格。多爾袞這個人一向喜歡冒險,當初入關就是一場豪賭。豪格直接南下進攻淮安豈不是更好?”朱由檢根據歷史上金兵作風來判斷,覺得豪格會繼續南下。
“豪格的主力是騎兵,並不擅長攻城。錢氏兄弟最後發回來的奏報已經說明了,攻打海州的是山東地方勢力,海州一戰已經耗幹了那些人的戰力。
接下來豪格會繼續保存實力,爲最後決戰留着實力。多爾袞雖然派出的是三路大軍,但是其中卻暗留後手,用兵非常老練。
他是以東線大軍壓迫我們把江北的主力調集東線,然後派步兵大範圍從西線和徐州攻城,逼迫我們派援軍救援西線。
但是他真正的殺招其實是豪格和多鐸這邊,尼勘只是佯動的棋子。徐州如果能拖住,此戰尚有贏面,如果徐州失守,整個江北就很快丟掉。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劉良佐的騎兵還在宿遷,這支軍隊會讓豪格睡不着覺。只要騎兵躲在城池裡不主動決戰,金兵就不會南下。”
朱由檢聽完之後長舒一口氣,他到這個時候才理解這步棋的含義。
派閻應元守徐州不是朱由檢有多聰明,也不是依靠歷史事件。而是後世有人反覆討論過的戰略佈局。
朱由檢沒有本事布這樣的戰略,但是他選擇相信後世的判斷,所以重點佈防徐州。沒想到道理在這裡。
“可是宿遷只有一萬步兵守城,萬一城破怎麼辦?”朱由檢問。
“如果城破,就讓劉良佐率騎兵跑路,朝徐州方向突圍。在主力援軍到位之前,一定不能跟金兵決戰,就是躲着不見人也要拖夠時間。除非徐州城陷落了。”李巖的眼神堅定的可怕。
朱由檢感到無限的壓力從頭皮上襲來。難怪說打大仗的將領自古以來很少了,光是這份定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這就像是眼睜睜地看着屋子燒着而坐着魏然不動,就算大夥已經把自己的衣服燒着也不吭聲。
“豪格和多鐸兩軍加起來幾十萬,兵力綽綽有餘。如果,豪格派一支偏軍進攻淮安……”朱由檢的意思是,金兵完全有實力在不調動主力的情況下還能騰出手來打淮安。
“有這個可能,但是就算淮安陷落,就算打到南京城下,騎兵還是不能動。我軍軍力不夠,只有這支軍隊才能吸引金軍主力不敢南下。”
“就像你帶領魯中軍駐守山東威懾山東路的效果一樣?”
“對!”李巖肯定地說。
如果換作後世,朱由檢會脫口而出:這就是戰略威懾力量,是不對稱戰爭。這股力量不一定需要多強,但是必須要存在。
如果沒有這種威懾力存在,敵人就會後顧無憂地對付江南。而現在的江南,已經沒有多少抵抗力了。
“可是這樣的話,我們在江北的防線就徹底沒用了。”朱由檢說。
“只要金軍主力不南下,他們就突破不了我軍的長江防線。長江水師纔是我軍真正的防線。”
“你的意思是調鄭成功水師防守長江。”
“是的。徐州不倒,長江防線不破,淮泗大戰就沒敗。”
“可是宿遷的騎兵也只有三萬,起不到威懾作用,另外兩萬騎兵在這淮安城內。現在再把他們調到一起已經不可能了。”朱由檢發現無論如何都無法實現李巖設想的戰略佈局。
“皇上您忘了,淮安城一直是江北的後勤基地。這裡有足夠多的四輪馬車可以使用的。”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可以……”朱由檢眼睛一亮。
“是的。”李巖點點頭。
……
宿遷。
小小的宿遷城,此刻已經被二十萬大軍團團包圍了。和其他城池的圍三闕一不同,豪格這一次是把宿遷直接給圍死了。
劉良佐從來沒見過這麼多敵人,還得依靠自己一力承受,他從心裡感到隱隱害怕。
“報將軍,皇上送來消息,讓我們不要出城決戰,一定要守住宿遷城。”
“哼,說得好聽。我這裡全是騎兵,不出城作戰難道要我在這城牆上騎馬作戰?”劉良佐心裡不服,他根本就不懂如何守城。
城外的豪格大軍沒有強行攻城,而是架起了大炮遠遠地朝宿遷城內轟擊。一時間城內許多房屋被飛進來的炮彈擊中,到處都是慌亂的人羣和倒塌的房舍。
城內的騎兵到處尋找安全的地方,尤其是戰馬,已經混亂成一片了。
“真他孃的憋屈,咱們是騎兵,現在倒成了烏龜軍了。躲在這裡捱打,還不如衝出去殺個痛快。”宿遷城內士兵不滿的情緒甚多。
劉良佐一邊巡視宿遷城,一邊聽着士兵的怨言。他在默默地盤算自己應該守多久纔好對朱由檢有個交代。
就在金兵主力進攻宿遷的時候,另外一支金兵正在迅速南下,準備進攻淮安。而同一時間,多鐸已經把超級大炮運到徐州城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