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州是離盛京最遠的城,也是現有的守軍最多的一個城,除去傷亡,孫定遼手下還有一萬五千人。
看着已經千瘡百孔的錦州,大家都明白明軍的心思了,那就是既不攆也不圍,只是慢慢耗。我慢慢攻,你慢慢守,我一天就出動一兩個連,你也吃不掉。
打急了多爾袞肯定跑,圍也只能圍一兩個城而已。對於沒有後金機動力強的明軍來說,這不是計謀戰,而是軍事指揮的智慧戰。
但是現在,明軍不光像釣魚一樣釣住了後金這條大魚,而且還傷亡了他們三分之一的力量。
“報告軍長,孫定遼跑了,錦州成了一座空城。”一大天還沒亮,楊展就得到一個不好的消息。
“跑多久了?”楊展趕緊問,因爲總指揮部下過命令:不怕各軍攻不下城,就怕各軍放跑了敵人。
“一炷香之前,向東。”
“這是打算過大淩河啊,趕快聯絡水師,請他們務必在大淩河上堵住敵人。另外命令各部,只許追擊,不許主動進攻。”
發生在崇禎四年(1631年)的大淩河之戰,是大明朝心中永遠的痛,也是後金崛起路上最重要的一場大戰。
大淩河的地理位置決定了他就是遼東的咽喉,後金想要向南發展必須拔掉大淩河,而明軍想要阻擋後金就必須守住大淩河。於是,大淩河築城了,大淩河築城之後大淩河之戰就爆發了。
此戰標誌着大明對遼東徹底的失去,也標誌着後金對遼東統治的穩固。此戰之後,後金才正式成爲足夠統一天下的一股政治勢力。
野豬皮起家的時候,遼東有許多的漢人,根據資料記載近三百萬。野豬皮攻一城殺一城,從不遺漏,這是朝鮮國史料有過記載的。
皇臺極執政的時候纔開始大量任用漢人,也就是從大淩河之戰後,漢八旗的人數大漲,可是這個時候遼東的漢人只剩下一百多萬了。其餘的一百多萬漢人,已經被野豬皮殺光了。
也是因爲這一戰,皇臺極才招降了以祖大壽爲首的遼東漢人,從此開始以漢人爲攻伐天下逐鹿中原的中間力量。遼東的漢人,要麼投降後金,要麼等着被殺。
此時的大淩河城早已經被拆得只剩一片瓦礫,而在這片廢墟周圍,當初八旗圍城所挖掘的塹壕還有着一些明顯的痕跡。
孫定遼就站在廢墟上仰天長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方向在哪裡。
或許這是所有遼東漢人都要重新思考的一個問題:他們到底是大明人還是後金人。三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初被大明放棄在大淩河的他們,現在又要被明人攆出大淩河了。
“都統大人,我們過不了大淩河了,河上的橋全被明軍拆毀,河面上全是明軍的戰船。”孫定遼的手下垂頭喪氣地說。
“追兵到哪裡了?”孫定遼扭頭向西看了一眼問。
“一直就在我們後面保持着二里地的距離,不攻也不撤。”
“你們說,多爾袞會派援軍過來嗎?”孫定遼突然問。
“……”幾個將領全都沉默,因爲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後金自己都已經陷入危機了,這個時候誰不是先救的自己,哪裡還管得了別人。
“那麼我再問你們:明軍會放過我們嗎?”孫定遼又問,衆人還是沉默,這個問題也沒有人回答得了。
二十年前他們這些人是大明戍邊的將士,是保衛國家的英雄。可是二十年後他們又是大明的叛徒,大明皇帝親定的漢奸。
“傳我命令:就地紮營,明天開始在此修城。”孫定遼說。
“大人,就在這?”部下呆住了,這大淩河城的遺址如何紮營,還要修城?
第二天,金兵修城的消息傳到了總指揮部,所有人都像嘴巴里塞了一個大雞蛋。李定國做不了這個主了,這個主只能由朱由檢來做。
於此同時,在京城。
電閃雷鳴之後暴雨傾盆而下,老態龍鍾的祖大壽杵着柺杖坐在大堂的屋檐下看着四合院那片狹小的天空。
“澤潤,錦州有消息了嗎?”祖大壽的聲音很突然,像是沉寂了很久的迴音。
漢軍正黃旗固山額真祖澤潤是祖大壽的長子,也是祖家這一輩的祖長,更是遼東漢人的標杆。
“孫定遼已經向東撤離錦州了,可能已經過了大淩河了吧。”祖澤潤回答到。
“兒啊,孫定遼怕是過不了大淩河了。”祖大壽長嘆一聲。
“不能吧?明軍只在錦州有兵,他們完全可以撤回盛京的。”祖澤潤一驚,孫定遼撤離錦州本身就說明明軍在遼東已經紮下根了,如果再把孫定遼部吃掉,那整個遼東的局勢就徹底不一樣了。
因爲遼東漢人的聚集地,漢八旗的根基,都在遼錦這一帶。
“父親,我們該怎麼辦?”祖澤潤問。
“在家等。”祖大壽說。
“等?等什麼?”
“等死。”
“父親,難度就沒有別的出路了嗎?”祖澤潤問。
“在大明眼中,我祖大壽是漢奸,是數典忘祖之輩;在後金國眼中,我們是吳三桂的親戚,是不被信任的人。兒啊,你說我們還有出路嗎?”
“那我們爲什麼不去投奔吳三桂呢?反正現在天地會也在到處刺殺我們。”祖澤潤問。
祖大壽一柺棍砸到祖澤潤頭上怒罵:“除非你想祖家人全部死絕。”
一個老僕人走進了院子,他看了一眼額頭腫得老高的祖澤潤然後說:“稟太老爺、老爺,關外傳來消息,科爾沁援軍沒有去錦州,而是朝關內而來。”
“看來宮裡的那位已經和盛京的那位徹底鬧掰了,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啊!”祖澤潤捂着光溜溜的頭頂說。
“嘁!他倆算什麼夫妻,一個自以爲是天下英雄;另一個不過是爲了保兒子命的小女人而已。一個好色,一個裝純,不過是一對兒各取所需的姦夫**。
此次科爾沁援軍入京,定是那洪蠻子出得主意。依我看,這洪蠻子壓根就不懂女人的心思,還一廂情願地拿別人當紅顏知己。”
“可是父親,這些又不關我們什麼事。”祖澤潤不屑地說。
“我已經派人悄悄給孫定遼去了一封信,我告訴他如果實在走投無路了,就在大淩河築城,只有這樣或許能救他一命。”祖大壽狡猾地一笑。
“那你還不如干脆讓他投降呢。”
“投降?朱由檢會信嗎?你現在去告訴陳近南就說你要投降,你覺得陳近南會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