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帷幔中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夜這才稍微放鬆了一下一直繃着的神經,低頭看着橫樑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若是你未曾留手,那就……死了吧!
盛月嬌從密道中回去的時候,月已上三更天,大且明亮的月映出她窈窕的身姿,腰肢款擺,輕柔似夜月下的精靈。
道路拐角處,盛月嬌的腳步停住,那一直低着的頭此時擡起看向那隱入黑暗之中的另一條道路,這一條道路通往前院,而她看的方向正是相府夫人柳如眉的住處。
我不殺你,我只要你得到應得的報應。遙遙看着柳如眉居住的院子,盛月嬌於心中想到。
一直緊握的手此時緩緩的放開,淡淡的血腥的味道慢慢升騰而起飄入鼻端,手掌溼潤的感覺讓她略有些不爽。然而盛月嬌更不爽的是自己的情緒竟然這般輕易的被影響。
若不是紅蓮被自己活生生的嚇死,她不知自己會如何讓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生不如死,你若害我,我可殺之,可那人是這個身體最爲親密的人,你該死,不管如何死。可柳如眉你就不會這麼幸運了,緩緩勾起的脣角在夜月下異常妖異。
平緩了一下自己的心緒,黑色千層步履轉了個彎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八寶頂黑布簾遮着的轎子從熱鬧的早集中穿梭經過,周圍的民衆早已經習慣了下朝回府的官員,自然也知道這轎子裡的人是誰。轎子經過時,未曾有人竊語,而都是很恭敬的送着轎子離開。
轎子極爲平穩的來到京都一處宅院外,一旁跟着的侍從指揮着轎伕將轎子平穩落下,然後躬身上前打了個擺子道:“爺,已經到家了。”
“嗯!”轎子裡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上位者般的氣勢隨着這個聲音徐徐散開來,平白讓那侍從再次矮身三分,聽了聲音,侍從趕緊上前兩步將轎簾掀開來。
從轎子裡出來的人腳上穿着一雙黑色軟靴,淡紫色的蟒袍下襬上仙鶴細長的腿亭亭長立,侍從雙手從他手中接過弁(bian)恭敬的捧着,那弁上嵌着一顆銅板大小的珊瑚,顏色硃紅,一看顯然就是價值連城之物。
來人下了轎子擡起頭來一眼看到站在朱門前的管家,濃密的眉頭皺了一皺,那慈眉善目的管家見了自家主子到來,趕忙迎身上去,來到那人面前恭敬的施禮,“老爺,回來啦!”
“嗯,韓伯怎麼在門外迎着,可是有什麼事情?”那人一邊往樑上掛着的相府裡走去,一邊問道。
濃眉大眼,眉心開闊,方臉周正,可不正是當朝相爺盛青山。
“是,老爺。”那被他稱作韓伯的相府管家一邊跟上他的腳步,一面迴應道,“二小姐想見你,現在在您的書房外等候。”
盛青山腳步一頓,眉頭再次皺起,回過頭來看了一眼依舊笑着恭立的韓伯,半響才問道:“她可說了有什麼事情?”
“回老爺,二小姐並未說是什麼事情,只是說等你回來親自告訴
你。”韓伯沒有擡眼,自然也沒有看到盛青山深皺的眉頭,可是他在相府多年,盛青山的動作他是看的真切,所以回話時語氣極是小心翼翼。
其實就連韓伯也奇怪,何以那個極少來前院的二小姐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還要求見老爺,以往癡傻不必說,有時多也是來告狀的,只是……韓伯想起盛月嬌那水木含清般的眼眸,不其然的心中竟升起一絲極爲熟悉的念頭。
盛青山聽了韓伯的話,眉間的褶皺並未平息,卻也知道這個管家從不曾說過謊話,於是也不再詢問,轉身朝自己的書房走去,連朝服都沒有換下。
“聽韓伯說你有事要同我說。”身後傳來的聲音帶着極重的脅迫感,盛月嬌轉過身來看着一身紫色蟒袍朝服的盛青山,眸子中閃過一絲笑意。
她那眼神中未曾掩飾的笑意自然被目光犀利的盛青山看到,先是茫然一瞬,隨即惱怒之意涌上心頭。見了爹不行禮,不問安,卻是帶笑打量,這是一個女兒該有的表現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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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他看出盛月嬌眼中的笑意,儘管生氣面上不動聲色,可身爲殺手的盛月嬌又怎麼會感受不到他周身突然凝滯的空氣。
這柔柔一聲叫喊讓沒有準備的盛青山愣了一愣,語氣也不覺柔和了下來,“嗯,有什麼事情進來說吧。”
盛青山的書房平日除了他就只有打掃的韓伯進出過,就連柳如眉也都從來沒有進去過他的書房,而他讓盛月嬌進來的原因,只是爲了不讓下人看到吧?
盛月嬌跟在他的身後走進了書房,迎面看的就是滿目的書佔了大半個書房的牆壁,隨後纔打量了一下這好似家徒四壁的書房,除了書多,別的都少的可憐,一張案几一把椅子已經是這書房裡最大的物件。
除此之外,案几上還有硯臺、毛筆和宣紙,然而另一樣東西卻吸引了盛月嬌的眼球,那放在桌上伸出手最容易夠着的地方放了一個香包。
是已經老舊的香包,已經有線頭出來了,可依舊被保護的很好,女人的東西啊!很熟悉的感覺,不知爲何心中竟然會閃過這樣一個念頭,然盛青山已經走到書桌旁不着痕跡的將案几上的香包拿走。
見這個小女兒進了房間,看到那麼多的藏書,先是眼睛一亮,隨即就注意到了他桌上的香包,盛青山不知是該喜還是憂。
“你識字?”盛青山收走了香包,盛月嬌便把眼神落在了他書房中佔了半間房子的書上,哪知道盛青山第一句話竟然問的是這個。
“是啊!”盛月嬌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和語氣之中分明是她識字很奇怪麼的意思。
被這般毫不猶豫的回答噎了一下,盛青山半響沒有再問什麼,盛月嬌也不着急,見他不說話,於是吧視線又落在了書上,她很好奇古代有那麼多的書用於收藏麼。
是了,她本就是才女,愛極了雲字,就連大女兒的名字也是她給起的,她的女兒自然也是識字的,而且……
盛青山現在纔想起來面前這個瘦小的女兒可是豔驚四座,那一句‘楊花榆莢無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飛。’如今也還在聖上的龍案上放着呢。
看着那雙眼睛一時閃出的光彩,緊捏着香包的手心不覺的用力了些,一身白衣,簡單到根本未曾修飾的衣着,還有那笑容像極了她,不知爲何心突然有了些悸動。
‘周易’‘禮樂’‘四書’天,這些不都是自己那個時代珍藏的書麼,竟然有一天會在這樣一個世界裡看到,盛月嬌只覺滿腹震驚。要不要這些書好像隨地都是的大白菜一樣,虧得自己還花了那麼多的錢去買那些磚頭一樣的珍藏版,還被斑鳩笑了個半死。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其實盛青山並不想要破壞現在難得的父女相和的氣氛,但是他莫名有些害怕,怕若自己再不說些什麼,手中的香包就要被自己捏的粉碎了吧。
盛月嬌聽了他的問話,先是低頭不語,隨後擡起那黑黑的小臉一臉笑意的看着他,那眼神未曾閃避,就這般直直看着他,“你可曾愛過我娘。”
屋外黑色雲朵遮天蔽日,屋內失去了陽光的折射變的更爲昏暗了些,然而那雙眼睛卻亮的讓盛青山不忍直視,厚實的脣抖了抖,“你說什麼?”
他不敢置信自己的女兒竟會突然問出這樣的話來,並不是沒有聽清楚,而是不敢相信。這下盛月嬌倒是乖乖的閉着嘴巴不再說話,那雙眼眸如同一柄匕首,風寒直指於他。
“爹聽到我說的話了吧,爲什麼還要再問一遍呢?”良久,盛月嬌才突地一聲輕笑,眉眼彎彎含笑而答。
“放肆!”喉頭有些發緊,盛青山一雙眼睛瞪的極大,那威嚴立刻如天威一般衝着盛月嬌掠去,而再他這般上位者之氣下,盛月嬌卻依舊站的筆直,甚至於比之前還要直。
“爹不肯回答麼?”這鳳臨國重武輕文,民風自然也極開放,否則盛青山也不會在自己大壽之時,也不會讓自己的女兒盛雲緋在那麼多人的面前上前去敬茶了。
“你……”盛青山伸出手來指着她,卻是喘着粗氣說不出話來,“一個女孩子,怎可出口如此的不知分寸,我原本以爲你是尚好了的,卻原來竟變的狷狂了,怎得,說的一口好詩就不認你爹了,還是你自以爲攀上了睿王爺……他!”
盛青山氣急了的話戛然而止,那依舊伸着手指直直指着盛月嬌,嘴巴一張一合如同呼吸不暢一般讓盛月嬌看了即是想笑,不過她也知道若是自己真的笑了出來,今天要說的事情怕就沒機會說了。
“爹不是想知道我來找你是爲什麼嗎?”盛月嬌歪着頭,輕輕淡淡的一句話立刻轉移了盛青山的注意。
真是不知道什麼今日怎麼這般沒有了平日裡的冷靜,盛青山平復了一下心情,端坐在椅上看着她上前走了兩步,“對,你要說什麼事情?”
“我想我要說的話或許沒有頭腦,不過爹……可一定要答應今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