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只有瘋子才能成功,只有偏執狂才能生存。
我完全理解了樑燕的衝動。
我敲響總經理的門。南總不在,秘書說去北京出差。
我找到總監況人,對他說:“我要辭職。”
況人的表情象聽到外星人登陸,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珠子盯着我。“辭職!在這個時候??”
我重複了一遍,沒有說理由。我不會和樑燕聯手,裡通外合用木馬計搞翻大道,但也不能繼續留在大道做先鋒,親手屠殺掉樑燕背水一戰的夢想。我只有走掉,離開這個血肉橫飛必分勝負的戰場。
況人默然抽完一支菸,沒有問爲什麼,只是低頭說了一句:“現在辭職,就是臨陣脫逃的戰士,只要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請便。”
深城就是這樣,無數的高樓,無數的公司,無數的人來,無數的人走,無數的人跳槽,無數的人流動,有人痛哭,有人狂笑,有人無奈,有人激奮,任何事情在這裡發生都不會驚天動地,大家催熟爛透的心彷彿對什麼都早已習以爲常見慣不驚。
我要走,沒有人能攔得住。只是,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麼?
可是不走,我又對得起樑燕嗎?
傷害一個人,還是傷害一羣人,這是一個問題。但是這一個人,是我生命中最愛和最愛我的那個人。我決定要走。哪怕在大道揹負千載惡名,我也不能辜負那一個人的心。她將和我一起度過漫漫人生,我不能拿自己的幸福做賭注。
但是走了之後我便會幸福嗎?
“我不要做叛徒!”我張口狂喊,爲自己爭辯。
“怎麼了張明?打盹也能做惡夢?”我睜開眼睛從桌子上擡起頭,看見趙老師探過來國字臉,我摸把額頭,擦去一把虛汗,中央空調在滋滋作響。
是夢,剛纔可怕場景只是一個夢。夢裡我有了自己的大房子,可是天地無光,一片陰霾,我一點不開心充滿驚恐,走到街上,碰到的每個人都對我惡目相向,過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乞丐婆,我伸手摸我的錢袋,那人卻朝我臉上狠狠啐一口:“呸,你這個叛徒!”那張臉竟然是黃宸!
“張明太累了,轉着鼠標就着了,做夢都打仗吧?我去幫你接水.。”黃宸過來拿走我的杯子。黃宸,你太好了。
“小黃,人家張明有女朋友的。”趙老師又開始咀嚼茶葉。
“有女朋友怎麼了?我喊她嫂子。沒有張明在前面衝鋒陷陣,你這月能有獎金拿麼,怕是D部都解散了。是不是哥?”黃宸神氣十足地說。
汗顏。我正打包準備撒退呢。
我起來搶回杯子,心懷叵測地溜出去打水。“林依晨”衝我甜甜一笑,揮起小拳頭輕聲喊:“加油!拿下雀巢居!”
啊,連前臺都知道雀巢居!
即使我走了,雀巢居項目還會繼續進行吧,有況人、趙老師、黃宸和其他幾位高手,也一樣能贏吧?既然我走了大道也一樣贏,那我離開又有什麼意義。
腦子正在胡思亂想,手機的鈴聲響了:“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竟然是大律師簡直打來的。
“作爲我的客戶委託人,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的時間已過去三分之一
。希望你能在指定時間內完成所有指定的任務,祝你好運!”
“等一等!”對我來說,簡直是站在另一世界的大神兒,我有太多問題要問他,開口問出的卻是:“我該不該退出大道?”
簡直一定覺得莫名其妙吧。稍後,他答道:“你是成人,自己的事自己決定。”
“給個建議麼,建言費我將來雙倍支付。”
電話那邊停了一下,簡直問:“什麼是你最重要的?”
“朋友啦。男朋友,女朋友。”
“只能選一個。”
我急了反問他:“左手右手,你選哪個?”
“是你要問我,所以我在問你。”簡直繞口令似地說。
我選……朋友。
不是我不愛樑燕,不是的,不是這樣,是我愛她超過了一切朋友。正因爲和她有這種超乎一切的愛,所以我纔敢冒這一份險。人們對自己最親近的人反而是最不體貼和要求最苛刻的,不是嗎?
放棄一次應有的呵護,她暫受到的委屈和傷害,在以後攜手的日子裡,我都會百倍千倍地補償給她。但是不講誠信和道義,我會失去整個江湖。最重要的,我不相信會失去樑燕,就好象親人的血緣根本不可能被任何工具斬斷一樣,我和燕子在一起,天長地久,天經地義。
另外,僅就數字來說,100萬對45億,哪個爲大是顯而易見。
其實在內心潛意識裡,我早已有了答案。否則上午與況人談完話,我就該毅然決然地離去,何必留在公司再加班和午休。
我再一次禁不住問:“45億,到底是不是真的?”
簡直換成傳教士的口氣說:“佛陀和耶穌的講義,使得無數人耗盡一生去實踐;45億的願景,值得你用100天去追求。”
真的值得嗎?我不知道。時至今日,我知道我已不能放棄,我必須要試一試,必須要走到底,必須要看到水晶球中心到底藏的是什麼。
反正只有兩個月了……
對不起了,燕子,請再稍稍委屈一下。
按照約定的時間,我在中午十二點準時推開春秋廳的大門,望見烏煙瘴氣中一羣齷齪的男人。
黑光的光頭依然毫毛未長,整個人看上去卻彷彿小了一號。黑光身邊杵着兩個故作不忿的傢伙,卻沒有看見包子和李四。
“包子呢?”我問。
“錢呢?”黑光問。
“我要先看到包子。”
“他很好。”
“我要見到包子本人!”
“呃,包子不在,不過你可以和他通話。”黑光說着,將撥了號的手機舉到我耳邊。
話筒裡傳來包子的聲音,詐詐唬唬還帶點興奮:“哥,我挺好。我現在在汕頭,長見識呢,過個五六天就回去,別爲我操心了。”
黑光手指一動把電話掐了,光頭一擺:“錢呢?”
“爲什麼不守規矩,你讓包子去汕尾做什麼?”我衝黑光吼。一路上想好了帶包子出門先“大餐”一頓。
“他自己要求去的,看倉庫的活兒實在不適合他,他想看看黑社會怎麼收帳。再說了,我昨天可帶着包子在這裡準時等你,唱了一天的卡拉O
K,你連個影兒都沒出現,還說老子不守規矩!”
“你昨天等人關我屁事!今天才一整月!你有沒有看日曆?”
黑光手抹光頭咧嘴一樂:“小兄弟,你看的公曆吧?”
???我不看公曆還看私歷?
“我們可是看農曆的,上月初八約定,這月初八交接,今天是初九!中國人當然看農曆,黑社會是最愛國的,對不對,兄弟們?”黑光回頭得意地問。
“那是,我們從來不過聖誕節,只過春節端午和中秋。”兩個馬仔嚷着附和。
愛國主義是流氓的最後一塊遮羞布,想到這句名言,我忍不住笑了。“你想怎麼辦吧?”
“怎麼辦?很簡單。你違約在先,10萬贖金要漲了,下月這個時候,20萬,交錢領人!這次記準了,是農曆!”黑光說完,倒在沙發上看我的反應。
我馬上回答他:“黑光,我操你媽!”
兩個傻笑的馬仔們馬上拿刀使棍地跳過來圍住我。
“黑光,你陰我!用這種小兒科的把戲?”我用手指着他鼻子大罵:“我有句話兒摞在這兒,不給別人活路,自己也快絕路!別把人逼急了,陰招狠招我有的是!張自強牛逼不?到頭來一樣吃花生米!”
馬仔們瞪着黑光等待指示,黑光以手撫頭默不作聲,掂量我剛剛說的話。我有意提到張自強,他一定想到了簡直大律師。
雖然罵得兇,心卻止不住跳。但事到如今,求情順從都行不通,討價還價也沒必要,老子本來就一肚子炸藥,受夠了,不想再接受他媽的無窮無盡的無賴訛詐!豁出去痛罵一頓,也算兵行險招冒一次險,我緊想着下面的對招。
黑光的肥手突然停止了摩挲,一拍光光的腦門兒,變臉哈哈笑道:“有種!哈哈,怪我沒說清楚,20萬是開個玩笑。不過呢,你也沒問清楚,所以怎麼也要交個滯納金,我黑光還要帶兄弟混的,這樣吧,一天一千給兄弟們喝茶,包子回來,你立馬把他領走。”
我盤算一下,包子一週後就能回來,黑光也要維護面子,於是不置可否哼了一聲。
黑光當然把“哼”聲認作我同意,馬上補充說:“當然了,到時還得包子願意走才行。”
我急了,指着他又要罵:“黑光,你個……”
“別急,這事兒絕對依從包子的自願,我保證不對包子做任何手腳。說實在的,我很看好你們哥倆兒,包子膽大沖動,好賭好色,是條英雄好漢的苗子。你呢,能軟能硬,還會搞什麼‘黑澀會’,對了,‘黑澀會’我一直惦記着,還需不需要注入資金?”
懶得聽他瞎扯淡,我再強調一遍,要包子一回深城馬上給我打電話。
“冇問題,冇問題,”黑光連連點頭,“要不先把帶來的十萬交了,下次只帶個茶錢就行了。”
想得美,老子只帶了一張卡,就防止出什麼事端。望着黑光得意的肥臉,我心裡一邊罵一邊將黑光狠狠拉進我的黑名單。
我讓了你兩次機會,你卻兩次耍流氓,樑子就此結死,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敵人。凡進入我黑名單的敵人,我絕對會有仇必報,而且是加倍地報。
黑光,你將死得很難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