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元夕?”喬佳宜輕輕讀了起來:“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讀到此處,喬佳宜就感覺到,這恐怕她所讀到的是前所未有的詩。
即便是雜言詩也多以七言爲主,但這首顯然不是。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蕭聲動,壺光轉,一夜魚龍舞。”喬佳宜輕輕讀着,目光注視着那“一夜魚龍舞”上面,真是絕好的句子。
讀到“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時,喬佳宜怦然心動了,這是說自己嗎?
喬佳宜的目光停住。
這個時候,她不忍看最後一句了,因爲看完了就完了的,然而,此時此景,卻是容不得她慢慢欣賞,反覆吟詠的。
“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火闌珊處。”
喬佳宜的心幾乎跳將出來了,之前的害怕擔憂一下都沒有了。
前面都是極好極好的,就怕這最後一句沒有把握好,整個詩歌的格調都降下去了,這就好象豪邁的樂章到了最磅礴的時候,柔美的琴聲到了最打動人心的部分,突然出現一個雜音。
很多好詩都出現這個問題,人們只是記得其中一句,其他句子特別是最後一句,忽然就泯然衆人了,這就是詩人的神韻不能貫徹始終的緣故。
喬佳宜擔心這首青玉案也是如此。
終於沒有讓自己失望,不但沒有失望,最後一句還是最好的一句。
“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火闌珊處。”喬佳宜頓時把方纔看到那九份詩稿都忘記了,那個內心深處一直模糊的身影一下清晰起來。
喬佳宜感覺自己已經近似微醺的狀態,看了看落款——梁山伯,心裡頓時記下了。
當然,不一定就是他,還有第三關,但是喬佳宜心潮微起,希望就是他了,那就是最好了。
喬佳宜擡起頭的時候,臉頰已經微紅,她感覺到內心的激動,心道自己怎麼呢?
最後,她輕輕呼出一口氣直,恢復內心的平靜。
“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火闌珊處。”這個時候,梁山恰恰對花月影與劉明武吟誦出這一句。
出於羞恥心,梁山只吟誦了這最後一句。
劉明武的咄咄逼人讓梁山不得不小小的反擊,同時心裡梁山自然要感謝辛棄疾辛公一下,再道一聲罪過。
劉明武的表情很誇張,有一半的揶揄,然而凝固在那,現出另一半的驚歎,眉毛都要飛起來的樣子。
半晌,劉明武嘴才合上,道:“前面詩句是什麼?”
梁山微微一笑,道:“這個卻不能說了。”
花月影久久凝視着梁山一眼,道:“就這一句,足夠過這第二關了。”
劉明武點了點頭。
他不得不承認,這一句很有殺傷力,而且,這樣的句子,長短不一,節奏奇特,暗藏一種難言的魅力。
劉明武的心中忽然有一種挫敗感,什麼時候修士也變成這麼多才多藝呢?
顧愷之聽到晉級第二關有自己名字時鬆了一口氣,與畫藝相比,作詩並非是他的長項。就那些參選的人當中,就有三歲吟詩的天才,七步成詩的大才。
與之相比,顧愷之認爲自己優勢並不明顯。
過了這第二關,顧愷之心裡自然想,若是喬姑娘的第三關是畫藝,譬如說給喬姑娘畫一幅像,那就再好不過了。
“最後一個,梁山伯。”小青嗓音清脆,話音落地,周圍立刻響起嗡嗡一片議論聲,大抵是問這個梁山伯是何等之人。
一直沒有梁山的名字,劉明武心中暗暗期盼,心裡期盼那些才子們超水平發揮,寫下更能傳誦千古的佳句,不想最後一個名字就是,擊碎他最後的希望。
劉明武微微有些氣惱,看了看梁山,發現他表情始終淡定,沒有一絲變化,心道修士養氣的功夫倒是極好。
花月影並沒有覺得奇怪,開口問道:“這第三關又是什麼?”
梁山道:“那就要問宋公子了。”
劉明武道:“自然是琴藝。”說着,身子一傾,臉色有些驕傲之情,“喬姑娘,乃天下第一琴師,自然是與此相關了,不知道樑先生,這方面造詣如何?”
劉明武心道,總不能你在琴藝方面也能跟喬佳宜相提並論吧。劉明武的臉上已經提前露出笑意。在劉明武看來,一個人是不可能總走運的。
說到底,劉明武還是受見識侷限。他沒有到過修真堂,不知道修真堂內除了一心修行渴望永生的修士之外,也有一部分絕了希望貪圖享樂的人,而後者於世間的學問,詩歌琴棋有相當的造詣。在劉明武的嚴重,修士都是那些風餐露宿的苦行者,只適合大澤深山,於繁華都市那是天然的不合。
花月影卻是暗暗嘆了一口氣,心道第三關若是比這個,那還有什麼懸念?
這喬姑娘琴藝如何她不知,但是梁山的琴藝如何她是很清楚的,以自己的修爲與心性,尚且要沉浸在他的琴聲當中,更何況這世俗之人呢?
無論是詩才還是琴藝,梁山都是舉世無雙的,花月影看到梁山微微笑的樣子,心道他心裡一定正在得意,而劉明武也顯露出一副得意的樣子,花月影於是嘆了一口氣。
劉明武心裡一驚,道:“商大家,何故嘆氣?”
“若是比琴藝,恐怕樑先生就要獨得花魁了。”
“啊。”即便是劉明武,此刻也忍不住驚歎出聲。
梁山不滿地望了花月影一眼,這女人是提前揭破,就是不想自己在後面得意且猖狂。
若是到最後,自己上臺,琴藝壓場,那時候劉明武的表情將更精彩。花月影先說出來,精彩就少了一半,暗裡的意思梁山明白,那就是你不要太得意。
梁山哪會放過這個機會,站起身,朝劉明武深施一禮,搖頭晃腦道:“若非宋公子那二百金,這第二關、第三關在下是再有能耐也沒有用啊。”
劉明武好懸鼻子氣歪了,這第三關還沒比,比什麼都還沒宣佈,就站起來,一副非你莫屬的模樣。
“樑先生,不要掉以輕心。”劉明武沉下臉來。
梁山笑了笑,道:“若是比試其它,倒不敢打包票,若是琴藝,恐怕喬姑娘也未必是在下的對手。”
劉明武翻了下白眼,心道還真是猖狂啊。
你是個修士啊,那是一門專修,別無旁顧,你說你詩藝有水平也就罷了,琴藝也是天下一絕,這怎麼可能?花月影雖然如是說,但劉明武依然有些不信。
“樑先生,如此有把握就好,我們就等着……哈……”劉明武環顧左右,道:“等着樑先生抱得美人歸啊。”
梁山再施一禮,道:“承讓!其實在下也看得出,宋公子對於喬姑娘,也是心心念唸的,只是迫於身份,哈,承讓了!虧得宋公子二百金,否則……唉……”梁山搖着頭。
花月影心道這人真夠損的,自己提前揭破,就是以免這傢伙到時候尾巴翹天上去,現在這般賣力表現,卻是抓住這點空檔時間,對劉明武的信心與驕傲不遺餘力地打擊。
劉明武冷哼兩聲,道:“有信心自然是好事,不過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哈哈。”梁山笑了兩聲,“這話沒錯,不過希望是自己的,失望卻是別人的。”
花月影暗笑,梁山這是打算完全不給劉明武面子啊,狂妄到底啊。
是爲了自己嗎?
恐怕不是。
“第三關,琴藝。”梁山與劉明武明槍暗箭之際,小青清脆的聲音從畫舫上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