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是因爲煩惱才睡不着的。
大兄進了四娘嫂子房間,會發生什麼,小芸自然知曉。不過樑山暗中佈置,沒有一絲嬌吟能傳遞出去,小芸倒也不是爲這個煩惱。
小芸煩惱是因爲今晚上有好幾個後生向她表白了。
小芸今年把自己姓氏正式改爲楊氏。
她是樑楊氏的義女。樑楊氏在的時候,待她如己出,彌補小芸失去母親的空缺。
小芸是個孝順孩子,也明白養親大於生親的道理。樑楊氏過世之後,她就一直有這想法。
爲這個,小芸跟兩位嫂嫂商量了一下,結果兩位嫂嫂都很支持。因此,現在,小芸全名楊小芸。
這些年小芸出落得越發楚楚動人,“楊家有女初長成”也漸漸成爲樑家莊各戶人家的共識。如果說墨靈小姐是仁莊上下喜歡的人兒,那楊小芸也差不多也是這個地位。
走在樑家莊的尋常街巷裡,小芸經常會見到一些目光躲閃的少年,甚至有些一直跟在她身後。
小芸懂事早,明白少年們的心思,但是在她心裡,這些還是小屁孩,她想着、念着、卻不敢吐露一句的,還是大兄。
可是,今天晚上就奇怪了,那些平日見着她就好像“老鼠見着貓”一樣的少年好幾個上門表白的,好像約好了一般。
小芸卻不知道,今日吳土把嬌滴滴的大小姐娶回來,把少年們刺激大了。
對於他們來說,一箇中年絲,居然迎娶了年少女神,這不啻於是一樁逆天追神劇。
吳土一個大叔尚且能做到這點,他們與小芸小姐年貌相當,怎麼能表白的話都不敢說呢?
這就是榜樣的力量。
一個如此,兩個三個,小芸就覺得心下發慌。
她當然都委婉拒絕,但是心裡也多多少少受到刺激。
她睡不着,纔在院前石階坐着發呆的。
小姑娘有小姑娘的世界,撥弄着草根,看着石頭縫隙裡的螞蟻爬來爬去,可以暫時忘記憂愁。可是,小芸卻沒想到大兄起來,而且逮了自己一個正着。
大兄問她什麼睡不着,小芸眉頭微蹙,貝齒輕咬嘴脣,小夥伴們表白的事,還真不好說。
“怎麼,不好說?”梁山淡淡一笑。小姑娘有小姑娘的事,梁山心道也許自己孟浪了。
小芸覺得大兄笑意裡面的內容有些複雜,生怕大兄多想,立刻毫不猶豫地把幾個後生表白的事紅着臉說了。
梁山上下看了小芸一眼,心道小芸真的長大了,不再是那個面黃肌瘦的黃毛丫頭,而是出落成水靈靈的大姑娘,可愛而聰慧,同時有一種動人心魄的氣質,難怪遭人喜歡。
“看來,我們家的小芸還真是長大了。”梁山感嘆道。
“大兄,他們還真是煩人哩。”小芸跺了跺腳,身子不安地微微扭了起來。
“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是自然的。”
小芸臉頰羞得跟一塊紅布一樣,心裡頭卻有隱隱的興奮,因爲她從未這麼晚,而且單獨跟大兄呆在一起。
“大兄說什麼呢?”
“哈,小芸還害羞了,那些你都不喜歡,那麼,小芸你來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郎君啊?”
小芸一雙明亮的眼睛放出亮光,心臟則砰砰亂跳起來,嘴脣微顫,要不要說?要不要表達?
小芸一顆芳心砰砰亂跳。
說的話太過害羞,不說的話錯過今夜,也許永遠也說不出來。
“儘管說,大兄爲你找!”
“小芸的郎君啊要帥氣,博聞廣識,菩薩心腸,樂於助人……”說到這,小芸的聲音有些低下去,連頭也微微垂下去,不敢看梁山,“還有有大本事,跟大兄一樣,上天入地,騰雲駕霧。”
梁山心道這可有些難找,難不成小芸日後的郎君也要找一個修士?
小芸臉頰的羞意越發濃,但膽子卻壯了。她想到那些漲紅了的面孔的少年,他們都不怕,自己又怕什麼?
如果註定一輩子只是想想而已,那麼連表白的話都沒有說的話那就太遺憾了。
“他看起來多情,實則很專情;他很多才多藝,從來不像其他男子那樣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女人也頂半邊天……”
這是誰啊?怎麼聽起來有些耳熟?
女人能頂半邊天,這話在樑家莊貌似是自己先說起來的,不會吧……梁山心裡咯噔了一下。就在這時,小芸擡起頭雙目如秋水一般望着他,一反從前的羞澀,居然有些火辣辣。
少女心裡的那個人,難道是自己?梁山不敢相信。
前世梁山就是情場浪子,善於揣摩女人心,此時此刻,哪裡還不知道小芸是變相地向自己表白。
梁山於是做了一個很久沒做的動作,那就是搔了搔頭,臉色訕訕:“哈,居然有這樣的郎君,這可到哪裡去找?”
小芸抿着嘴不說了,直到大兄的目光有些躲閃才扭轉過頭,輕聲道:“我小芸的郎君如果不是這樣的,小芸願終身不嫁。”
這是表決心了。
“啊,這個,如果沒有還真終身不嫁,女孩子嘛,終究是……”作爲兄長,有些話難說也要說的。
“那小芸就披髮出家。”
小姑娘的語氣堅定,不容置疑。梁山感到有些尷尬,面色訕訕,很想再勸一勸小芸。
對於小芸,梁山心裡真當時妹妹看,哪怕小芸現在初長成,具有少女的嫵媚,但是梁山心中也不會生出別的念頭。
“不急不急。”梁山打着哈哈,擡頭看那一彎新月。
“嗯。”小芸點頭,心裡說道,是不急,然後又施一禮,“大兄,小芸回房歇息去了。”說着,不等梁山回話,逃也似的進入院子。
適才那一番話,實則耗盡少女的全部勇氣。
月光如秋水,少女卻懷春,難道自己也要做吳土?不可不可,梁山搖頭。對於修士而言,多一樁因緣多一重牽絆。
梁山呆呆傻傻地站在院門前,心道這事鬧得,哎呀……
“相公,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的?”瑛姑的聲音在身後忽然響起。
瑛姑壓根沒睡,只是照顧着慧娘。
相公披衣出門,她這邊自然也知曉。
相公與小芸的對話有心不聽,卻壓不住心中的好奇聽了幾句,沒想到小芸姑娘居然大膽表白了。
小芸的心思,瑛姑多少知道一些,問過四娘姐姐後,她也得出同樣的結論。
這個事情,終究還是要看相公的意思。當然,現在小芸還小,倒也不急一時。
既然小芸說開了,那相公是個什麼意思,瑛姑自然要問一問。
“我一直當小芸是我妹妹的。”梁山苦笑道。
“我們幾個也是你的妹妹啊。”瑛姑白了相公一眼。
“這不一樣。”
Wшw ◆ttkan ◆C○ “相公不要顧慮我們,相公若是喜歡,儘管納了小芸,我和四娘姐姐都喜歡小芸妹妹了。”
梁山聽了一愣,心道古代的女子真是夠通情達理,不禁感嘆,做古代的男人真是幸福啊。
瑛姑雖是婦人妝扮,但依然如過去的單純少女一般憨態可掬,在梁山這些娘子當中倒是她跟小芸最爲接近。
梁山禁不住想起當日見到瑛姑的場景。
瑛姑當時坐在松樹幹上,晃着雙腳,因此,梁山最先映入眼簾的是瑛姑的那雙繡花鞋。而最讓梁山記憶深刻的是瑛姑鼓着腮幫子的樣子。
噗噗,松子都朝自己噴來。
哈,這是個調皮的姑娘。
而現在,這個姑娘成爲自己的妻,爲自己生了一個女兒,在樑家莊這俗人世界努力地學習操持家務,沒有任何怨言。
坦率地說,當初與瑛姑的結合,梁山多少貪圖其年少美貌,嬌態可人,就情感而言,反倒較其他妻子是淡的。
梁山衆外頭東奔西走,想的最少的也是瑛姑。
一念及此,梁山心頭覺得虧欠,走過去,伸手輕輕攬過瑛姑的肩,道:“我有你們就足矣,不復它念。”
瑛姑沒想到相公突然說出這麼一句,心中頓覺得感動,把頭輕輕靠在梁山肩上,道:“相公,有這麼一句話……”
瑛姑還沒說完,嘴就被堵上了,然後人也被攔腰抱起。
瑛姑有心掙扎,卻怕吵到院內其他人,只得紅着臉認了。
梁山很早就知道,心中有愛意如果不表達出來,那跟沒有是一個樣。清心寡慾的修士如何?一味追求大道如何?統統不管,今夜,樂得癲狂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