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豁出去了,索性盤起雙腿,架在兩個木板之上,他下方翻滾的屎山尿海不管,居然打坐修起《白骨經》來。
白骨經修行即從“污穢”處着眼,這麼一觀,惡感居然大大消除。
梁山心道自己蠢了,怎麼不早這般?梁山依稀還記得有一句話:糞坑裡好做道場。
這話不屬這個世界的修真理念,而是前世梁山從一個遊方道士那聽來的。
不多時,梁山竟入定,臉頰、鼻尖很快落上好幾只有氣無力、行將就木的蒼蠅。
四周冰冷,蒼蠅不落梁山臉上簡直就活不成。
蒼蠅也不是直接接觸。梁山的皮膚籠罩着一層薄薄的白光,蒼蠅被白光輕輕託着。
對它們來說,屎窖裡是承載着它一生金子般燦爛的青春歲月的回憶,現在到了臨終時刻,它們當然要回來。
梁山不覺,不多時,白骨玉蓮在丹田處大放光芒,蒼蠅翻了個,紛紛落下,一個個幸福地死去。
從沒有修士像梁山這般坐在屎窖裡打坐修行的,此時此刻,梁山心中明悟,竟然猶如流星雨一般不斷閃耀。
原來如此,世人愛之,修士推崇之的蓮花就是出自污穢之處。
竟要突破了!
幾乎在瞬間,梁山的三世情絲赫然出現。
你要突破,偏不讓!這就是三世情絲。
沒有三世情絲存在,梁山這一下就直接衝上築基高階。
三根紅線,一根代表過去,一根代表現在,一跟代表未來。三世情絲一系,是男女之間的最高等級誓言,幾乎就等同永不分離。
真氣化液,連同混沌元氣一起在丹田處頓時捲起滔天巨浪,而三世情絲就好象是牢不可破的大堤,發出陣陣的嗡鳴聲。
驚濤拍岸,體內不斷傳來驚雷一般的爆鳴,梁山雖難受異常,卻能支撐,這是第一遭衝擊三世情絲,這等經驗彌足珍貴,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住。
梁山萬沒想到這衆人厭惡的茅廁中居然有這麼深刻的領悟。
這種機緣是千載難逢的,梁山知道,即便是他日後天天坐在茅廁也進入不了這般頓悟境界。
“唵!”梁山口舌不動,“唵”音不斷髮出,顱腔,口腔,胸腔,腹腔一齊震動,浪頭越發洶涌,額頭上開始滾出汗珠。
是黑色黏糊糊的汗珠,腥臭無比,迅速跟茅廁裡原有的味道攪在一起,這下子算是“臭味相投”。
這時,幻門靈霄派逍遙堂的聖子凌霄從天而降,落在塢堡外一里處。
凌霄個子不高,一米六左右,若是跟那嬴海公子手下蒙裡站在一起,簡直就是侏儒,但就是這侏儒一般的人,在十八修真堂卻是排名前十的恐怖人物。
凌霄嗜血好殺,凡得罪過他的人全沒好下場,即便和他實力相當的聖子聖女都讓他三分,因爲這傢伙屬瘋狗的,逮誰咬誰。
但這瘋狗有一癖好,極度有潔癖。
這是梁山不幸中的萬幸,若換作別的聖子,大羅蠶絲網當時就網住了他。
塢堡人氣熏天,凌霄也就一直在高空懸停,想等着梁山從塢堡竄出,再拿下。
當凌霄得知花月影系出她的三世情絲後,他差點氣炸了。
凌霄對其他聖子聖女都是一副吊樣,唯對花月影由瘋狗變哈巴狗。每年,他都會不定時派人給花月影送禮,也多次流露出願意系“三世情絲”,並許諾在不突破元嬰期之前兩個人不在一起。
世間上從來沒有哪個女人能讓凌霄傾心如此!
可是,她居然隨意地把三世情絲系給一臭小子,而且還不是金丹期。
這是莫大的恥辱!
凌霄等到這個時候才動,已經顯示出其前所未有的耐心。
找上梁山伯,直接就是轟死。
不想這小子當縮頭烏龜不出來。
這小子是躲在這等花月影過來。
妖精聞到人肉味口水都要流出來,修士卻當人身是臭皮囊,像凌霄這等金丹期高階圓滿,基本上半月一小解,一月一大解。真正可以做到永遠不需要這些的,得是純陽真人。可即便是凌霄排泄出來的廢物,擱在俗世也算是瓊漿玉液。
所謂仙人遊戲人間,那是沒門沒派的散修,正經門派的哪個喜歡會到凡世?世人喜歡的享樂根本不值一提,出來爲門派做任務那是沒有辦法,來回一趟,那就等於在臭水溝裡滾上一滾。
因此,若不是對梁山深惡痛絕,凌霄是絕不會出來。
所謂“凡飛丹煉藥、服氣吞霞等事,皆忌死屍醃穢之事”就是這個道理。修士皆忌,凌霄更甚。
但是,無論如何他都要碾死這個臭蟲,把他跟花月影一起“想”都覺得腌臢了。
凌霄猶豫了片刻,腳尖不點地,向塢堡裡去,殺意滔天。
塢堡最東頭的一座酒樓,二樓,南宮燕正在一個人喝悶酒。
這塢堡原來叫南宮堡。
從南陽往東北,漸趨中原地帶,十村九荒,方圓百里就屬南宮堡最大。
按規模,比馬家堡還要大一些,卻沒有馬家堡土樓建築,只是在外頭簡單圍了土牆,內部建築鱗次櫛比,但總體建築鬆鬆垮垮,不成格調。
南宮堡能在亂世安然獨立,不爲別的,就因爲出了南宮燕。
酒樓五十步開外就是南宮家祠堂,南宮燕雖爲女身,其肖像卻也在祠堂高掛,族人把她當神一樣日夜朝拜。
“姑娘,小店要打烊了,您看……”一清秀的店小二走過來小心翼翼地說道。
南宮燕醉眼斜斜地看了他一眼,摸出一塊三兩的馬蹄金,“啪”的一聲放在桌上。
店小二立刻臉笑開了花,道:“您喝多久也沒問題,小的再去給您上酒。”
南宮堡的竹兒清遠近聞名,但跟聖劍堂的百花釀比起來不值一提,但南宮燕喜歡。不爲別的,就因爲最早的竹兒青是孃親釀出來的。
現在的跟孃親釀出來的差許多,但多少有讓人回味的地方。
店小二沒有認出她。這不奇怪,事實上,整個南宮堡都沒人認得她。
南宮燕被梁山擊敗,憂憤不已,出了聖劍堂,發現沒地方去,走來走去就回到南宮堡。南宮燕今年九十九歲,十年前最後一個認識她的人死了,南宮燕再到南宮堡就成了客官,所謂物是人非,不過如此。
南宮燕在孃親墳頭磕了三個頭,呆了一個時辰,然後就來到酒樓喝酒,方桌上已經擺滿了罐子,都快要擺不下去了,但是她還沒喝醉。
南宮燕清楚地記得她第一次偷偷喝孃親釀的竹兒清情景。
孃親去買菜了,南宮燕在門縫看了幾眼,確定後立刻掀開地板,鑽入地窖。
那天等孃親回來後哪也找不到她,最後纔在地窖裡找到喝得爛醉如泥一臉幸福的她。
南宮燕神情有些恍惚,眼眶有些溼意,孃親沒了,南宮堡沒一個認識的人了,這偌大的世界就剩下孤零零她一個了。
她在外頭受欺負了,卻找不到孃親的懷抱。
滴答,一顆眼淚滴在酒裡,南宮燕端起一飲而盡。
真沒出息,被一個築基中階的小子打敗!
南宮燕憤懣,如果她一開始就用全力,梁山伯鐵定不是她的對手。
他顯然正好到了一個臨界口,而她就像是配合他一般,壓力給一點,一點再給一點,直接把這小子擡上去,然後直接把自己給套進去。
喝過這頓酒,也就代表她自暴自棄過,所有負面的情緒都在今夜傾泄乾淨,明天太陽一出來,南宮燕還是南宮燕。
忽然,南宮燕端着的酒杯停住,心跳得雜亂不堪,好半會功夫才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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