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偏西時分,世子劉子鳴一行高頭大馬穿過槐樹林。
“劉大人,這樑家莊倒是好景緻。”劉子鳴眼窩偏深,目光猶如湖面光澤浮泛不定,鼻子略勾,嘴脣則很薄,微微翹起,似總是帶着不屑的譏笑。
“世子。”劉大人連忙拱手道:“鄉野之景,登不上大堂。”劉銘劉大人望着樑家莊,心中微微一嘆,這莊中人還不知即將要發生什麼。
馬家堡馬明遠大人酒席宴上,巧妙地點出樑家莊的陳四娘,世子當時就眉毛一挑,顯然意動,若非如此,樑家莊偏遠之地世子怎捨得來?
丈量田地,事必躬親,這是世子拿回去哄騙他那刺史老爹的好話。
劉大人也是善念一閃,很快摁下。
這是他的機會,巴結好世子,他這個田舍夫大人有望升一升。雖然深知爲虎作倀,充人爪牙爲所學“仁義道德”不齒,劉大人卻知這是別人打破頭也爭不來的機會,就當良心被狗吃了。
樑楊氏率兒媳婦陳四娘,康叔及吳氏三兄弟一干人等在村口大路迎候。
“民婦樑楊氏見過世子、劉大人!”樑楊氏跪倒,衆人一起跪迎。
“擡起頭來!”劉子鳴手揮舞着馬鞭,卻沒有叫衆人起來。
吳氏三兄弟心下暗惱,卻不敢發作,劉子鳴身後兩個人端坐馬上,不動如山。
吳氏三兄弟現如今也算是見過世面,卻依然沒見過武道這麼恐怖的人。他們僅僅是目光掃視,吳氏三兄弟皮膚就猶如過電般難受。
樑家莊楊家祠的楊二姐也躲得沒影,濃濃的官威遠遠迫來,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衆人擡起頭,劉子鳴卻感覺一顆心要跳出來。
他想起在馬家堡的待遇。
鄉野之趣,不登大雅之堂,但劉子鳴卻在尋芳樓享受了人間極樂。
劉子鳴甚至有如今才見了世面之感。
他卻不知,花間堂這等門派在山川交匯的都市反會收斂行事,門中弟子多以清倌兒面目出現,而花間堂培養出來的女子,嫵媚多情。
劉子鳴經受這麼滋味,對馬明遠大讚。然而馬明遠卻又說,尋芳樓那些女子與十二連塢第一美女比起來,味同嚼蠟。
這一壓一捧,劉子鳴的胃口頓時吊起。
經馬明遠一介紹,劉子鳴去樑家莊之心如箭。
在陳家塢坐了片刻,劉子鳴如坐鍼氈,不斷催促着劉大人動身。
三嫁之後的寡婦,現在嫁人但相公跑了,寡婦加上人妻,第一美女,劉子鳴想起來就獸血沸騰。
劉子鳴一顆小心臟提到嗓子眼,他怕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鄉野之地的第一美女能漂亮到哪裡去?
但是,當那老太太旁邊小媳婦,傳說中第一美女擡起頭時,劉子鳴就像是被雷擊了一般愣住,嘴角一顆原本色澤暗淡的青春痘立刻變得紅潤而水滑起來。
鄉野之地,竟有如此絕色?!
難怪馬明遠那老東西說起這陳四娘來一臉詭異,“你可是陳四娘?”劉子鳴頓時眉飛色舞。
“民婦是。”陳四娘答道,心中不喜,劉子鳴目光太過赤裸裸,簡直是要把人剝光了。陳四娘心道不好,今天恐怕不會善了,下意識瞥了老夫人一眼。
樑楊氏面色微怒,身子一讓,道:“世子請!”
陳四娘稍放下心來。
若是這劉子鳴提出什麼要求,譬如以她一個小妾的代價換來全莊平安,別的不想,其它十二連塢那是絕對幹得出來,而且事後還沒人覺得你是大功臣,唾沫星子照樣淹死你。
陳四娘心有擔憂,她再是女諸葛,在這個時代也做不了自己主。
在樑家莊看似風光,成爲話事人,人人敬仰,真要劉子鳴提出什麼非分之求,老夫人萬一答應,那陳四娘可是夏日裡掉進冰窟,不要再苟活於世界。
衆人衆星捧月般不劉子鳴與劉大人讓進樑家莊樑家主宅。
正房,分賓主落座。劉子鳴看了劉銘一眼。劉銘會意,乾咳一聲道:“田冊送上來。”
陳四娘對樑康道:“康叔,快去拿田冊。”
田冊早就準備好,劉大人接過來一看,口中念道:“樑家莊共三百六十四戶,人口計兩千三百二十三人,田計三千六百二十畝,一等八百畝,二等兩千一百畝,三等……”劉大人每念一句八字須就翹一下。
念罷,劉大人合上田冊,環顧左右,道:“樑家莊富庶遠近聞名,今日得見,果然如此。我看啊,三千六百二十畝都定爲一等。”
劉大人這麼一說,正房外恭身肅立的樑家莊佃客、匠人們臉上立刻臉色不好起來。
下層老百姓想法很簡單,照顧樑家莊那就是青天大老爺,讓大家沒飯吃那就是貪官,定爲一等田納稅可是多許多。
感覺到“怨氣”,劉子鳴挪了下屁股,好在有身後兩個人撐着。
“每戶絹絲一百匹。”劉大人又拋出一句。
“什麼?”有人驚呼出聲來,這還要不要人活?
劉子鳴身後兩位目光一掃,周圍立刻靜下來。
劉大人手指輕叩桌面,道:“那就看樑家莊的誠意了。”
“還請大人明示。”樑楊氏道。
劉銘掃了一眼陳四娘,目光亮了亮卻又趕緊收回,道:“樑家莊風光頗美,田園村郭猶如桃源,少夫人,不知可否帶世子游覽一番?”
陳四娘面色一白。樑楊氏心裡咯噔一下,先前就瞧出異狀,不想真把主意打到兒媳婦身上,當下說道:“兒媳婦現下有孕在身,世子要遊覽民婦可另派人。”
劉銘笑了笑,道:“前些日子馬家堡,聽馬明遠說起,樑家莊田地屋產契約當日他也心不甘情不願。”說着,劉銘望了劉子鳴一眼,道:“是世子說的,過去的事就算了。”
樑楊氏面色立刻白了起來。即便是正房外的吳氏三兄弟也聽明白,官家一張臉,說翻臉就翻臉,隨便扯出什麼理由,樑家莊地契一律不作算,這招狠啊。吳土看得清楚,那個所謂的世子一雙賊眼就沒離開過二夫人。
劉子鳴心中得意,若是以這段手段強迫馬家,讓馬家的哪個清白女兒來伺寢,劉子鳴不敢。馬家雖小卻也是世家身份,而這樑家是被驅出去的寒門,即便赤裸裸索要他們又敢說半個“不”字?
劉子鳴心頭已經預想着與這小娘子出去遊玩拉到小樹林的場景。她若是害怕、推拒,那更是再好不過,劉子鳴想着想着頓時口乾舌燥起來。
樑楊氏嘴脣哆嗦,臉白之後紅了,全身都抖了起來。陳四娘趕緊站了起來,道:“既然世子有雅興,民婦自當充當嚮導。”
樑楊氏瞪了媳婦一眼,心道,難道兒媳婦想攀高枝?
“只是民婦命苦,怎能與世子並行?”陳四娘話題一轉,說道:“民婦三嫁,皆在新婚當日新郎意外死去……”陳四娘還要說下去,卻被劉子鳴打斷:“四娘,卻不必如此說,想來是那些腌臢俗物配不上你。”劉子鳴這話已是赤裸裸的表情意。
“對,世子乃當今皇上之孫,高貴無比,且難得是寬厚仁德,少夫人就不要自慚了。”劉銘也連忙說道。
陳四娘就覺得胸中一悶,哪個“自慚”呢?這搶男霸女的惡少,陳四娘看一眼都覺得污了雙目,只得強忍住心中的嘔意,道:“吳土、吳火、吳金,隨我一同帶世子游覽。”
劉銘看了看劉子鳴,心道要不要就讓陳四娘一個人去。劉子鳴卻沒理睬他,站起來搓着手道:“好,我們這就前去,我可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劉銘也站起,心道傻了,有那兩個保鏢在,什麼人都靠近,說不定世子還喜歡有人在跟前羞憤交加地聽着。
樑楊氏也趕緊站了起來,聲音有些顫抖:“媳、媳婦……”
陳四娘給了母親大人一個放寬心的眼神,侃侃而道:“樑家莊首先值得一觀的卻是墨武兩家別院。”
有一夜,梁山曾給陳四娘探討墨武別院對於樑家莊的重要性。陳四孃的回答歸納成兩點:繁榮經濟;增加影響力。
梁山說陳四娘想得沒錯,但還不夠具體。
墨武兩家出自墨家,是諸子百家力量之一,以其親民而實用力量更彰顯於世。兩家生產武器與生產設備,是各國不敢得罪的力量。
梁山舉個例子,若是有人對墨武別院出了什麼過激之舉,以墨武兩家的行事風格,搞不好就會對該地做出武器以及先進生產設備禁運的舉措。這個懲罰力度很大。因此,梁山指示,一旦樑家莊遇到麻煩,就把麻煩引到墨武別院去,即便是遇到大的災禍,比如說賊兵大舉進犯實在扛不住,樑家上下就都躲到墨武別院去。這個時候,墨武別院就發揮“大使館”的作用。也因爲這個,墨武別院給了大宅院,三年來有擴建,擠個一兩千人也行。
陳四娘雖沒聽說過“大使館”,但是相公的意思她明瞭。眼下就是禍事,別的手段應付不了,就得把人領到墨武別院去好好參觀一下,希望對方能投鼠忌器。
劉子鳴在墨武別院參觀了有一個時辰,出來時臉色就有些變。
他明白這小娘子存的什麼心思,無非是說樑家莊跟墨武兩家關係不一般。他胸中生出一團火,走到哪裡不是女人洗白白送上門來,一個三嫁寡婦居然敢瞧不上自己?
劉銘吃了一驚,墨家的力量有多大,他這等不受墨家待見的儒生是最清楚的。
出了墨武別院,眼前是一堆土形成的山丘,有竹林有亭樓,劉子鳴臉抽了抽,冷聲道:“這邊風光頗好,四娘陪我上那亭樓去看看。”
陳四娘臉色瞬間漲紅,身子微微顫抖,她身後的吳氏三兄弟更氣得不行,踏步就把二夫人圍起來。劉子鳴身後一保鏢卻輕輕“哼”了一聲,吳氏三兄弟頓覺得頭暈腦脹,手腳發麻。
陳四娘強摁下心頭的憤怒,盈盈下拜,道:“民婦身體不適,還請世子原諒。”
“哦,是嗎?”劉子鳴雙目射出兩道凌厲目光,環顧左右道:“那樑家莊恐怕就要他姓了。”
“世間有正義,沒人能一手遮天。”陳四娘再忍不住,說道。
“哈哈!”劉子鳴笑了起來,搖着頭,道:“你們這些人,當真是無知無畏啊。在新野,我就是天!王漢馬朝,請四娘上山。”
“是,世子!”
吳火性子最爆,一路上已是極盡忍耐,上前一步:“你們要想動二夫人,先過……”話還未說完,一股大力傳來,人就如風箏一般飛起,噴出一口血,直摔出十多米遠。
吳土與吳金兩個目瞪欲裂,卻沒有去看吳火,手中多了一物,喝道:“此物墨工坊霹靂彈。”
“保護世子。”王漢喝道,馬朝立刻上前一步擋住劉子鳴。
霹靂彈?!劉子鳴嚇一跳,連忙後退幾步,這東西他可聽說過,扔過來三尺之內,什麼東西都得成齏粉。
“你們敢?!”
“你們這是要造反!”劉銘善扣帽子,立刻大聲喝道。
“對!”劉子鳴醒悟道,“四娘,你若從了我,所有皆免,否則大軍到來,玉石俱焚。”
吳土嘿嘿冷笑道:“我現在就讓你們玉石俱焚。”
“有你們這樣待客的嗎?”忽然間空中傳來一個聲音,陳四娘聞言先是一愣,旋即滿臉喜悅,大聲呼道:“相公!”
話音落地,一身青袍的梁山出現。
此時正是日落,晚霞滿天,樑家莊世外桃源一般的美景,梁山的回鄉之喜卻剎那間沒了,原因自然是他面前多了幾隻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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