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紫陽觀有一里多地,項叔忍不住問道:“宮主,你相信他們?”
“不相信。”
“那爲什麼……”
“只是告知他們而已,只要讓他們看到更多的利益,自然願意跟隨。”
項叔不說話了。他看得出,樑宮主志向遠大。
這是好事,但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門派觀念,可謂根深蒂固,要讓這些人徹底服膺你,乃至聽命於你,沒有天大的利益那是不行的。
項叔想,即便是自己,無條件服從也是不可能的,除非樑宮主能幫助自己突破
。
沒錯,作爲修士,如果你能幫他突破,即便這條命賣給你又如何?
脫離原來修真堂獨立出來,這是不敢想象的事,然而小洞天四凶卻是活生生的例子,只要你實力足夠,沒什麼不可能的。
項叔仔細一想,若是修真行會紮根俗世的話,獨立出來還真有幾分可能。
即便是各修真堂有有意見,最嚴重的後果不過是派人上門剿滅,但是,誰又願意來這俗世呢?
修士在俗世大打出手,那場景是不可想象的。
嗯,樑宮主應該就是考慮這一點,才如此激進無所顧及的。
迴路上無話,梁山知道自己所說不僅那三位宮主要消化,項叔、馬德意、小七他們都要慢慢消化。
梁山不急,亮明觀點,擺明方向然後就讓他們一步步看到希望與曙光,自然就有跟隨者。
修真行會的事;與天龍寺聯手質庫進軍建康城金融界的事;太廟朱雀門新鋪面金陵宮醫藥館的事,擺在梁山面前的就這三大俗事。
修真行會居中聯絡的事由項叔去跑腿,目前沒有什麼實質性內容,可暫時押後;質庫由小七負責,自己抽空培訓一下專業人員,金陵宮醫藥館馬德意負責。這三個人初步收心,也肯做事,自己在指導一番,有那麼半個月時間,他就可以做甩手掌櫃。
除了必須的修行之外,梁山要做的依然是做遊方郎中,打着專治僵病的旗號,儘快把黑僵珠完善起來。無論如何,個人的實力纔是根本。
這等事換作他人,煩不勝煩,梁山卻一點問題都沒有。
那三位宮主,在梁山看來,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來到建康城無外乎就兩個原因,要麼是肩負堂內秘密使命,要麼是堂內競爭失利遭貶。如果是後者,說沒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操作的空間就大很多;如果是前者,那基本上就是堂內的死忠,很難做到真正的心服口服
。
好在,梁山的目的並不是這些。他要做的,其實跟乞丐頭子蘇老大一樣,那就是裹挾。
把修真行會弄起來,把各方面的利益集中起來,雪球越滾越大,就形成大勢。
在大勢至前,少數異己分子又能翻出什麼浪來?
梁山真正看重的,還是散修,而且是適合俗世生存的散修。
而這需要一個綱領,這綱領實際上包含了方針、路線之類。
這些東西看似是虛,其實是最核心的。
道門、佛門紮根俗世,走的是以信力爲主,功德爲輔的路線;修真門脫離俗世,走的是以自力爲主,氣運爲輔的路線。那麼未來的修真行會就需要一個界定,很顯然,應該走的是以自力爲主,功德爲輔的路線。
就修士而言,注重氣運往往讓自己處於一種被動狀態。
例如逍遙堂的孔零,一段時間內氣運非常好,憑藉一己之力發現一個寶庫,後來甚至有團隊高薪招募他一起尋寶,也屢有收穫。然而,當孔零從小洞天回來之後,氣運就開始走下坡路,整個人幹什麼就什麼不順利。
梁山在十八修真堂聲名鵲起,一定程度也是因爲氣運。
無論是個人實力,還是天分,其實都不人看好,但是屢屢躲過大難,像凌霄的劫殺,妖蠻山獸潮的逃脫,這些在別人看來都不可能的,偏偏他就沒事,唯有氣運才能解釋。
也因爲這個,即便是實力高梁山許多的聖子聖女也不會想到特意對付梁山。
梁山修改路線,走以自力爲主,功德爲輔的修行路線,對於修士而言,可以說主次都能佔據了主動。
相信自力是一個修士的基礎,如此修真行會的人才會俗事一了即刻修行,行立坐臥都在修行。
而以功德爲輔,卻是考慮俗世的現實情況。
在俗世結因果固然易,做功德也易,正如梁山所想的,從富人那賺錢然後大搞慈善事業,功德積累足夠,氣運自然就跟着來,如此,自然就形成一個修行的良性循環
。
梁山邊走邊考慮這些問題。
大易手印防守與反擊的手段,不用時其心法自然是梁山計算的手段。
算計也是個人的自力之一。
儒家亦有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說法,這其實也是一種算計。
會算計,怎麼修行得力?氣運與功德如何兼顧,自然就能達到一個最佳的配比。
就像黑火藥一般,一定得按那配比來,不是那個配比,效果自然差,甚至都不能爆炸。
快到金陵宮,感覺到異樣,梁山一擡頭,就看到水靜兒的老爸史無前史長老揹着手,怒目圓瞪對着自己。
他怎麼來呢?
梁山剛要張口喚“史長老”,史無前一下就竄過來,一擡手,颳着厲風就過來了。
梁山一下愣了,這是唱哪出啊?耳中就聽到史無前口中怒喝道:“叫你小子欺負我女兒!”
哦,人家是爲女兒來的,這下問題就來了,躲還是不躲?
一瞬間,梁山決定不躲,不僅不躲,所有氣罩防禦性的都撤掉。
“咣”的一聲,這記耳光響亮,梁山的半張臉立刻腫了起來。
史無前沒想到自己這下會打個結實,嚇了一跳,同時心道這小子很配合啊,身子卻退後跳了兩步,以免這小子惱羞成怒揍自己一通。
“無恥之徒,竟敢欺負我女兒!我女兒會看上你?!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說着,史無前擡手點指着梁山,開始準備好的一通大罵。
什麼家有妻妾成羣,還看中他的寶貝女兒,行爲放蕩,無禮之極,梁山到後面越聽越不對勁,諸如“荒淫無恥,酒池肉林”的詞語都出來了,原來史官罵街是這樣的,這分明是把自己往“紂王”上逼啊
。
梁山被罵傻了,不知道史長老這是鬧哪般啊?
不過,梁山曉得配合,垂着頭一副受罵的樣子,一來被老丈人罵一頓不丟人,二來這傳回去在水靜兒那也能賺些同情分之類的,梁山還等着水靜兒到十八里鋪淘換東西過來了。
“你沒話可說了吧!”史無前幾乎跳起來的樣子,怒髮衝冠,手指顫抖着道:“我最後警告你一次,再敢接近我女兒我打斷你的狗腿!”
這話算是標準的老爸口氣了,梁山擡頭,很無辜地問了一句:“水靜兒不行,水柔兒可以嗎?”
史無前氣得一翻白眼,道:“做你的春秋大夢,先把你那些妻妾統統休掉再說。”說罷,史無前也不等梁山反應,氣沖沖轉身就走。
“喂!”梁山剛喊了一句,史無前轉瞬就沒影了,看到周圍有十多個人指指點點,心道這傢伙鬧什麼啊?
“這老爺子誰啊?”項叔忍不住問道。
“水月堂的史無前史長老。”梁山說罷就往往金陵宮裡走。
項叔連忙跟着,臉上露出驚詫的表情,天啊,水靜兒水柔兒那一對姐妹花,樑宮主也敢下手?!
與前任宮主阮籍匡相比,樑宮主似乎還要色膽包天啊。
似乎知道他的心思,梁山忽然問道:“項叔,前任宮主阮籍匡現在在何處,你可知曉?”
項叔心裡一驚,連忙搖頭,耳朵裡卻響起阮籍匡從前的聲音:“老項,人生長短無意義,就好象那朝露一般,不如及時行樂來得痛快,俗世素有酒色不分家,不如隨我去翻一次牆?”
看到項叔臉色紅起來,似乎有幾分羞怯扭捏的情況,梁山心道什麼情況,隨便這麼一問,就像摁到電門一般。這項叔不會跟阮籍匡同志有什麼瓜葛吧。
瞧出樑宮主狐疑的神態,項叔嚇了一跳,趕緊說道:“他這個人,說不定跑到海外孤島上去風流快活去了。”
梁山深深看了項叔一眼,道:“項叔若是能夠聯繫到他,希望他能多引薦一些海外散修過來
。”
紫陽觀修真行會議事廳,宋明、柳明珠、秦時月三個都沒走。
“老大,這梁山伯到底什麼意思啊?”秦時月道。
宋明嘴角翹起,什麼意思你會不知道。
宋明很清楚,過去幾十年自己實力穩壓這兩個一頭,而且才智氣魄那不是吹的,再平日小施恩惠,兩個人認自己老大這沒錯,但是梁山伯一來,形勢可能就要變了。
“還有什麼別的意思,他想當老大唄。”柳明珠說着就望着宋明。
宋明心道我不上你們的當,乾咳一聲道:“他若能讓修真行會興旺發達,認他做老大又何妨?”
秦時月咧嘴嘿嘿地笑道:“宋老大你這就言不由衷了,我們幾個若是願意服個軟,早在各自堂內就服軟了,也就用不着貶到這個地方來了。”
秦時月這話說到點子上,有能力的人到這裡,說到底是堂內得罪了人,又性子死硬不願服軟,纔有今天之局面。
這麼多年,三人的棱角多少都磨掉了一些,但是根子還是那樣,其實誰也不真個服誰。
宋明冷笑了一聲,道:“看他折騰吧。”
柳明珠美目一轉,道:“不過這梁山伯剛剛進來就突破金丹中階,看起來不假,這樣算起來,是個有大氣運之人。”
秦時月神色冷峻起來,道:“仔細想來,被貶建康城,怎麼說都是走黴運,不想他馬上就突破,按照俗世術士的說法,這人的命格是凡遇難呈祥的那種,有時候不妨也……”說到後面,秦時月笑了起來。
秦時月一笑,柳明珠與宋明也都笑起來。
他們都清楚,若自己無“勢”可取的時候,“借勢”就很重要了。三人自然打定了主意,你做什麼我們支持,但也只是口頭喊喊口號而已,至於好處嘛,卻是一樣都不能少,這般一想,三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