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遮月,窗外淅淅瀝瀝下着雨,風呼呼吹起。聚賢樓像是一城堡,悄無聲息地承受着風雨侵蝕。梁山牀上盤坐,手掌捧心,十個手指變幻動作,像是某種手印,卻更像是彈動某種樂器。
子時一過,梁山就停止了白骨流光訣的修煉。
築基成功後丹田處出現一白骨蓮,每日修行的過程就是白光化液,液入白骨蓮的花室內。花室滿了再修就是徒勞。
這就是修行的容量問題。有些人修行之所以快,就是因爲容量大,這既是因爲天賦,也與修煉的功法有關。
不能再修行,梁山就轉而體悟他的彈指弦通。
三年前在馬家堡慶餘樓與秦狼打鬥,梁山不退反進,彈動他腳筋,使得他不得不抻腳倒地。因此梁山琢磨了三年,期間也找吳氏三兄弟試手,到現在,基本上梁山無需直接接觸他們,手指虛點,他們就不受控制的亂跳。
彈指弦通的奧妙全在於梁山對“弦”的理解,也是梁山獨特音樂天賦的延伸。
人身有弦,有形者如筋膜骨骼,掌握其訣竅就是絕佳的錯骨分筋;而無形者如人之氣脈精神,若能彈動可以說是分秒必制。
梁山今日體悟最深,就是在全身境界暫失的前提下,彈指弦通似乎還能使出,只不過當時梁山不敢賭而已。
梁山心道,未來虛弱的狀況極可能還會出現,屆時若沒有保命手段,那太被動了。
彈指弦通不需耗氣力,只要掌握對方關鍵處,輕輕一彈從而引發對方體內最大共鳴,無法自控,擊殺尚不敢想,但自保逃離應該不成問題。
很快,梁山沉浸在玄妙的體驗當中,全身上下並未散發光芒,卻給人一種暗含道韻的奇妙之感。
嘶嘶,梁山眉頭忽地一挑,手指倏地化作光影,對着窗口就是一彈,幾乎同時,窗開,一條蛇如閃電般跳起直向梁山激射來。
蛇騰空在半空中,就差咬到梁山鼻子,被梁山彈中,嘩啦一聲掉在牀榻上不再動彈。
墨家的赤練蛇!梁山心中一動。
梁山擡手從尾端拾起赤練蛇,赤練蛇的蛇頭猶一屈一伸,雙目閃耀着邪惡的光芒。梁山翻開赤練蛇蛇腹,居然是墨家的道品產品,價值千金。
赤練蛇精鋼打造,通體黝黑,一筆七符,分別是“信、騰、隱、曲、視、噬、毒”。這就是一小型攻擊性機器人啊,梁山感嘆墨家的奇巧。
這赤練蛇蛇頭內含的毒絕對比赤練蛇強百倍千倍,卻遭遇梁山的彈指弦通,瞬間被卸掉。
梁山看了半天,可惜他不懂墨家的法術,如換作墨靈就可以把“信”字符抹去,重新書寫“信”符,這赤練蛇就可以回收再利用。
一夜無事,梁山起來並未出門,依然呆在房中琢磨彈指弦通。
後日就是出發之日,時間不多,外頭的熱鬧梁山一概不參與,整個身心沉浸在彈指弦通的領悟當中。
也是三年來厚積薄發,加上昨夜遭受赤練蛇突擊,讓梁山到了隱隱捅破窗戶紙的境界。
新創功法無非要經歷明理、悟道、通用、演繹四個階段。
對梁山而言,明理就是明“音”之理,悟就悟“弦”之道。擱在二十一世紀文明,梁山完全可以稱之爲“弦理論”。
“通用”就是把這套弦理論通達己身,演繹就是把這份“道理”再作用別人身上。
同是三樓,一百零八名考生熱鬧之極,勾連縱橫無所不用,在梁山看來就猶如螢火蟲一般,而他卻孤身置於廣袤銀河之下,一時間天地奧秘紛至沓來。
日落時分,梁山心中忽然浮現一絲玄而又玄的感覺,整個人虛化,融於天地萬物之間。
梁山嘴脣半張,喉結翻滾,胸腔鼓動,全身震盪,眼看就有一種聲音將破喉而出,就在這時,“砰砰!”忽然有人敲門。
就差那麼一點點,梁山嘆了一口氣,剎那間,美妙的頓悟之感猶如潮水一般退卻。
梁山雖覺遺憾,卻也不沮喪,領悟需浸淫,需琢磨,最後剎那卻需機緣,當下出聲問道:“是誰?”
“樑師弟啊,是我。”
“哦,是馮師兄啊。”梁山散開腿下牀拉開門,門外果是馮坤。
馮坤臉上依舊是燦爛不羈的笑意,道:“樑師弟,你沒事就好。”
“我能有什麼事?”
馮坤左右看了看,低聲道:“樑師弟,明天就出發,這期間你都不算真正的外門弟子的。”
“還請師兄指教!”梁山立刻拱手道。
“好好保管你的玉佩。”馮坤輕輕說了一聲,然後轉身就走。
梁山心頭一緊。
南陽王后還不算完?梁山一拍額頭,原本以爲到了這就萬事大吉了,不想還不作數。馮坤這是提醒自己注意接下來的幾天,這個情他領了。
“那個誰?就你!別東張西望的!”隔壁房間門開,出來一個全身金光燦燦的傢伙,手點指着梁山,一副很自來熟的樣子。
梁山遲疑道:“這位兄臺,叫我?”
“就是你!”石虎大叫道:“還以爲你是個什麼神秘傢伙,不過就是個窮酸書生啊,快到我房中一敘。”
梁山現出爲難的神色。
石虎大步邁了過來,一把扯住梁山的手,就往房裡拽。
梁山進房間的瞬間眯起眼來,因爲滿屋子都是黃金,和他房中一樣的陳設,但外表都貼着燦燦的金箔。
“怎麼樣?我這還可以吧。”石虎瞪大了眼,得意地說道。
如此金光燦燦之下石虎眼睛都可以瞪大,不容小覷,更不可被他暴發戶的外表迷惑。
“真是人間富貴的極致。”梁山嘆道。
“你若喜歡,我送三大箱子!”石虎呵呵笑道。
“石兄,有什麼話不妨直言。”
“好,爽快,我喜歡!”石虎剛剛說罷,人騰地站起,那一剎那就感覺是一頭猛虎,門開,進來一個翩翩公子,衣着素淨質樸,無任何配飾,卻貴氣逼人。
“劉明德,你不知道敲門嗎?”石虎憤然道。
“石虎,樑公子可是我們宋國的人啊。”劉明德冷聲道。
“石公子,不知道我們可否進來?”這時外頭又響起黃鶯一般動人的女聲。
石虎身子一動,偌大的身軀居然靈動如狸貓般竄出門外。梁山轉過頭,就看到一張傾國傾城的臉,還有一個卻戴着鬼臉。兩個都是女人,身軀如柔弱的柳枝,卻給人強大無比的氣息,這就是除自己之外另外四個種子選手。
四人當中,石虎最弱,引氣中階,其他三個都是引氣高階,要論殺伐力,最強的就應該是那鬼面女人。
梁山一愣之際,兩個女人一進房間,滿屋的金燦燦居然暗淡了不少。
五人分賓主落下,崔鶯鶯開口道:“我叫崔鶯鶯,中原崔家。”
“拓跋秋蓉。”拓跋秋蓉的聲音猶如伴隨着刀光。
“宋國劉明德。”
“西秦石虎。”
四人說罷一齊望着梁山。
梁山淡然一笑,道:“我是誰,大家已然知道。”
崔鶯鶯眸中閃過一絲驚詫,道:“小妹有一事不知,還請樑兄告之。”
梁山點點頭。
“樑兄是如何獲得玉佩的?”
崔鶯鶯此言一出,其他三人都露出傾耳相聽神色。
梁山心中頓時涌出不實話實說就對不起這小女子的念頭,當下拇指指甲與食指指甲一彈,發出一記脆響,衆人心神一凜,清醒過來。
並非是崔鶯鶯就要比在座高明,只是有心算無心,若是千軍萬馬當中,她在拓跋秋蓉手底下一個回合都走不過來。
崔鶯鶯心中越發驚奇,眼前這書生分明只有引氣初階的水準,卻能輕鬆破掉自己的音媚,果然是他有不爲人知的底牌。
梁山微笑不語。
“愛說不說!”拓跋秋蓉的聲音其實很好聽。
劉明德微微笑着,顯然有些不屑。
四人的表情梁山一一看在眼裡,但若要說通過表情看到他們內心,梁山尚無這麼幼稚,五位種子選手聚在一起,看似隨意的竄門,其實是各有目的。
“好啦,這樣大家也算認識了,我們都是持玉佩者,沒看外頭的人看我們的眼神,像是要生吞活剝了我們一般。”石虎說道。
“哪有這麼嚴重啊?”崔鶯鶯膩聲道,順便瞟了劉明德一眼,道:“像三皇子昨夜就不少人來拜訪結交了。”
“崔鶯鶯,這裡沒有什麼三皇子,只有劉明德。”
“崔鶯鶯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老劉就是太聰明太厲害,威脅到太子地位,才被他老爸打發到這來,一入修行,仙俗兩隔。”石虎說道。
劉明德悠然道:“古來帝皇,江山在手,最後所求不過也是長生之道,我又何必在意俗世的蠅營狗苟,不妨直道而行。”
“你們說話就是不爽快!我們五人是各自爲戰,還是攻守同盟,一句話!”拓跋秋蓉冷冽冽說道,就像一把劍直接把之前東一榔頭西一榔頭的話劈開。
“還是秋蓉妹子爽快,我沒意見!”石虎當即表態。
“我正巴不得諸位兄長姐姐幫襯。”崔鶯鶯也是表示同意。
原來是說這個事,看來五位種子選手處於其他一百零三名考生之中,衆目睽睽,懷璧其罪,現在所求抱團自保。
劉明德點點頭,道:“我聽說之前幾次都發生過玉佩被奪事件,被奪者雖無身死之憂,但灰溜溜回到家族,一生鬱郁。”
劉明德的話透出遊戲規則,未來幾天,只要他們沒成爲正式外門弟子之前,其他考生可以奪玉佩,但潛規則是不能傷人性命。
梁山卻想,這潛規則在自己身上未必有用,其他四位身死,必引來兩大家族紛爭甚至兩國開戰,自己卻是寒門出身,死了也就死了。想到這,梁山恍然,這四人除了談抱團之事,其實更有試探自己實力的意思。
梁山實力若是最差,自然是他首先成爲衆矢之的,爲其他四人吸引了火力。當然,也不排除這四人當中哪個動手把梁山玉佩奪了,這樣就有兩個玉佩,可謂雙保險。梁山衣袖一甩,藏在其中的赤練蛇劃出落在桌面上,道:“這是昨夜溜進我房中的玩意。”
“七連符赤練蛇!”石虎驚道。
拓跋秋蓉擡手抓住蛇尾,面露凝重之色,對着梁山,問道:“你怎麼弄的?”
一條七連符赤練蛇,拓跋秋蓉當然不放在眼裡,但是仍然保持完整癱倒在地卻不是自己能做到的。
“我跟墨家武家還算關係不錯,懂得一些方法。”梁山自不會暴露自己的彈指弦通。
“樑兄好手段!”石虎讚道。
梁山笑了笑,道:“看來諸位昨夜無事,單單我受到攻擊。”說到這,梁山拱拱手,一副苦惱的樣子:“以後還要依仗諸位師兄。”
“客氣客氣!”石虎說道。
經過短暫的商定,一個同盟暫時形成,在梁山看來沒任何實質性內容。
這就是紛紛鬧鬧一場戲,聖劍堂的老大們看着這羣人,好苗子孬苗子有哪些,這羣人裡面相互看着,值得引爲日後門內援助的就攀交。
梁山相信,若不是自己拆了那赤練蛇,這四人看他就等同路旁的一坨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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