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離仔細看着他們倆,也不說話。好一會,突然又笑了起來。
“宸王殿下和大小姐今天特地來煙花之地找我,就是爲了這麼件事?那劉勝天生膽小又懦弱,更是畏懼自己的妻子。這種男人,活着就是一種恥辱。死了就死了,二位何必爲了這麼個小人物傷神費勁,浪費你們寶貴的時間呢?”
“這就不需要你管了,你只需要配合些,回答我們幾個問題就好。”
姜離見他們堅持,聳了聳肩,這才讓其他人先退出去。
沒了那些嘈雜的聲音,桑卿柔突然覺得,自己的世界安靜了。姜離請他們在旁邊的茶案旁坐下,親自爲他們烹茶。
“二位應該不喝酒,那就嚐嚐我親手泡的茶,味道如何?”
他點了香,薰香帶着茶香慢慢沖淡了房間裡的脂粉味,桑卿柔感覺舒服多了。
看來,還是這種安靜的環境更適合自己,一杯清茶下去,桑卿柔差點要忘了自己身在青樓當中。
姜離笑着問道:“王爺和大小姐想知道什麼?劉勝?還是我給劉勝的那幅畫?”
“都想知道!”
“做人不能太貪心,大小姐,這個道理,沒人教過你嗎?”姜離始終平靜地笑着,這笑意中卻透着陰邪的氣息,讓桑卿柔渾身不自在。
“年輕的時候還沒有點野心的話,年紀大了以後,豈不是什麼都做不成了?”
姜離乾脆懶懶散散半躺着,面帶笑意說道:“二位是聰明人,不妨猜猜看,我是如何認識劉勝的。”
“雲香樓後院,劉勝那日來送米,你們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吧?”
姜離笑着點頭:“說來也是一種緣分,那日我看劉勝盯着輕音不放,眼珠子直勾勾的,透着無盡愛意。我便覺得他有些可憐,給了他衣服輕音的畫像。他只說,沒了眼珠子,畫像失去了靈氣,非要我幫他點睛。我早就提醒過他了,我的畫,不能隨便點睛的。”
“還有這種說法?”
“師門禁忌!不到萬不得已,不可給畫像點睛。只是那劉勝苦苦哀求我,我實在沒有辦法,這才幫了他一個小小的忙而已。”
姜離總說劉勝可憐,桑卿柔卻不太相信。
劉勝愛慕雲香樓的輕音,姜離對這種感情應該見過很多。這來雲香樓的男人,不都是衝着那些女子去的嗎?僅憑一份愛慕,便覺得他可憐,實在說不通。
“你只看到劉勝畏懼孫氏,卻不知道,這裡頭是有隱情的。劉勝也並非天生的懦弱,要不是他覺得自己虧欠了孫氏,也不會對她言聽計從。而且,你們根本不知道,劉勝心裡喜歡的,根本就不是孫氏。他從始至終,喜歡的都是輕音。”
桑卿柔一愣,難不成,這裡頭還有一個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原來,劉勝早在年少時候就認識輕音了,那個時候,他和其他男子一樣,滿腹才情,只覺得,要知書識禮的女子,才能懂得他們內心真正的想法。
他是在雲香樓認識輕音的,當時的他也在輕音的身上花了不少銀子。也是他花錢如流水,沒有再管米鋪的生意。父親病重,米鋪的生意一落千丈。還是孫家幫了忙,這才解決了米鋪的問題。
父親臨死前要他娶了孫氏作爲報答,不然,他死不瞑目。劉勝孝順,只能答應。想着,男人可三妻四妾,他以後再把輕音贖身出來納爲妾室,也是一樣。如此,他同樣能和自己心愛之人長相廝守。
劉勝的算盤打的很好,卻不知道,孫氏的彪悍遠遠超乎他的想象。成婚之後,孫氏就騎在他的頭上,將他管得死死的,隨意打罵,根本不顧場合,劉勝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如此下來,他只能忍氣吞聲,很快就有了慫貨這個名號。
家裡的一切都交給了孫氏,劉勝倒像是鋪子裡的夥計,每天做些粗重的活計,還沒有工錢,只是不愁吃喝罷了。他心心念念想着雲香樓裡的輕音,這份心思沒藏多久就被孫氏發現了。原本孫氏還留着他的那些書畫,讓他舞文弄墨。
可得知,他是用這些手段去哄別的女子,孫氏大發雷霆,將他那些東西燒了個精光,一樣都沒留下,更是不允許劉勝再碰這些。
劉勝每天就過着這樣的日子,苦不堪言,又不敢寫休書和孫氏做個了斷。
憋了足足三年,在見到姜離後,這才失控全都說了出來。
“我還記得很清楚,那日,他一個大男人拉着車蹲在後院裡嚎啕大哭的樣子。只因他聽從父親的安排,便斷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他日思夜想,只想見輕音一面,可他又不能每天來雲香樓。若是讓孫氏發現,他可不得脫一層皮嗎?”
姜離說,看到劉勝可憐,他纔將自己前些日子給輕音畫好的畫像拿出來,送給劉勝,以解他相思之苦。
只是,劉勝看了畫以後,只說美中不足,畫中人缺了一雙靈動的眼睛。他印象最深的,便是輕音那雙充滿靈氣的雙眼。
姜離一再提醒,劉勝卻堅持要姜離給她畫上眼睛。
他實在沒辦法,這才如他所願,並叮囑,後果自負。
“畫上眼睛會如何?”歐陽朔打量着旁邊那些畫,一幅幅美人圖,沒了眼珠子,死氣沉沉的,反而顯得陰森恐怖,畫上眼睛不是更好嗎?
“教我畫畫的師父千萬叮囑,給人畫像,不可點睛。不然,這幅畫會給主人帶來厄運。只是劉勝不聽,他覺得,他的人生已經到了最糟糕的地步,再沒有什麼情況是比他現在更糟的。既然這是他自己願意的,我也攔不住,不如滿足了他的心願。”
姜離對劉勝之死並沒有多少感觸,反而說道:“你們不覺得,劉勝死了,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嗎?他活着的時候,太痛苦了。既然這麼痛苦,爲何不早點結束它?”
“你是說,劉勝該死?”
“他活得很痛苦,不是嗎?現在他死了,至少不用再看到孫氏醜陋的嘴臉,不必再被她虐待。有什麼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