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萬年前獸帝作亂, 下界民不聊生,獸帝好戰,眨眼之間傾覆小族, 血流成河, 哀鴻遍野, 天族合力圍剿, 因獸帝之力來自天地怨氣煞風, 殞滅衆神方將其封印,還有更多的,此戰過後便落下渾身的傷, 昏睡萬年。
白蘇便是那時沒有了父親,青帝白招拒, 於五萬年前的獸帝大戰中殞滅, 其妻攸寧即位青帝, 前青帝一去,攸寧心灰意懶, 攜帶白氏一族歸隱,永世不出,那年,白蘇六千歲,還是個只知道哭的奶娃娃。
白蘇不曾見過惡名遠揚的獸帝, 只聽人說他一不高興, 河就要變成紅色, 白蘇覺得是吹牛, 河怎麼會變成紅色呢?
自前青帝去後, 攸寧的脾氣變得十分差,動不動就要罰白蘇抄書或者練仙術, 所以白蘇不怎麼和攸寧親近,反倒因爲攸寧的鐵血教育形成了離經叛道大大咧咧的性格,有時候白蘇會想,若是她阿孃是個溫柔的人物,那麼她也會是個水一般柔的女子,那僅是白蘇的臆想。
白蘇六千歲便生活在小屏山,到現在她五萬六千歲,整整五萬年,小屏山每一塊石頭的正反面乃至哪棵樹上的野果子最甜她都瞭然於心。
小屏山人很多,除了白蘇母子,還有昔日受青帝庇護的族人,雖不是同性,但因爲之前受青帝庇護,攸寧決定歸隱後便有許多人決定追隨,小屏山倒像是一處山村,因着不受九重天繁禮的挾制,互相之間親近了許多,在小屏山開闢荒地,當真過上了山野村民的生活。
若是凡人誤入,必只以爲是一處簡譜的村落,不會知道這裡生活的都是神仙。
攸寧帝位尚在,大家見了都要尊稱一聲:帝上。除了一人,蔓文姨,她與攸寧的關係十分親密,兩人以姐妹相稱,蔓文姨溫柔就像是水一般的女子,但是她阿孃卻和白蘇一樣,是個火一般暴躁的女子。
白蘇時常好奇,兩人的友誼是靠什麼維持了數萬年?
蔓文姨有個女兒叫問兒,被她養成了溫溫柔柔的正常女孩子,白蘇不喜歡和她玩,因爲她年紀稍不會爬樹,也不會掏鳥窩,還總哭。
白蘇從未見過問兒的爹,白蘇想起自己的爹,便從不過問問兒關於她爹的事。
但是蔓文姨對白蘇很好,白蘇感受到的母親的溫柔都來自於蔓文姨,所以她對問兒還算好,摘的果子會將最紅的拿給她,掏到的鳥蛋也會分她兩個。
白蘇也不喜歡和小屏山的那些人玩,因爲他們恭恭敬敬的叫攸寧帝上,叫她卻是蘇丫頭,白丫頭,小丫頭,白蘇素不喜歡別人叫她丫頭,她已經長大了,她今年五萬六千歲,而且他們還喜歡告狀,白蘇爬樹被人瞧見了,那人總是要說上一句:“蘇丫頭,你又爬樹,不好好修煉,我告訴你阿孃去。”
或者白蘇剛掏到兩隻藍色的鳥蛋,又被人瞧見了。
“丫頭,整天就知道掏鳥蛋,小屏山上的鳥窩都被你掏空了,我要去告訴你阿孃。”
白蘇腳下不穩,從樹枝上掉下來,屁股摔得生疼,鳥蛋也碎了,白蘇甚煩。
所以白蘇經常讓問兒給她望風,問兒不敢,怯生生的看着白蘇:“我娘說不讓你爬樹,她說這樣不像個女孩子。”
白蘇左右看了看無人:“以後我摘到的果子分你一半,鳥蛋也分你一半。”
“成交。”
事實證明,兩人一強一弱的配合在白蘇作出適當的調整後,效果還是很好的。
小屏山上除了青帝一族,還有數不清的山精樹怪,因爲從未做過壞事,便一直和他們和平共處。
當然,除了白蘇,白蘇一萬年飛昇上仙后,仙力大增,打遍小屏山精靈,當仁不讓的做了他們的老大,那時候問兒跟着白蘇混,也撈了個二哥當着。
自此,攸寧出門有人喚她帝上,白蘇出門有精靈喚她老大,白蘇覺得,她倒不是什麼都比不上阿孃。
但是最近白蘇有一件煩心事,煩得她樹也不爬了,也不下河摸蝦了,整日坐在衆精靈給她編的藤椅上唉聲嘆氣。
她竟不知,她居然有一樁婚約,小屏山偏僻,但白蘇並不是孤陋寡聞,她知道成親是什麼意思,就是一男一女幹那檔子事。
白蘇好學,她以前不知道成親是幹什麼,她阿孃不曾和她說過,蔓文姨肯定也不是傳授她,白蘇當即盤算着要去觀察一番。
終於等到小屏山有人成親了,待到宴席散去,白蘇拉着問兒悄悄來到新房窗口收着,她們看見平日裡老實憨態的男子慢慢褪去女子的衣裳,然後抱着她又親又啃。
白蘇心跳如擂,終於拉着問兒狂奔出去,跑了好一段距離,白蘇覺得自己的臉還是滾燙的。
再看問兒,她的臉紅得像猴子屁股:“阿姐,她們在幹什麼啊?”
白蘇也不知道,但是又要在問兒面前保持博學多才的形象:“戲摺子裡說了他們在親嘴,成親就是要親嘴。”
問兒歪着頭問:“那他們會有小娃娃嗎?”
白蘇很是鄭重的點頭:“當然會,親嘴就要懷小娃娃了。”
問兒嚇得捂着嘴,只露出紅彤彤的半張臉:“那問兒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嘴。”
白蘇從未想過要與人幹那檔子事,更何況還是從未見過的人,聽說還是個六萬歲的太子,比白蘇整整大一萬歲,那怎麼可以幹那檔子事?
要是幹那檔子事,山上的濮陽家的那小子長得俊俏,他每次見了白蘇都要打招呼,還有山腰趙家的也不錯,他家種得菜多,要是白蘇同他成親,就不愁菜吃了。
什麼天族六萬歲的老殿下,實在比不上小屏山這兩個白月光。
但是白蘇不能拒絕,因爲這樁婚事是她爹同天帝定下的,她不能毀,那個太子殿下也不能毀。
於是白蘇決定這次出去找天帝好好說道說道,要是太子殿下長得不俊,家裡種得菜不多這樁婚事就算了,她還是回小屏山繼續爬樹吧。
一個體型被尋常重明鳥大上一倍的鳥飛來,因爲體型稍大,所以飛得很慢,終於重明鳥慢悠悠的停在白蘇的肩膀上。
感受到肩膀上紮實的重量,白蘇皺眉:“圓子,你又偷吃了?怎麼胖了這麼多?”
圓子有些心虛的用臉上光滑的毛在白蘇臉上蹭了蹭。
天地良心,圓子不是白蘇掏來的,白蘇掏鳥蛋玩過一段時間後就會原封不動的放回去,她發現圓子的時候還是一隻毛都沒長齊的肉鳥,不知怎的落在草叢裡被白蘇拾到,便帶回去養着了。
因爲重明鳥越吃越多,身體越來越圓,後來連長途飛行都是問題,白蘇就叫他圓子,希望他以此警戒,控制食慾減減膘。
“阿姐,你果然在這裡,大家都等着你呢。”
問兒忽然來了,她今年已經三萬歲了,出落得越發標誌水靈,性子也跟蔓文姨,是個十分溫柔的女孩子。
今日便是白蘇的踐行宴,他們很多人都以爲,白蘇此去嫁人應該就不會回來了,小屏山數萬年來沒人出去也沒人進來,白蘇因着這樁婚事不得不外出嫁人,但是絕不可能帶着那殿下歸寧,所以白蘇鐵定回不來。
白蘇卻不這樣想,她肯定是要回來的,此去退婚後她先去四荒玩上一遍,然後在回來同他們吹噓。
雖是這樣想,但是臨近出行,白蘇又喜又怕,喜的是終於可以離開小屏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怕的是她不適應外面的生活,而且突然一下子離開她生活許久的小屏山,她忽然有些不捨得。
白蘇隨着問兒到了宴上,所有人都上來與白蘇喝酒,交代外出需要注意的方面,或是拿一些東西給白蘇。
白蘇好不容易走到攸寧面前時,已經喝了許多酒,腦袋暈乎乎的,手裡也抱着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攸寧一動不動的將自家的女兒看着,彷彿在打量一件物品:“像什麼樣子?”
此話一出,白蘇酒醒了三分,她看清阿孃的臉,發現她表情從未如此嚴肅過:“阿孃?”
蔓文急忙上前給白蘇灌了一碗醒酒湯,又和問兒一起將她手中的東西放下,將白蘇按在攸寧旁邊坐着。
青帝一族尚酒,每逢喜事必喝酒,那天白蘇喝了許多酒,往日只會挑白蘇的刺要告白蘇狀的人和她說了很多話,什麼外出一定小心,什麼她命好,白蘇記不清楚。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問兒已經將她的包袱收拾好了,圓子等蜷在她包袱上睡覺。
小屏山有結界,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出不去,要想出去只能找攸寧。
白蘇將圓子放在肩膀上,又將包袱打開來看,幾件換洗衣裳還有昨天收下的能用上的東西,包袱收拾得甚得白蘇的心。
白蘇揹着包袱出門,門口站着一隻綠油油的精靈和一隻黃燦燦的精靈,捧着一個小包袱給白蘇:“老大,聽說你要走了,這是小的門連夜給你摘的果子,你拿着路上吃。”
白蘇笑盈盈的接過包袱,在他們長滿草的頭上摸了一把:“老大沒白疼你們。”
攸寧蔓文姨連同問兒已經在等着她了,白蘇急忙趕到約定的地方。
問兒的眼眶紅紅的,好像是哭過了,白蘇看着有些心疼。
“小蘇,在外面萬事小心,凡事多留個心眼。”蔓文姨道。
白蘇笑呵呵的捏了一把問兒的臉蛋:“蔓文姨你放心吧,我這麼聰明,誰能騙得過我。”
攸寧在旁幽幽道:“切莫自大,到了外面有你好果子吃。”
白蘇扁了扁嘴,對着問兒調皮一笑。
攸寧突然將一把匕首扔給白蘇。
白蘇慌忙接住。
“此爲破刃。”
白蘇笑着將破刃收在包袱中:“謝謝阿孃。”
攸寧看着白蘇,想說什麼又止住了,頓了片刻:“到了外面凡事忍一忍,切莫衝動。”
白蘇沒想到攸寧忽然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她上前給了攸寧一個熊抱:“阿孃,我記住了。”
白蘇又抱了抱蔓文姨,又抱了抱問兒,並在她耳邊說:“我會回來的。”
問兒吃了一驚,見白蘇臉色又急忙閉嘴。
“問兒,你同我一起出去吧?”白蘇道。
問兒看了看蔓文姨:“我纔不去呢,聽說外面有人長着三隻眼睛的,是怪物,我不去。”
最後白蘇是帶着圓子一起出去的,白蘇穩穩當當的落在小屏外,看着眼前那座其貌不揚的山,因着有結界所以什麼都看不出來,明知她是要回去的,心中還是生起了一絲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