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及所處是一座直接霄漢的高山,通體青翠,山頂圍繞着一片淡淡的雲靄,又迸發出萬千條明豔的霞光瑞氣,山腰隱約有數重金碧輝煌的殿宇,今日來祝賀的仙人很多,周遭仙氣盪漾,讓人神清氣爽。
玄嗣和白蘇在山門前按下雲頭,白蘇手裡的蟠桃也吃得差不多了,尋了個隱蔽處扔了,浮玉山仙氣裊繞是福祉之地,說不定來年就長得一顆蟠桃樹了。
山門前立着幾個眉清目秀的小仙童,眉開眼笑的迎接來訪的賓客。
玄嗣將早就準備好的賀禮奉上,又將請柬遞與笑眯眯的仙童查看,白蘇立在一旁四處張望,她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神仙。
仙童將火紅的請柬打開來看,發現來人是九重天的太子殿下,不覺斂了幾分笑意添了幾分恭敬。
仙童恭敬的將請柬遞還玄嗣:“原來是玄嗣神君,有失遠迎,想必這位就是力牧氏的暮晴上仙罷?”
白蘇心裡微震,見那仙童笑得人畜無害又不好發作,只得斜瞰着玄嗣打量他的反應。
玄嗣眉頭微皺,露出一副生人勿進的淡漠來,那小小仙童發覺玄嗣的變化,臉上的笑容有些僵了。
“她是白蘇上仙。”玄嗣淡淡答道。
仙童也是個懂得轉圜的人,急忙笑着作揖賠罪:“小仙眼拙,錯認了白蘇上仙,希望白蘇上仙不要怪罪。”
白蘇大度的擺擺手:“小事小事。”
那廂的玄嗣神君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拉着白蘇就朝山上走去。
待玄嗣走後,那小仙童才鬆了口氣狼狽的搽額上冒出的冷汗,都說玄嗣神君近幾年脾氣古怪,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只是不小心將人認錯了,露出的神情好像要吃人一樣。
越過山門是一條墨綠色的石階,綿延而上,上面金光閃閃的就是水凌上神的府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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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仙人到了這裡不愛走這石階,足尖輕輕一點,整個身子輕如微風剎那就消失不見了,都是閒麻煩直接騰雲飛上去了。
白蘇羨慕的看着那些衣訣飄飛的仙人,又看着前方足有數千梯的石階,她望了玄嗣一眼,發現他根本沒有架雲的想法。
因爲太久沒有人走的緣故,石階上長滿了青苔,幸而這幾天乾燥,四海龍王並未降雨,走在上面還算平穩,否則白蘇很擔心走到一半會滾下來。
玄嗣看着眼前的石階,幽寒的目光忽然柔和下來:“蘇蘇,我們上去吧。”
白蘇很是勉強的笑了笑:“你先請。”
玄嗣也不推遲,當先走在了前面。
石階寬三尺,足矣容納兩人並肩行走,兩人卻是一前一後,白蘇走在後面,玄嗣走得快,不時需要停下來等白蘇,待白蘇追上來後又繼續往前走。
石階兩側長着許多奇珍異草,怪峋草木,白蘇每每看到喜歡的,便停下來欣賞一番,藉機休息一會兒。
玄嗣也不催她,靜靜的立在上方,或看着遠處連綿起伏的羣山,或看着借欣賞草木趁機休息的白蘇。
白蘇坐在石階上,用手做扇在面上扇着,白皙的臉蛋紅補補的,露出幾分可人的憨態。
山風襲來,浮玉山的仙氣四處漂浮,霧靄被吹得失了先前的形狀,在虛空中糾葛着纏繞着,山下的仙人逐漸少了,從這個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幾個仙童聚在一起,好像在談論着什麼好玩的事情。
白蘇閉上眼,感受舒適的涼意。
眼前卻忽然出現一個女子也像她這般辛苦的走在階梯上。
白蘇一驚,匆忙睜開眼,眼前仍是寂寂的階梯並無他人。
身旁多了一股清爽的涼意,原是玄嗣坐在他身邊,晦暗不明的眸子看着遠方悱惻的霧靄。
他倒是面不改色,同樣是神仙之軀,爲何玄嗣可以騰雲駕霧,她卻連走路都還要喘氣,和一個普通凡人沒有區別?
“還有多久能上去?”白蘇問道。
玄嗣望了一眼山下的階梯:“已經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了。”
白蘇忽然站起來,抖抖衣服上的灰塵:“我們走罷,爭取在吃個尾宴。”
玄嗣不禁莞爾。
又行了半個時辰,終於看見浮玉山上的金光閃閃的殿樓了。眼前是一片怡人綠林,中間一條十分幽靜的小路,梓玉殿就在綠林後面小路的盡頭。
“早就看見長階上有兩個人影,我以爲是小仙貪玩,沒想到是你們兩個。怎麼?爬□□子很有趣?”
身後冷不丁傳來一個爽朗的男聲。
白蘇看去,原是一個穿玄衣的俊俏男仙。
“今天不當值嗎?竟然跑到浮玉山來了。”玄嗣道。
殷驕臉上的笑容有一刻的凝固,他望了望周圍沒人後,才繼續保持自得的神情:“我叫小羅替了我半天的值,你切莫說出去。”他頓了頓眉開眼笑道:“我知道你不會的。”
玄嗣將目光轉向別處:“方纔我在山下看見明鸞了,他應該已經進去了。”
殷驕眼中光芒大盛,十分豪氣的拍了拍玄嗣的肩膀:“好兄弟,多謝。”
語罷化作一縷白光遁入梓玉殿中。
待殷驕進去後,白蘇理了理散落的頭髮,又將裙子的褶皺一一撫平,將自己整理一番後道:“我們也進去吧。”
玄嗣搖頭:“不必。”
白蘇大驚,不進去?她剛纔還爬了這麼長的石梯,她現在腿肚子還在打顫呢!白蘇心裡微怒,玄嗣仍是一副漠不關己的淡漠神情,望着他那張雷打不動的臉,白蘇心裡更是有種想撕爛的衝動,但爲了知道她的來處,必須忍字當先。
白蘇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變柔和:“爲什麼呢?”
見白蘇露出眼中的鋒芒,又在幾個呼吸之間隱去,玄嗣有些好笑:“你且在這裡等我片刻,我稍後就回。”
白蘇笑的十分得體:“好,我等你。”
玄嗣深深望了她一眼,化作一道白光遁入梓玉殿中。
白蘇臉上笑容瞬間剝落,朝玄嗣離去的方向恨了幾眼,看見地上躺着一顆石子,想也沒想就踢了出去,心裡罵道:明明會飛偏要讓她爬□□,他是報復不成?
“一大早的臉色這樣難看,誰惹你生氣了?”雲棲慢悠悠的按下雲頭,笑容可掬的看着滿面怒容的白蘇,他今日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袍子,愈發顯得雍華高貴卓爾不凡。
“自然是——我今兒起早了。”白蘇想了想還是不說的好,做戲做全套。
雲棲望着那條幽靜的小道,似有所悟的點點頭,一把摺扇搖得十分優雅:“來都來了爲何不進去?”
誒,但爲玄嗣故,他心裡不知在考慮什麼彎彎道道,白蘇問也不敢問,只能默默的受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很是懂得這個道理,更何況玄嗣這屋檐,範圍確實有些廣泛。
“這浮玉山什麼都好,尤其是風景更是難得,我在這裡看看風景,待會兒就進去。”白蘇笑着道。
“蘇蘇?”
玄嗣的聲音傳來。
白蘇目光轉過雲棲,玄嗣已經回來了,一身白衣不染纖塵,目光沉沉的將白蘇望着。
雲棲雖然年紀小,但是仙階高,用凡間的話來說就是輩分高,所以縱然玄嗣和他一般年紀,見了他也是要敬讓三分。
“雲棲帝君。”玄嗣是天族太子,地位自然也不是低的,故而說話時只是微微低頭,並未行拱手大禮。
雲棲點點頭:“你們繼續看風景吧,我要進去看新出生的奶娃娃了。”
語罷亦消失不見。
玄嗣道:“我們走吧。”
兩人尋了一條側面的小路,越往裡走林木愈深,花香益清,樹葉婆娑,隱約有神鳥啼鳴,不多時眼前出現一堵矮牆,牆面斑駁爬了許多綠植,山風拂過,綠浪涌動,煞是動人。
今日浮玉山大喜處處是人,這裡倒是個清淨場所,方纔在路上還能隱約聽見那些仙人的談笑聲,這裡已經完全聽不見了,耳邊只有樹葉沙沙鳥鳴幽幽。
兩人挨着矮牆走了半柱香的時間,出現一道十分尋常的木門,門前有兩個不苟言笑的玄衣男子把守。
他們似乎是認識玄嗣的,對着玄嗣十分有禮的拱手:“玄嗣神君。”
“今日浮玉山大喜,神君若是想借青玉池能否下次再來,我們二人定不是神君對手,只是今日人多眼雜,恐讓別人瞧見失了神君的面子。”一個男子上前說道。
另一個男子則正立在門前,手裡佩劍捏得緊緊的。
玄嗣做了一個取東西的動作,兩人後退一步,臉上神情微變,堪堪做了半個防禦姿勢。
玄嗣將一塊青色玉佩遞給在前的男子:“我與水凌帝君請示了。”
兩人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請示這個詞,似乎不該從玄嗣嘴裡說出來。
男子接過玉佩看也沒看,急忙打開門:“進去吧。”
“多謝。”玄嗣說完便和白蘇一同入內。
兩人又是一怔,玄嗣神君何時這般懂禮數了?上次卻是那般——想起上次,兩人身上的疤還在呢。
“不敢不敢。”兩人連連擺手。
“他們好像很怕你,你以前莫非闖過這地方。”這地方設得如此隱蔽還派人把守,想必是浮玉山上一個有些要緊的地方,方纔那人說青玉池,想必有是一個十分不得了的池子。
玄嗣走在前頭:“不提也罷。”
四個字算是止住了白蘇的話頭,白蘇閉了嘴,只得一步步的跟在他後頭。
行不多時,眼前忽的出現一個偌大的池子,邊緣長着許多蘭花瑞草,名貴中藥,池水從嶙峋的山石上潺潺流出,傾瀉在清澈的池中,池邊圍着漢白玉,池水清澈見底,全無泥沙游魚,池低是一塊完整的青玉,青玉池之名由此得來。
白蘇現在才明白,浮玉山浮玉山,大概十分盛產玉石罷。
“青玉池是療傷聖地,你神魂上還有一道縫隙,所以很多前事不記得,我先前讓你走石階上來是想你先活動活動筋骨,這樣效果更好。”玄嗣道。
什麼神魂有縫隙?白蘇聽不懂,青玉池泡就泡吧,反正是神仙的好東西,肯定有益無害:“要泡多久?”
“三個時辰。”玄嗣上前用手舀了舀池水。
“那你迴避吧,我自己在這裡泡就好。”白蘇已經接受了命運,權當是沐浴了。
“爲何要回避?”玄嗣不解。
“我要褪衣啊,穿着衣服怎麼泡?”白蘇有些惱。
玄嗣頓了一會兒:“蘇蘇,不用褪衣,你直接下去就好。”
白蘇自詡比尋常的女子要放得開,因自小和兄長柳華兩個魯莽的小子耍在一處,故而行事帶了一些男子的豪氣,就連柳華跟她表明心跡時,她也只是淡定的點點頭,迴應:你人不錯,我似乎也看上你了。
但在此時此刻,白蘇的老臉十分不易的紅了紅,一時找不着舌頭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