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房事件鬧的挺大,甚至還驚動了閻老爺,結果老爺下令,閻玉閉門備考,其實就是變相的禁足。自此閻玉的身邊多了兩位老爺派來的武師傅,分別叫閻醜和閻卯,據說是原本老爺跟前聽用的,直至院試之前這兩人都會寸步不離的盯着閻玉。兩人身手了得,閻玉耍了幾次心眼卻是連離開他倆的視線都做不到,往往是院門還沒出就被攔了下來。對一向野慣了的閻玉來說真是前所未有的煎熬。
在這件事中黃錦卻是最得實惠,現如今攝於三少爺的威望,府裡不管是誰遇見他都客客氣氣的,出府也不用跟以前一樣戰戰兢兢的還要接受盤問,現下他隨便前後門走出去,那些門房陪笑都來不及更別說問他去那兒了,是以來到閻府三個月後,黃錦迎來了前所未有的自由時期。
“錦哥兒又出去給三爺買東西啊。”跟門房笑着打了聲招呼,黃錦便出了府。
院試臨近,閻玉也需要準備些東西好去考試,不過黃錦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供揮霍,所以他決定先去一趟惠仁堂。
到了一看,惠仁堂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排隊的人有增無減,杜必卻是不在。
“師傅去城外出診去了。”杜小四一副小大人的樣子,說完就不理黃錦,自顧自的幹活去了。自從上回黃錦同杜必單獨聊了以後,這小傢伙對黃錦就不如先前那麼友善了。
黃錦暗自撓了撓頭,可不知道那裡得罪了他,正當他打算離開的時候,一個人擋在了他面前。
“你是……黃錦?”
黃錦擡頭,眼前的人白衣飄飄,手裡提着包藥,面相有些眼熟。
“你是……哦!郭先生。”還好黃錦的記性不算太差,最後關頭總算叫出了對方的姓,名字卻是早已忘了,索性加了個先生的尊稱。
“先生萬萬不敢當,我虛長几歲,你還是叫我的名字雲飛吧。”
對方溫文爾雅,禮貌有佳,能絲毫不在意黃錦的身份,並且還能記住他的名字,言辭平和絲毫不顯桀驁之態,跟這樣的人談話直讓人如沐春風,就衝這一點黃錦對他很有好感。
“那錦兒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雲飛兄此來莫非是身體有恙?”
“不是,這藥是爲家師抓的,前日家師偶感風寒,就請杜先生開了個方子。倒是錦兒你?莫非是閻少爺病了?”
“沒有,沒有,我家少爺健壯如牛,只不過臨近大比,老爺吩咐少爺在家備考。”說完黃錦靈機一動,這郭雲飛也是士子,說不得也是經歷過科舉的,應該知道考試應該準備些什麼,於是又問道:“雲飛兄可知道這附近那裡有賣考具的地方麼,錦兒初次當差怕置辦的不齊全引得少爺責罵。”說完卻見郭雲飛一陣哀嘆,黃錦莫名,怎麼突然嘆起氣來。
“老師自那日見過你之後便一直念念不忘,更時常哀嘆說:‘良材美質,奈何生於閻府。’坊間這位閻三公子的名聲我也聽聞了一些,誒!!!跟我走吧,那地方我今日原也打算去的。”
黃錦聽完呆了呆,覺得郭雲飛似乎誤會了些什麼,但轉念一想,反正他跟閻玉也八竿子湊不到一塊去,隨他去吧。現下有人自願做導購何樂而不爲呢,隨即快步跟上。
兩人一起走在路上,不時的會有人行禮問安,這些人多是差不多的士子打扮,想來這個郭雲飛在年輕士子當中很有名望,待沒人打擾的時候黃錦纔開口問道:“考試應該採買那些物件呢?”
郭雲飛隨即笑着說道:“筆墨紙硯、字圈燭臺肯定少不了。除此之外還要帶餐具、食品、門簾、號頂。”
“要門簾作甚?”黃錦奇怪道。
郭雲飛一陣大笑,一副早就知道你會要問的表情,然後說道:“爲了監考方便,那號舍是沒有的門,整個朝南一面空空如也,不禁利於考官監考,也方便蒼蠅、蚊子蜂擁而至。”見黃錦訝然,又接着笑道:“而且考試的季節晴天肯定烈日當空,雨天則大雨滂沱,你要是沒個遮擋,保準蚊叮蟲咬、水深火熱,那還如何考試?”
黃錦之前只知道科舉如何如何害人,卻不知道考個試還有這麼些講究,頓時被勾起了興趣,接着問道:“那‘號頂’又是做甚,難道考試的地方連個屋頂都沒有嗎?”
“有是有,不過那號房大多年久失修,上雨旁風,架構綿絡,經常是外面下大雨,裡面下小雨,淋了人不打緊,溼了試卷怎麼辦?”
聊着天走路也不嫌勞累,當黃錦反應過來的時候卻發現周邊已經行人如織,並且多是士子,談話被再一次的打斷了,又等了一會兒才告別了那幫‘同窗好友’。接着,郭雲飛把黃錦領進了一家名叫“詹園”的店鋪,指着一樣東西便對黃錦說道“那個”就是傳說中的號頂。
黃錦隨手拿了,發現不過是一方油布被兩頭縫上了竹棍而已,那用法也甚是簡單明瞭,把油布展開,繡棍往牆上一撐,便是一個不漏雨的頂棚,問了下店家,這東西不過幾十文而已。
黃錦隨意轉了一圈,發現要買的東西還真十分瑣碎,不經意間發現一個用料考究,周身還紋着圖案的大木箱子……正面一看,箱子還分層次,上三層每層都是一大抽屜,最下一層則分成左右兩個小抽屜,見黃錦對這東西有興趣,一位店員夥計立刻跑過來演示起來。
只見他依次的把抽屜打開,最上一層是一個大食盒。食盒裡分了許多蜂巢似地格子,每個格子裡各裝着一樣吃食,有月餅、蜜橙糕、桂圓肉、蓮米、參片、醬瓜、生薑等等,琳琅滿目,並且多是保質期比較長的食品。第二層裝了筆墨紙硯、字圈燭臺,看制式都比外面零賣的要好。第三層則分左右兩邊,一邊裝了許多藥瓶,每個瓶子上還貼有註釋的標籤,另一邊挨個放了一個小炭
爐,一個小銅鍋。最後一層左邊是三個卷着的油布軸,右邊卻是一條折的很好的蠶絲被。黃錦不由的感嘆,考個試而已,居然還有這麼多講究。
見黃錦沒有說話,店員以爲他是嫌貴,畢竟那箱子已經擺哪兒好幾天了,因爲做工華麗很是吸引人的目光,不過之前的顧客都因爲那昂貴的價格望而卻步。於是他趕緊又推薦了旁邊另一個箱子,做工樸素沒有任何圖案,裡面的東西跟先前那個一樣不少,並且價錢還便宜了很多。見那夥計一再解釋的樣子,黃錦覺得非常有趣,不過再不買點什麼對方很可能就要生氣了。
“先前那個,我要了。”說罷便遞上了銀子。
店員原本都要放棄,霎時見了銀子都有些反應不及,幸好多年做生意的本能讓他不至於忘了收錢。“不知公子是現下就把東西帶走,還是等等由我們送至府上?”
黃錦感到十分驚訝,原來早在古代就有送貨上門的概念,當下沒有猶豫,囑咐他送到閻府,這時再看郭雲飛,卻是連支筆都還沒有挑好,早先在惠仁堂的時候黃錦就注意到了,郭雲飛身上的衣服跟之前在賞花宴上穿的那套一摸一樣,這麼久了都穿同樣的衣服,要麼是這傢伙穿衣服有怪癖,要麼就是這傢伙身家不豐。黃錦分析,後者的可能性更大,於是又招來夥計,把另一個箱子也一併買了下來。
出了詹園,想着等等郭雲飛收到東西的神態,黃錦的心情出奇的愉快,反正現下閻玉正是有錢的時候,根本不會在意那幾兩銀子的浮動,這種慷他人之慨的事情黃錦也樂的做一回好人,哼着小曲,徑直往花滿樓而去。
花滿樓好找,可到了地方黃錦卻很猶豫,因爲花滿樓只是個統稱,到了地方還分御女館跟男歡館,要是晚上來倒還好認,看門口站街攬客的是男是女就成,可問題是現在還是上午,小姐少爺們多半還在睡覺,門口幾個黑衣護院又長的凶神惡煞的,走了幾個來回黃錦都沒提起勇氣去問。
原本他年紀幼小,倒不引人注目,可這樣來來回回的反而顯得可疑起來,不久之後就給那幾個黑衣護院的其中之一攔住去路。
“小子,你鬼鬼祟祟幹什麼的?”
“我來找人。”
黃錦一說,身後立刻傳來一陣訕笑,立刻有人回道:“來這兒的,那個不是找人的!”
這幾人在花滿樓待的時間長了,經常會遇到一些沒什麼江湖閱歷被樓裡姐兒騙的神魂顛倒的,一般來說這類初哥都尚未獨立,自然也沒甚銀子,往往來了都要死要活,這時候就輪到他們出馬了。看穿着好點的,可以直接把人從樓裡扔出去,要是個寒酸又不識相的,痛打一頓也未嘗不可。只不過黃錦的年紀實在太小,回話的時候又語氣清澈,實在不像往常的那類人,於是這名漢子出奇的又問了一句:“你找那個?”
“他叫流辛,聽說他贖了身,不知道還在不在這裡?”
這個答案顯然出乎幾人的預料,氣氛放鬆了許多。“流辛公子也算個異數,自從他自贖了身,身價反而大漲,現下有錢也要看他肯不肯見了。”
“我是他朋友,他聽了我名字,一定會見我的。”
見黃錦說的肯定,其中一個漢子使了個眼色,另一人說了句“等着。”便轉身進了樓,不一會,一個少年跑了下來,自稱是伺候流辛的童子,那幾人才揮手放行。
少一時黃錦便被領到了流辛的房間門口。
“公子,人我已經帶到了。”
“嗯!沒什麼事情,你先下去吧。”房間裡的確傳來的是流辛的聲音,黃錦推門進去,不爽的想到,如今這小子的譜還真大。待確定童子走遠,黃錦才放心大膽的說道:“早告訴你那些銀子不能花,萬一那人再尋來我們豈不是要糟糕。”邊說邊繞過屏風,待一看見屏風後的景象,登時便愣住了。
這時候才聽一個冷峻的男音慢慢響起“是啊,是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