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雲歧青谷的打賞~~~)
約摸小片刻,三支騎兵稍無聲息的準備就緒,衛風轉頭看了看,就猛一揮手!
剎那間,雷鳴般的馬蹄聲爆響,黑夜中,三支騎隊排成散兵線,如三張大網般分左中右直撒向了孫恩的五千親軍!
所謂散兵線,即橫向戰鬥隊形,騎與騎間隔約爲六至八步,以一字戰鬥隊形和三角隊形戰鬥,可以最大限度的利用參戰人員、地形與減少傷亡,假如那五千軍以弓弩還擊,由於騎兵隊形很散,因此也射不中幾個,衛風排的散兵線是三角形戰鬥隊形。
突如其來的動靜傳到了防海壘上,孫恩、盧循、徐道覆及身周諸將頓時面色劇變,就看到朦朦朧朧的無數騎影彷彿黑暗中的幽魂,正以旋風般的速度向着親軍急衝而至!
大地在輕微顫動,堤壩表面的碎石沙土有些被抖震向下滑落,盧循控制不住的厲聲叫道:“不好,他哪來如此之多的騎兵?”
這也是所有人的第一個念頭,以北府軍的深厚底蘊,經十餘年的積累也不過才一萬多騎,而前方來騎密密麻麻,急切之間竟沒法分辨出數量,這是會稽騎兵嗎?難道是劉牢之不計前嫌早已作了埋伏?在他們的眼裡,與其相信會稽在短短一年內裝備出如此數量的騎兵,還不如說成是王凝之施道法召來了神兵相助!
先不提會稽的戰馬從哪搞來,光是養騎兵的費用,一名騎兵大約相當於十名標準裝備的步卒,要知道,會稽除了山陰,其他九縣已被洗劫一空了,而撫卹陣亡士卒,救濟百姓樣樣需財,會稽哪來的錢財?難道是王凝之與謝道韞大發慈悲自掏腰包?可縱是如此,他們也養不起這麼多騎兵啊!
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在衆人的識海中蜂擁而過,但形勢緊迫,根本不容細思,孫恩急呼道:“鳴金,快鳴金,召親軍退回堤壩,弓箭手接應!”
“咣咣咣~~”扎耳的銅鑼聲炸響,其實不待鳴金,親軍已經撥腿飛奔了,沒辦法,黑夜中搞不清情況,三個方向都有騎兵衝來,而自已與同伴們正在向前行進,陣勢還未展開呢,人的求生本能促使他們逃跑撤退。
孫恩的命令是前推三里布陣,他們已經前進了兩裡左右,也就是距會稽騎兵僅有三裡,這個距離最爲適合騎兵衝鋒,兩條腿再怎麼也跑不過四條腿,加上相互擁擠推攮,還沒跑到一半,身後已有密集的箭矢射來,一時之間,啊啊啊的慘叫連響,成片成片的屍體滾翻撲倒,連帶着火把落在地面,把四周映的雪亮,又爲騎兵指明瞭路途。
堤上衆人均是牙呲目裂,這可是最精銳的親軍啊,損失一個都無比痛心,更逞論慘中埋伏!
“這些蠢材,難道不知道扔掉火把?”孫恩近似於咆哮般的厲聲喝罵,一枝枝移動的火把,就是一個個天然的活靶子!
這是今夜第二次中計了,第一次的損失還可以用毛毛雨來形容,而這一次,他都不敢去數,他的心在滴血,心裡的憤怒,縱是傾盡三江之水也難以言述。
前方的喊殺聲愈趨激烈,已經有騎兵追趕上去,或揚起大刀高高下劈,基本上每一刀,就是一顆頭顱飛落,或索性以馬匹橫衝直撞,孫恩隱約看到,一名親軍的小腿被馬匹踏上,當場撲倒,緊接着,馬匹的後蹄又重重踏上他的背心!
孫恩識海中竟傳來了喀嚓一聲脆響,這是脊骨碎裂的聲音!
“啪啪啪~~”儘管指節都被不自覺的捏的啪啪作響,但孫恩束手無策,他的眼裡盡是紅色,鮮紅的血液與火紅的火光!
徐道覆最先回過神,急忙拱了拱手:“將軍,敵騎數量衆多,若咱們按兵不動,只怕親軍會全軍覆沒,末將願領刀盾手下堤,救得一個是一個!”
“站着幹嘛?還不快去!”孫恩跟着就轉頭大聲催促,顯然已方寸大失!
衆將愕然,盧循與徐道覆也快速交換了個隱秘的眼神,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一絲失望,身爲一軍主將,在逆境中,尤其是黑夜裡更應該保護冷靜,可是如今的孫恩....
徐道覆暗暗搖了搖頭,向身周喝道:“各將立刻組織人手,以伍爲單位,刀盾手在前,弓箭手在後,速隨本將下堤救援,但凡有後退畏怯者,斬!”
“遵命!”衆將紛紛散開,一陣呼喝之後,陸續組織起人手衝下了堤壩,十人一組,刀盾手掩護着弓箭手,一窩蜂的上前接應親軍。
衛風一看果然來了增援,只得暗道一聲可惜,他可捨不得拿騎兵去與孫恩軍拼消耗,於是喚道:“吹號收兵,退回原地,讓弟兄們把屍體儘量帶走!”
“嗚嗚嗚~~”身邊親衛吹響了號角,將士們也不再追殺,就手抄起地上的屍體策馬回奔,一場突擊戰完美的劃上了句號。
全軍上下,每個人的臉面都帶有振奮之色,甚至還有人控制不住的互相吹噓着自已的戰果,畢竟這是會稽騎兵成立以來的真正意義上的首戰,可謂初戰告捷。
衛風也不阻止,津津有味的看着,陳少女卻憎惡的看了眼橫擱在自已馬匹上,還在滴落鮮血的無頭屍,忍不住問道:“將軍,幹嘛讓將士們把屍體撿回來?這有什麼用?”
這話一出,問到了所有人心裡的疑惑,紛紛看向衛風,衛風微微笑道:“孫恩軍以山賊盜寇、樂屬佃戶與裹挾良人爲主,士族私軍與叛亂郡兵只佔少數,因此他軍中甲冑奇缺,咱們收集屍體,相當於變相搶掠他的甲冑,而這些甲修補過後,洗洗乾淨可以再用,你可明白了?”
“哦~~”陳少女點了點頭。
衛風又揮揮手道:“大夥兒都抓緊點,回到原地,掩埋屍體,吃飯餵馬休息,天亮了咱們看看有沒有機會陪着孫恩再玩兩手!”
“遵命!”將士們一夾馬腹,馬蹄聲驟然變急。
很快回到原地,一陣忙碌之後,經清點,共搶回近兩千具屍體,而且肯定有遺漏的,這說明孫恩的親軍至少被消滅了近半。
而孫恩那邊,沒過多久也統計出了損失,兩千多親軍因爲一時的疏忽就這麼沒了,這讓他自始至終寒着張臉,衆將也不知該如何勸說,索性閉上嘴巴各忙各的。
不知不覺中,第一縷陽光灑落江面,孫恩留一萬軍據防海壘看守船隻,其餘人手及器械物資已全部上了岸,每個人又困又餓,眼裡佈滿了紅絲絲。
直到此時,對面的會稽軍才現出了真容,共有五千騎,除了少部分戰士擔當警戒,剩下的全都東倒西歪打着盹呢,這讓孫恩的心頭再次填上了怒火!
“太他孃的囂張了!”一名部將忍不住怒罵道!
“哼!”孫恩也是重重一哼,目光閃爍盯着前方,過了片刻,轉頭問道:“復堂,你可有妙策破去他的騎兵?”
“這....”徐道覆眉頭一皺,勉爲其難道:“騎兵來去如風,打不過可以跑,只要戰術得當,破去步卒輕而易舉,以步卒破騎兵則難上十倍都不止,必須天時地利二者俱全,依末將之見,不如先在外圍布上弓盾陣,以防他偷襲,讓將士們休息進食,之後全軍結圓陣,器械糧草擺放正中,向餘姚開撥,看他如何應對,到那時再根據實際情況來制定破敵方略,將軍以爲如何?”
孫恩略一沉吟,就揮了揮手:“也罷,依你便是,傳令,兩萬弓盾手突前一里佈陣!”
不得不說,輕過一年的整訓,孫恩軍至少在軍紀上有所提高,兩萬軍卒在各自將領的帶領下,上前布起了防禦陣形,槍盾兵後方掩護着弓箭手,總共是三層,給人一種固若金湯的感覺。
約摸一個時辰之後,孫恩軍中再度呼喝連天,一個碩大無比的圓陣逐漸成形,所有攻城器械與輜重車輛全部在中間,外圍則是一圈圈的步卒。
從表面看,全軍八萬多人陣型整肅,層次分明,孫恩不由重新拾回了信心,大喝道:“前進,匆要急燥,咱們今日攻打餘姚,看他那區區五千騎能奈我何?”
“遵命!”八萬多人齊爆一聲吶喊,聲威直衝九宵!
圓陣專爲防禦而設,主帥居中,士兵排用圓形,可以有效利用各環節的軍士救助壓力大的節點,那怕被敵軍攻破一處,敵軍兩翼也將三面受敵。
而圓陣不存有兩翼之說,是全方位防禦,因其圓,可以讓軍士壓縮在很小的範圍,受攻擊的截面也相應變小,可以想象,一旦會稽騎兵突入陣中,會立刻陷入重重圍堵,自已一方還可以利用車輛作爲遮蔽或阻擋,尋機殲滅對方!
一般來說,破圓陣,至少得以兩倍以上的兵力包圍,再以小股部隊騷擾,伺敵陣動而全軍總攻,只是,自已這方有八萬多人,會稽最起碼要有二十萬軍才能實施包圍,但可能嗎?北府軍、荊州軍與禁軍加起來都沒有二十萬!
騷擾更是笑話,夜裡看不真切,讓他佔了便宜,白天如何偷襲?外圍的弓弩手可不是吃素的,在孫恩軍所有人眼裡,結成了圓陣,就可以平平安安的抵達餘姚城下,那五千騎再也無計可施。
去年之前,餘姚登記在冊的良人有三千三百來戶,被洗劫了一次之後,城裡能剩下千餘戶就不錯了,守軍更可能不足千人,這麼弱小的城池,既使身邊有騎兵窺伺,一個衝鋒也足以攻破!
孫恩軍中,人人振作起精神,邁出堅定的步伐,帶動巨大的圓陣緩緩向着餘姚縣城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