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熙與苻氏姊妹花的好心情戛然而止,几案上的美食美酒竟然變得如此難以下嚥,他們根本不知道來的是什麼人,也不清楚來了多少兵力,未知的敵人才最爲可怕。
酒宴草草散去,當天夜裡,慕容熙破天荒的沒要苻訓英與苻娀娥侍寢,他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只能期盼着白天快點來臨。
苻氏姊妹花對於身邊缺了男人不大習慣,而且也都是憂心忡忡,只能在牀上梳理着各種可能性,甚至連魏國的奇兵都想到了,卻偏偏漏了一個人,一個無論結如何都想不到的人。
衛風是今日白天沿着親衛傳回的信報慢慢摸到了山谷三十里外,他知道慕容熙已凱旋而歸,回龍城必須要經過遼西山脈,原本是打算尋一要道埋伏,一舉擊潰慕容熙,卻根本沒料到,慕容熙竟然在死地立下營寨,並且還不派斥候偵察!
這讓他立刻改變了計劃,趁着黑夜把兵力一分爲二,偷偷把兩頭堵死,又安排大量親衛潛伏在了南北兩側的山丘上,阻止慕容熙遣人往龍城求救。
可以說,衛風已經佈下了一個甕中捉憋的口袋大陣!
按老習慣,慕容熙是要摟着苻氏姊妹花睡到日上三杆才起的,但第二天天還沒亮透,就全都起牀了,匆匆梳洗,又用過早膳之後,在數千精騎的護侍下向東側的山谷行去,他們必須要搞清楚,來的究竟是什麼人!
漸漸地。前方的景象愈發清晰,約三到四里寬的谷口外測。零零散散的擺放了參差不齊的拒馬樁,在拒馬樁後方,是約二百輛造型古怪的車駕,以每輛車爲中心,都分佈有數十名弓弩手,雖然不是呈一條直線分佈,卻可以封鎖住整個谷口,在後方。竟然還有騎兵,只是騎兵的數量暫時沒法確認。
這顯然是一支精銳銳隊,而且絕不可能是契丹人或者高句麗,在所有人的眼裡,敵人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除了魏國,誰還會擁有如此精良的裝備與令人膛目結舌的效率?如果不是嚴寒的天氣把地面凍的硬梆梆。說不定連溝壕都挖掘出來了呢!
一時之間,燕人們均是把心沉到了谷地,遇上魏軍,除了死戰根本沒有第二條出路,當年參合坡之戰,拓跋珪除了留下數人。坑殺了所有的降卒,迫使燕軍與魏國作戰只能死抗到底。
晉隆安元年(公元397年),魏主拓跋珪強攻燕都中山(今河北保定)不下,於是勸降,中山軍民以參合坡之役爲先例表達了寧死不降的決心。使得直到同年九月,時據中山的慕容麟因饑荒出據新市。於次月大敗於拓跋珪之手,拓跋珪這才入據中山。
而眼前的這支軍隊從佈置來看,的確是存了全殲的心思,同時,每個人也是無比的懊悔,苻娀娥忍不住道:“陛下,想不到敵軍的行動如此之快,如果昨夜突圍,說不定能有循走的機會呢。”
慕容熙也是懊惱之色一閃,就搖了搖頭,嘆道:“哎~~現今說什麼都晚了,何況黑夜突圍必致混亂,朕怕傷了你們啊,先看看來者是何人吧。”
如果在往常,苻氏姊妹花必然要大發嬌嗔,偎在慕容熙懷裡,感恩戴德的話滔滔不絕,可這時,也沒了心情。
很快的,一行人來到了距敵陣近三百步處,仇尼倪上前兩步,放聲喚道:“來者何人?爲何圍困於我?”
對面的劉興男不由嘀咕道:“將軍,如果這時弩炮看準了打,那些人一個都跑不掉。”
這不是開玩笑嗎?衛風已經看到苻氏姊妹花了,身披軟甲,每人騎着一匹雪白神駿的戰馬,數年不見,越發的嬌豔迷人了。
“不急,咱們要的是錢,不是命!”衛風擺了擺手,也喚道:“我等來自於大晉,你又是誰?”
仇尼倪不禁看向了身周衆人,聽說是晉軍而不是魏軍,包括慕容熙與苻氏姊妹花在內的所有人竟暗暗鬆了口氣,關鍵還是魏軍太狠了,動不動玩坑殺的傢伙誰能受得了?儘管與魏軍作戰,每個人都會抱着必死之心,可心裡還是發怵的,而晉軍嘛,那可不一樣了,晉軍不就是軟綿綿的代名詞嗎?但晉軍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仇尼倪的氣勢足了幾分,又道:“本將乃大燕國鎮東大將軍、營州刺史仇尼倪!我大燕與你晉人素無瓜葛,你等爲何引軍來犯?”
“哈哈哈哈~~”衛風放聲笑道:“仇尼倪,中間那位可是燕國皇帝慕容熙?”
仇尼倪怒道:“主上名諱豈容你輕慢?”
衛風也不再理睬他,嚮慕容熙微笑着拱了拱手:“當年於宴席中得見河間公,便知乃是非常人,卻沒料到河間公竟能於短短數年之內繼燕主大位,這着實是可喜可賀啊,不知燕主還記得故人否?”
慕容熙定睛看向了衛風,似是有些面熟,但一時又記不起是誰,畢竟他與衛風已經快三年沒見了,而且衛風從沒被他放在心上,當時只是利用衛風來轉移丁太后的注意罷了,之後的戰馬交易,也是由馮跋一手經辦,與他沒任何關係,說句難聽話,如果不是丁太后舊事重提,他都記不得衛風是什麼人了。
只不過,慕容熙不記得,苻訓英與苻娀娥卻記得啊,不禁交換了個詫異的眼神,彷彿衛風有一隻無形的大手似的,她們的奶奶均是莫名的一陣酥麻,而且隱隱約約有一種預感,衛風能尋到這裡,很可能與她們有些關係。
姊妹倆可不敢在慕容熙面前流露出任何異像,也裝作不認識看了過去。
見慕容熙真的沒認出自已,衛風失望的搖搖頭道:“你想不起來那我就自報家門罷,我是廣州刺史衛風,三年前出使燕國的會稽都尉,燕主可記得了?”
“原來是你!”慕容熙的目中頓時射出了一股森寒,幾個月前,他還打算攻打晉國,把衛風抓來扒皮抽筋呢,沒料到的是,人家自己找上門了。”
苻訓英擔心慕容熙盛怒之下口不擇言,連忙扯了扯他:“陛下,請冷靜。”
“哼!”慕容熙略一點頭,就冷哼一聲:“朕問你,爲何興兵犯我大燕?”
“哦?”衛風反問道:“我還想問你要做什麼,幾個月前你扣了我的糧草刀劍,又扣了我的人,莫非你登了基就反臉撕毀協議?好,你不願與我交易戰馬倒也罷了,扣了我的糧草我也可以忍,卻爲何要將我的水手軍卒扣下?燕主能否給個解釋?”
一瞬間,燕國的所有人仿如見了鬼般現出了不可思議之色,這纔多大的事啊,千把人,百來條船的糧食刀劍,至於嗎?
慕容熙也是臉色難看之極,其實當初他一意孤行要撕毀與衛風的協議不是沒人追問,可是他有口難言啊,自己最寵愛的皇后與昭儀被人偷偷摸了奶奶,這讓他如何能宣之於衆?這一刻,當着兩軍數萬人面,更是提都不能提,只能把一頂貼着無理取鬧標籤的大帽子不情不願的套在了頭上!
苻氏姊妹花卻是再次相互看了看,都能對方的美眸裡看出了一絲不安,當初的提議便是出自於她倆,如果早知道會碰見個瘋子,說什麼也不會提啊。
在她們的心目中,已經把衛風定義爲了瘋子,冰天雪地裡,從晉國數千裡迢迢潛入遼東,途中消耗的糧草物資遠不止那百來船,更何況他自稱爲廣州刺史,從廣州跑來又得多遠?能有如此瘋狂的舉動,不是瘋子又是什麼人?
衛風並不開聲,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慕容熙,而且燕軍將士們也陸續看向了慕容熙,甚至還有些不滿,畢竟這個敵人是慕容熙引來的,可以說,這完全是無妄之災。
慕容熙咬了咬牙,問道:“你倒是好本事,竟能替入我大燕,你究竟想做什麼?”
衛風也問道:“那船上的千餘人呢?是被殺了還是弄哪去了?”
慕容熙向身邊看去,這種小事自然不用他經手,仇尼倪連忙接過來道:“罰爲勞役!”
“哈哈哈哈~~”衛風怒極而笑道:“無怨無仇,被你掠爲勞役,這幾個月下來,恐怕沒死也只剩半口氣了罷?慕容熙,你在燕國橫行老子不管,可是你欺到了老子頭上,老子豈能嚥下這口氣?他孃的,誰給你的膽子?”
“放肆!”慕容熙忍不住的怒罵出聲,如果有可能,他不把衛風剁成肉泥難解心頭之恨!
“陛下,我軍暫時處於劣勢,請冷靜啊!由臣先來問問他。”仇尼倪趕緊勸住慕容熙,又向前問道:“衛將軍,你究竟要做什麼?何不直言?”
衛風冷冷道:“我只提三個條件,第一,我大晉的水手戰士,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如果其中有人不幸身亡,你燕人必須一命換一命!第二,你燕國無端撕毀協議,害我勞師遠征,所以必須做出賠償,我這個人講道理,不會獅子大開口,你燕國須賠償我黃金十萬斤,糧草一千萬石,這第三個嘛”
衛風還沒說出,所有人都是禁不住的面面相覦,這還不叫獅子大開口?搶劫都沒他狠啊,慕容熙更是氣的渾身打起了哆嗦!
衛風又微微一笑,伸手嚮慕容熙左右指了指:“慕容熙,我與訓英娀娥神交已久,你把她倆再賠交給我,此事就此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