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刺殺吉岡安直,我成立了一個行動小組,組員一共有六個人:魏富貴、沈六、三黑、董漢民、薛強和另一個紅花會的好漢李隆。我還爲這次刺殺行動取了個代號“驚龍”——驚動皇宮裡的那條“真龍”。
吉岡安直是一個孤僻的人。從他的內心來講,他從未對任何人打開過自己的心扉,甚至包括他自己。他不知道自己的內心深處有幾個自己。有時候他正在爲自己剛剛做了一件滿意的事情驕傲不已,而在同一時間,爲同一件事情,他會覺得自己所做得太糟了,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結果,於是內心深處的另一個他又沮喪不已。就是這樣一個內心分裂、變態的傢伙每天都教導着溥儀。從天津靜園開始。自從吉岡安直第一天給溥儀講時事的那天開始,溥儀就一直處於他的壓迫之下。在吉岡安直的心中,溥儀只是大rì本天皇陛下養的一條寵物狗。現在,這條狗披上了人皮,來替天皇陛下統治坐鎮滿蒙。他除了一條狗什麼也不是。他沒有任何權利,包括話語權和思維的權利。吉岡安直的任務就是這條狗的馴養員,教他如何規規矩矩地做好一條人形的狗。這不是,吉岡安直剛剛教訓完溥儀。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吉岡安直在和溥儀說話的時候,溥儀然靠在了沙發上。這當然不行。如果有一天溥儀面見天皇的時候,他習慣xìng地往沙發上一靠,天皇陛下絕對會不高興的。於是吉岡安直很嚴厲地訓斥了溥儀一頓。看到溥儀那副唯唯諾諾,惶惶恐恐的樣子,吉岡安直很是滿意,不過他心裡的另一個聲音卻又告訴他,做的一點都不好,應該教溥儀正確的跪姿,見到天皇要下跪的。於是吉岡安直又同時爲自己的考慮不周而垂頭喪氣。
正在吉岡安直在那裡進行心靈大戰的時候,我來找溥儀了。我今天來找他是想讓他給娛樂城題一副字。沒承想書房門口當值的太監阻攔這我,不讓我進去,說御用掛吉岡安直正在給皇上上課。一聽這個我更得進去看看了,於是不待稟報,推門而入。一進門我就見溥儀腰板溜直地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的邊緣上,而那個吉岡安直則滿臉yīn鬱地看着溥儀。一見我進來,兩人都吃了一驚。溥儀顯得很尷尬,吉岡安直則是對我的無禮感到很生氣。“參見皇上!”我故意高聲喊了一句,還滑稽地單腿點地右手撫胸。
“免禮。”溥儀僵直地轉過了身子。
“您這是在幹什麼?”我問道。
“皇上在練習覲見天皇陛下時的禮儀。”吉岡安直接過了話。
“什麼?”我故意驚訝地問道:“大家都是皇帝,爲什麼要‘覲見’?還說‘會見’比較合適吧。兩國元首相互會見只要平常的外交禮儀就可以了,那還需要這麼辛苦地練習?”
“你,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吉岡安直氣得臉都有些白了。
“我應該怎麼說話?皇上自小身體多病,你讓他這樣辛苦,萬一累壞了你擔待得起嗎?”我簡直是在呵斥吉岡安直了。一邊說着一邊還走到溥儀身邊,把他扶着往沙發上靠。待溥儀舒服地靠好了,我轉頭對吉岡安直說道:“你看把皇上累的。今天就到這裡吧。好麼?御用掛!”
吉岡安直氣得猛地站起了身子,往外就走。“等等!”我大叫道:“你這是一個臣下對皇帝應有的禮儀麼?”
吉岡安直憤憤地轉過身,向溥儀鞠了一躬,然後走了出去。溥儀感動地拉着我的手,兩眼都泛出了淚花。
第二天我和川島芳子正在勤民樓裡喝着茶,忽然太監喜子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王爺,公主,大事不好了,皇上請你們快到書房去一趟,出事了。”
我們趕緊來到書房,見溥儀正在裡面轉磨呢。“大哥,出什麼事了?”
“那個吉岡安直死了。”溥儀恐懼地說道。
“吉岡安直死了?不會吧?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麼會死了呢?”
“是死了。在宮外東面那片樹林裡上吊死的。聽說還留了一封遺書。一會兒jǐng察廳的人就會呈上來。我就擔心他昨天被你喝退,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此時的溥儀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眼裡充滿了慌亂。
“皇兄別擔心,有什麼事皇妹都陪着你。”川島芳子也安慰着他。
“大哥不用擔心,一切都有兄弟我在。如果他真是因爲昨天的事而尋了短見,那這個人死不足惜。再說他昨天敢那樣對你,也的確真該死。大哥放心吧,真要有什麼事,兄弟我會一身承擔,絕不連累大哥。”我兩眼盯着溥儀。
溥儀慢慢平靜下來。忽然,他那本來很緊張得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笑意。我也會心地抽動了一下嘴角。過了不大一會兒,有太監將那份遺書送了進來。遺書是用rì文寫的,內容不是很多。溥儀不懂rì文,將遺書遞給了我。我看了看,將遺書上的內容翻譯給溥儀。
“我太累了,必須休息。天皇陛下,臣有負重託,對不起了!天皇陛下萬歲!吉岡安直絕筆”
“大哥,不用說了,吉岡安直肯定覺得自己壓力太大,受不了這種心靈上的折磨,於是自殺了。而且據說有時候吉岡安直的神經有時候有些不太正常,不知道是不是有這麼回事。”
“這倒沒聽說。不過吉岡安直的確很孤僻,爲人處事很固執。”
“西方有一項新的學科叫做‘心理學’。吉岡安直實際上是有心理疾病。可能屬於人格分裂,還可能是自閉症患者,當然很輕微。他的這些心理疾病嚴重了就變成神經病了。所以他自殺並不奇怪。”
“對對,這個吉岡安直一定是有病,有那個,那個心理病…...”
“是心理疾病引起的jīng神病。”我糾正着溥儀。
“對對,她早就有神經病,而且經常對朕大不敬。看在他是天皇派來的朕纔不與他計較。”溥儀此時已完全上道兒了。
“吉岡安直畢竟是天皇派來的,所以我建議咱們還是要禮遇他。我建議,首先要成立一個治喪委員會,由治喪委員會來處理吉岡安直的身後事宜。治喪委員會主席就由宮內府大臣熙洽擔任吧。另外皇上您還要下旨,全國降半旗以示對這位死去的“御用掛”的哀悼。”我忍住笑,鄭重地對溥儀建議着。我的建議溥儀完全採納。
我來到了娛樂城,從běi?jīng來的所有人員也都在。娛樂城的整體正在裝修,其中一個房間里人來人往,進進出出的都是面目姣好的小姑娘。這些都是前來應聘的女孩兒。靠着“皇家”這塊招牌,彭翠蘭很快就招齊了幾十名女服務員。
我將“驚龍”行動小組的四個人叫到了一個房間裡瞭解情況。原本以爲刺殺吉岡安直很困難。因爲吉岡安直根本就很少走出皇宮,一週只出去一次,是到rì本領事館彙報他的工作,而且出宮時間不固定,每次出宮還坐汽車。行動小組的成員只好每天安排派人在皇宮門口盯梢。吉岡安直的汽車是固定的,即使他不坐車自己走出來,行動小組的成員也認識他,他的照片早就在長chūn的幾大報紙上公佈了。“御用掛”,可不是開玩笑的,那是絕對的高官。
昨天該着吉岡安直倒黴。他在溥儀面前被我呵斥了一頓感到很沒面子,鬼使神差地想出宮找個酒館喝點酒散散心。他出宮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半了。吉岡安直譯走出宮門酒杯在那裡盯梢的三黑和李隆組發現了。三黑直揉自己的眼睛,他絕沒想到自己的運氣會這麼好。三黑讓李隆回去報信,自己跟蹤着目標。
吉岡安直沒走多遠就進了一家飯莊,他落座後要了幾個小菜和一壺酒,自斟自飲起來。三黑也進了飯莊,不一會行動組其他的隊員也順着三黑留下的標記來到了飯莊。幾個人也點了酒菜,吃喝起來。吉岡安直心裡越想今天的事就越不痛快。他連着喝了幾杯白酒,感覺頭腦有些發暈,嘴裡竟然情不自禁哼起了rì本小曲。三黑見此情景,用rì語召喚說道:“朋友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來一起喝杯酒。”三黑的rì語已經說得非常流利。吉岡安直沒聽出任何破綻,以爲他們也是rì本人,竟然真的走過來了。那三個紅花會的人因爲不會rì語怕露出馬腳,都站起身來,走出了飯莊。沈六追過去,在董漢民的耳邊吩咐了幾句。
吉岡安直也不客氣,坐下來後就喝了起來。三個突擊隊員輪流敬他,吉岡安直已經喝了不少,在這麼一來,不一會他就醉得不省人事。三人攙着吉岡安直來到門外,早有一輛馬車等在飯莊門口。這是董漢民按沈六的吩咐剛剛租的。他們坐上馬車來到一個小旅店。有人已經開好了房間,三人把吉岡安直扶到房間裡。睡了大概有兩個小時,吉岡安直醒了,有人馬上給他端了一碗涼水,涼水裡融化了五粒搖腦袋丸。吉岡安直此時正叫渴,毫不猶豫將一大碗水一飲而盡。過了一會兒,搖腦袋丸的藥力發作,吉岡安直開始有些神志不清。趁這工夫,三黑拿出一張紙和一支筆。吉岡安直就在這種狀態下寫出了那份遺書。此時已經是夜裡十點多了,突擊隊員們架着他步行到了皇宮東邊的那片樹林裡。此時吉岡安直非常興奮,滿腦子都是幻象,別人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三黑解下了吉岡安直的圍巾,在一棵歪脖樹上拴好。吉岡安自己就乖乖地把自己掛在了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