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玄突然露出了一個肆意的微笑,他貼身來到了顧曉白的身前,大張開手臂一副歡迎的樣子,低沉沙啞地說道:“是的,顧曉白,我們將在語言的意義上獲得平等,只有死亡爲存在留下唯一的證明。”
“……你想做什麼?”顧曉白只感覺脊背發涼,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想起了與她在一起的過去,和分別的時候,他那張猙獰的臉。
明明是那樣一個害怕孤獨的人,爲什麼會有如此巨大的怨恨,爲什麼明明那麼害怕死亡的人,會在得到了新生之後這樣的憤怒?
顧曉白看着顧玄,突然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靈魂一樣,她看不懂顧玄,就像是她無法看清自己的靈魂。
可是顧曉白看不清自己的靈魂尚可以掩耳盜鈴,但是她此刻看不清顧玄,卻會爲她帶來巨大的麻煩。
顧玄似乎也沒想和顧曉白有什麼過於密切的交流,他似乎也在忌憚着這些,所以他伸出了手噓了一聲,輕聲說道:“我們來唱一首童謠,非常廣爲人知的童謠,你該知道的。”
“……什麼童謠?”顧曉白有些害怕的後退一步,本能的告訴她,這不是什麼好聽的童謠,也不是什麼好事情。
顧玄勾脣笑了起來,他又上前幾步來到了顧曉白的身旁,附身貼在了顧曉白的耳畔,低聲唱了起來: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
三兔子買藥四兔子熬,
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擡,
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
九兔子坐在地上哭泣來,
十兔子問九兔子爲什麼哭?
九兔子說五兔子一去不回來。”
“兔子啊,一去就再也不回來了。”顧玄的聲音慢慢變得朦朧而又遙遠,這聲音像是催眠一般,讓顧曉白昏昏欲睡的同時,卻感到了來自腳下的絲絲涼意正侵襲着她。
“顧曉白,我的小兔子。”
顧曉白耳畔只剩下顧玄低沉的笑聲,迴盪在四周,久久不絕。
“你要回來啊,我等着你,你要回來啊。”
——我要回來啊,可我又要去往那裡?
——去往你所熟悉的地方,去往你幻想中的美好之地,去往你靈魂的最深處,也去往那個你最喜歡的故事之中。
——我最喜歡的……故事之中?
——紅燈綠酒,車水馬龍,毀滅創造,悖論源泉。
——……什麼?
在不知不覺之中,一片黑雲籠罩在了顧曉白的腳下,同時在幾米之外,也有一道黑色的線將封朗、歐陽暮與方龍吟圈了起來,並慢慢與核心——即顧曉白所在位置的黑雲匯合而去。
方龍吟發現了這點,他謹慎的四下看了過去,卻發現顧玄正在警惕着自己的一舉一動,現在離開這裡不是什麼好機會,畢竟顧玄在此刻不會真正的殺死顧曉白,而頂多,這就是顧玄所謂的‘歷練’。
這將是怎樣的歷練?
突然,方龍吟開始期待了起來,歷練使人進步與成長,他喜歡成長,所以他無動於衷,站在原地認黑雲將自己吞噬。
站在一旁的封朗見狀,也是無可奈何的放下了逃離的心,安然的站在了方龍吟的身旁,瞧着這黑雲吞沒周身,也瞧着身旁的歐陽暮神色慌張的被吞噬乾淨。
隱約地,他聽見了一手歌謠,調子非常奇怪,就像是童謠一般,但是內容……卻並非童謠的天真爛漫。
似乎是關於死亡的歌謠。
封朗動了動鼻尖,嗅到了死亡的來臨,隨後,他感到了腳下的大地突然消失,一股巨大的引力將他扯向了無止境的深淵之中——!!
“你總是喜歡這樣的惡作劇,顧玄。”與此同時,遠觀的花葬從不遠處的暗地裡走了出來,穩穩當當地站在了顧玄的身旁。“沒人說顧曉白他們也要經歷‘試煉’,何況是你的。”
“誰說的。”顧玄露出了一抹奸詐的微笑,他貼身而上攬上了花葬的肩膀,伸手點了點對方的胸膛,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是‘合格者’,我有資格去考覈新人,小花葬。”
“你能別用那種名字稱呼我?”花葬微微掙脫出來,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冷眼瞥着身旁的男人,冷哼一聲。“保持距離,顧玄,我似乎從開始就是這麼和你說的。”
“可畢竟你又並非美麗。”顧玄笑眯眯地跟了上去,似乎還要去與花葬勾肩搭背。“別那麼冷漠麼,來兄弟,讓自己興奮一下。”
顧玄一邊笑着,一邊就要進一步對花葬‘做些什麼’,此刻從遠方行來一個駑馬的少年,正是前些日子與顧玄想碰面的方莫語。
方莫語輕喝一聲停住了飛奔的駿馬,下馬來到了花葬的身旁,伸手攔住了顧玄的行爲,皺了皺眉頭,低聲問道:“你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是麼?”
“畢竟這天有多高,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顧玄似乎是刻意忽略了方莫語口中言語的隱喻他伸手指了指天與地,笑開:“只有一個人知道,不是麼?”
“……誰?”方莫語愣了愣,他沒有想到顧玄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回答自己的問題,但是對於這個回答……方莫語思索了半響,終於毫無頭緒的看向了身旁的花葬,卻看見對方一臉沉思的模樣,顯然已經知道顧玄口中的‘那個人’是誰了。
“這的確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花葬輕笑了起來,他轉身闊步而行,在這片遼闊的草原之上,而在這片草原的正中心,則是一片罕見的沙漠,不大,克也不算小,其中有一片湖泊靜靜地在其中存在着,而傳說在某一個月圓之夜,會有奇蹟降臨。
但這個‘某個月圓之夜’,從沒有人看見過,方家收了這片土地已經有幾十載的念頭了,可也從未看見過‘奇蹟’的降臨。
可這一次,方裘似乎是很確定他將會等來奇蹟。
“奇蹟總會來臨,這等了幾十載的年月,方裘也該算出一些事情了。”顧玄雙手抱頭,毫不在意的跟在了花葬的伸手,同時在錯過方莫語的時候伸手揉了揉這個小男孩的頭,笑嘻嘻地說道:“小孩子,走,跟我找奇蹟去。”
顧玄這邊領着一頭霧水的方莫語,隨着花葬去尋找‘奇蹟’,而在另外一個世界之中的顧曉白一行,也在尋找自己的奇蹟。
畢竟這個地方,並非尋常的世界。
那是顧曉白自己的世界,但是作爲世界的創造者,顧曉白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危險,索性顧玄只是將它們送到了其中一個地方,而不是所有。
不過這一次,顧曉白他們第一個遇見的難題,和顧曉白最開始來到這個世界中的原因是一樣的。
他們在‘飛翔’,而所有的能力似乎在一瞬間被剝奪了:
“歐陽暮,你現在是一點也飛不起來嗎?在這麼緊要的關鍵時刻,你要給力啊。”
“可是顧曉白,你可是吸收了一整顆風息之魂的人,在這種時候你更靠譜一些吧?”
“所以我們現在只有這麼往下落?等死的?”
“也許還可以搶救一下,來來來我們把衣服脫了來做一個大降落傘試試看好不好使。”
“我拒絕。”
“我也拒絕。”
“我也是。”
“……。”
“吧唧。”
好了,故事開始了。
這個故事本有一個很正常的開頭,低產階級女俠打着劫富濟貧的大旗,在人生的道路上上招搖撞騙,中飽私囊,經歷着欺騙他人與被欺騙的人生歷程,當然,後者居多。
在此之上,她的理想是努力成爲一個鐵公雞般的大俠,最好是廣受人民羣衆的排擠、卻仍然堅信共產萬歲的那種,逍遙快活,理想卑微,手法通天的矛盾人士。最好是什麼樣的呢:那種典型一看就有病的理想,更容易成爲一介英才。
不是天妒英才的英才,畢竟顧曉白不想早逝,不過也快了。
隨後,顧曉白將這種理想搬上了信仰的聖壇,並一路撒丫子就向着這種理想的終點狂奔而去,其中手拿菜刀砍電線,一路火花帶閃電。
然而,天妒英才。畢竟她隱約記得,在事情突然急轉直下之前,天是風和日麗的、是晴空萬里的,沒有霧霾,也沒有亂七八糟的事情,就像是非常正常的一天。
可奇蹟就這樣降臨了,顧曉白看見了她命中的‘宿敵’,然後吧唧一下子,就被扔進了自己的世界之中,還被要求從中活着出來。
隨後,按照故事的發展,根據紅顏禍水要早死,藍顏傾國要絕精的套路,完美的解釋了顧曉白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雖然聽起來很有道理,但是就算這麼自我安慰,也是很令人頭疼的。顧曉白一個人趴在廢墟上,思索了半響,終於決定睜開雙眼,去面對現實。
她很不爽啊!
不過這並沒什麼用,所以當顧曉白在黑暗中甦醒後,她平生第二次體會到什麼叫做‘失重’與‘飛翔’,而他的小夥伴們,是第一次經歷了所謂的‘空難’。
根據後續……顧曉白在飛機殘骸中把他的同伴們都刨出來後,用嚴肅認真表情向她的同伴們表示,他們剛剛經歷了一次空難,還是特別嚴重的那款。